秦小猪-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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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同住的男子,看这人一身长衫,手里攥着几文钱一把的破折扇,头上稀黄头发浑欲不胜簪,偏还做出一副斯文人摸样摇头晃脑,吃吃笑道:“说什么像不像的,姐姐知道的事比我多,认的字更是甩了我几条巷子去,可不就是个有学问的读书人。”
膏药钱心说,真个没见识,拿我跟你比做什么。脸上却笑道:“今个小嘴怎么这么甜,莫不是偷吃了南北铺子里的蜜饯。”
男子不依,两人闹作一团。
二皇子常作女儿家打扮,今日驾轻就熟,一般人也看不出不同来。但在场还是有几个知道这人的底细的,比如方举人方明德。方明德今年还未及冠,只和几个年岁相当的在一处说话。另有一众中青年女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在谈笑。
二皇子不愿意把自己归类那群成熟女子中去,便朝这方明德她们这些年轻举子方向走来。方明德远远认出这位,可不就是那个“疑似”二皇子的。虽然那日夏典和她是这么暗示的,她如今见了真人又有些不确信。
秦小猪那种娇柔造作的,都还能是真真切切的女儿身。眼前这位身形洒脱、步履轻捷,在众女子中谈笑自若的怎么能是位男子,且还是那“威名远播”的二皇子。
二皇子姓姬,单名璞。今日他用父姓化名王圃,起个字叫青苗,倒也相得。他和年轻举子们侃侃而谈。若是不知道他的性别出身,且和这人又能说到一处去不叫他闹脾气。这人的言行举止,落在别人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年少轻狂的少年女子摸样。
照他的年岁样貌,谈吐又确有一番见识学问,其实纵然有些骄横,也不叫人讨厌。方明德躲在人群后面,仔细观察了二皇子一会。觉得有秦小猪其人其事在先,谁跟那小猪一比都像是好人,便也不在留心那位殿下。
此次鹿鸣宴因着有重量人物出席,晨起便作准备。有学子士绅陆续到了,都请她们进院子里赏景喝茶作诗。州郡大人家的老爷也借光做了一回东,请的都是些后宅男子,老少都有。这些人聚到一处,却不是为了舞文弄墨、说些诗词典故,而是为了相看媳妇儿媳。
一个院子里,中间是个葫芦塘。塘里有残荷小亭,岸边有柳条、桂花、白玉兰。往低了看还有各色菊花,兰草。塘的这边是众位文人雅士吟诗作赋,塘的那边便是一群大小男子
说笑吃点心。
乡绅举子中有心要给自己找夫郎的,便都往塘边凑,甚至站到塘中亭子里好静水楼台。方秀才开始不知道这事,贪看水上残荷莲蓬,站离了人群,站的离太湖石砌的池边近了些。就听到左近有人哼哼冷笑,她回头去看,却正是二皇子化名的王圃。
方明德虽视二皇子为无物,也刻意不去看这人。可二皇子眼神锐利,很快认出这便是那日书店里遇到的,说话很不客气的呆书生。方明德还不知道自己哪里讨了这位的不快,打定主意惹不起躲得起,转过身子走几步,便要继续去看那丛低垂枯干的莲蓬酝酿诗意。
可那位却偏不放过她,踱着步子过来说道:“大登科后小登科,果然人生最得意。啧啧,拿着功名搏前程也就罢了,偏还拿这些虏获美人心,求取富贵温柔,真个叫人寒心。”
方明德看看两边也没别人,这人应是对着自己说话,不由纳闷自己几时做了这般对不住樊大郎的事。想要不理,又觉得此话听来实在不妥,倒像是她真个做了什么一般。便对二皇子躬身施礼,正色道:“还请慎言,在下家中已有未婚夫婿,不日便要婚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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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事发(文)
姬璞冷笑道:“便是结了亲的也能弃了再娶,何况是那还没过门的。”他还记得同这呆秀才有场口角官司没了结,言语间不知不觉带出那日的情绪。想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在书店时这人能为那窝囊的沈秀才说话,多半将来也是个要指望夫郎过活的蠹物。
见方明德站在塘边顾影自怜,那摸样叫对面的男子们看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便以为方明德也是刚进举人便亟不可待要攀附权贵的,估摸着若是不幸叫这人进了朝堂,定然也是那种用仁义道德装点门面,内里却攀扯裙带、勾连上下关系的废物点心。
又问了几个举子,知道了些方明德的来历家事。心说这姓方的既然家中已经定了亲,还敢在此搔首弄姿。心里不忿,说话口气更是不善。
方明德听得一头雾水。她越是听不明白姬璞话里意思,就越恼火这人无理取闹。看来关于二皇子的传言所言非虚,他果然是自小便被骄纵坏了的,才会这般黑白不明是非不分。思来想去,自己能惹着他的地方,也只是在那日说了句他不爱听的,不想竟被记恨到今日。
方明德默默叹气,把那句“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圣人言辞,在心里翻来倒去念了好几遍。如今她确信王青苗就是二皇子姬璞所扮了,虽然恼他言语无状,却也不愿真同个男子在口舌上争短长。恰巧有同窗过来叫方明德去亭中联句,她便欲借机离开。
不想姬璞却上前一步拦住去路,开口对来寻人的几个行礼道:“在下王圃,之前与方举人有过一面之缘。却不知这几位姐姐如何称呼?”
他生的不俗,现在又刻意做出一副谦和姿态。除了方明德,竟是很快便得了众人喜欢。听到他是独个来赴宴的,又以为他和方明德交好,便叫他也一同去亭中。方明德深觉叫上这人有些不妥,可又不好当众揭穿了他。万一二皇子恼羞成怒,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岂不是要叫在场的都倒霉遭殃。
她只好忍了,走路也要落后众人几步,好与姬璞保持距离。姬璞今日却是有心为难她,她到哪里,姬璞就跟到哪里。她若是说什么东西好,姬璞便一定说出那样东西的不好来。苦熬到正午,鹿鸣宴正式开席。五皇女姬璜在知州大人陪同下出现,果然引起重大反响。
皇女谦和有礼,礼贤下士。几句话一说,便叫原本骤见天潢贵胄还有些僵硬的众人,在这深秋时节如沐春风。因着上面说一句,旁边的姬璞便要冷哼一声,方明德被搅扰地也没听到五皇女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只凭风姿气度,也叫人对皇女心生向往。到了方明德这里,还要加一句——五皇女姬璜和二皇子姬璞果然不是一路人。
心说怪不得传言里,这两人不大合契。讲完话,堂中众人两个一桌坐下,便有教坊的班子在幕后先后演奏《鹿鸣》、《四牡》、《皇皇者华》。方明德坐得有些不舒服,本是两个人的座位上,她们这桌坐了三个。
方明德被夹在中间,左边是形容猥琐的干巴女子膏药钱,顶的名头正是沈茂德沈举人。右边却是二皇子姬璞。方明德按照名帖编号坐下吃席,姬璞也跟了过来。他在这州郡衙门住了许久,又常爱扮作女装,府里上下长了眼睛的都知道这位大爷是哪个。
见他爱随处坐了,只要不吵闹,也无人敢去管他。仆妇赶紧给他额外搬把椅子,摆上酒菜碗筷,便主动在这人视野里消失。姬璞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甚不妥,自然而然坐下吃喝。方明德略一打量,二皇子的待遇和别个不同,她虽对饮食一道不甚精通,却也看出右边的酒菜都是上好的。
连方明德都看出的事,膏药钱更是看的十二分清楚明白,也猜出夹插得那位有大来头。她不认识方明德,见这坐在中间的这位小鸡崽一般脸嫩,便不把方举人放在眼里。绕开方明德,要同姬璞搭话。姬璞见搭话的这人形貌丑恶,没说话便先皱了眉头。
他坐在这里是为了叫方明德难受,可不是为了伤害自己的眼睛。偏那个黄毛还不自觉,隔着一个人,口沫都能飞溅到自己这边的菜里。真是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恶心人。方明德也看出姬璞的不快,若是平日遇到这种情形,依着方举人的正派,说不得要帮上一帮。可是今日她为鱼肉人为刀俎,她是真心希望姬璞赶紧受不了走人。
姬璞忍了不到三秒,就掷了筷子起身离席。这时众人都坐着,主座上看到有人突然起身,险些以为是刺客,好在及时认出是二皇子。为了叫这场面不再尴尬下去,便有人提议众人齐诵《诗经·鹿鸣》。
姬璞走出院子,还能听到院中齐声高诵《鹿鸣》的声音。什么“鹿鸣”,可不就是“名禄”。现在他不光觉得那个黄毛恶心,连五皇女连同院子所有的举子官员士绅,都叫他恶心。一路小跑回自己住的院子,便叫葳蕤去叫热水,他要洗澡更衣。
全府上下现下都在为鹿鸣宴忙活,厨上也不例外。所有的炉灶都在准备食物,可是二皇子发话也没人敢不听。厨娘想了想,只好叫小丫头把那个回锅肉先撤下来,空出灶台为姬璞烧洗澡水。姬璞没有等到洗澡水烧好,便伏在榻上沉沉睡去。待到醒来,外面已是星斗漫天。
葳蕤在外间听到动静,直愣愣闯进来道:“殿下,你可醒了,洗澡水还一直在火灶上热着呢。”
姬璞揉揉眼睛,问道:“宴席散了没有?”
葳蕤道:“没呢,殿下你洗了澡换件衣服再去也来得及。”
姬璞听了,竟是真个点头称好。
马大鱼等人听得牢门外竟有人拍门,心中大惊。虽不担心那些迷烟迷昏了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牢子醒来,却怕门外的动静引来其他人。便叫自家伙计与那些泼皮分开走,自己几个怎么来的怎么走,赶紧离了此地是正经。
泼皮们见状也知道大事不好,哪肯轻易舍了马大鱼、田沙河她们这条大腿。马骝又在人群中看到了席驴儿,这两个难姐难妹眼神撞到一处,都尽释前嫌。心里也不骂对方了,一个道:“原来你也进来了。”另个道:“看到你真好。”只是这时节不容她们说话叙旧,两人凑到一处,也跟着去翻墙。
门外梧桐劝了一会,终于觉出不对来。衙内在外面闹了这么一场,怎么里面连个吱声的都没有。她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瞬间脸色惨白。落跑时还记得拉起衙内,声音发颤道:“衙、衙内,这里事情有些不对,里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衙内哪管这些,酒壮怂人胆,就是真有不对,她也要到里面近距离围观去。一膀子甩脱梧桐,口中道:“我不走,要走你走,反正我要进去。”说完,又拍打大门。
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梧桐咬咬牙,对宋衙内道:“衙内,你先顶着,我这就去叫人。”说罢,慌慌张张往街市上跑,一面跑一面大喊:“来人哪,监牢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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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膏药钱锒铛入狱(文)
梧桐一路跑过都没见到人,直到跑出老远才看到匆忙赶来的县尉。县尉拦着人,认出是宋衙内身边的梧桐,便问道:“吵吵嚷嚷做什么,到底怎么回事,给我细细说清楚了。”梧桐便跟着县尉的兵丁,一面说话一面往监牢方向赶。
县尉听了也是吃惊,又想起撒出去现在还没消息的两拨人,不禁眉头紧锁。最好是用人将这县衙大狱外围团团围住,叫那些贼人一个也走不脱。可当下人手不足,便只叫人沿着街道密集巡逻。又带了剩下的来到大门前,准备破门而入。
宋衙内见梧桐寻来许多人,为她开那扇总也敲不开的门,有种自家举足轻重的感觉,心里颇为得意。拍着梧桐的肩膀,口齿不清道:“好,做得好。带了这么些人回来,妙极。”说完,还不肯离开,定要留在此处。
梧桐见己方人多,便也不怕了。她胆怯的心思下去,八卦之心又起。想到今夜是事出有因,县令大人恐怕也责罚她们不得,便也乐得陪着衙内胡闹看热闹。
确认却有异样,县尉忙又派出几拨。一个是去报知县令大人,二来是为了去找那两组人马。看到梧桐扶着衙内,两个人探着脑袋往前凑。若不是今晚情况着实古怪,见这二人模样,大伙都险些要以为这只是她二人的恶作剧了。
马大鱼几个早出了大牢的后墙,在一处颓废墙垣下躲着。听得围墙外动静,有人跑动、有人呼喝,知道今晚时机已过,对方大队人马来了。那些泼皮有想跟着马大鱼一道逃的,都叫墩子打得四散而逃。席驴儿没敢上去凑趣,拉着马骝两人寻了僻静小路快跑。
县尉破门而入,见里面牢头差役昏的昏、捆的捆,囚室牢门大开。死囚室里更是走脱了两个犯人,末了只抓住几个腿脚不麻溜的小贼,不禁大怒。这时丢了的两路人马也回来了,原来那故作争执和砸抢金店的都是一伙的贼,目的只是要引开人。
两伙贼人都是且战且退,最后退到设了埋伏的所在,发动机关。巡城的兵士和孙大头的人都还未及反应,两张铺天接地的大鱼网便撒了下来,将众人密密麻麻裹在其中。落在网中的人越是挣扎,渔网就缠缚地越紧。
两队人都花了不少气力时间才得脱出,她们见了来寻的人,方知县衙大狱出了事。互相见了,知道自己是中计了,便赶紧跑来与县尉会合。宋县令不多时也到了,看到宋衙内和梧桐两个也在,不好立时骂她们,先问县尉和孙大头情况如何。
两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