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离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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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
剧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喉中一堵,一股腥甜涌了上来。眼前的黑雾越发浓重,头脑也因失血而变得混沌。
重伤加上连日的奔袭,已然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然而他不能停下,因为离殇宫此时危在旦夕。
一连数日的明察暗访,机关度尽险象环生,才终于让他弄清楚了一切。弄清楚了怜吟的真正身份,还有他背后的势力,以及那可怕的阴谋……
追影再一次咬牙勉力站起,昏黄的月色,泛着朦胧的光晕。远处,像是火光染尽的地方,寂静得可怖。
还记得一年前,依旧是这样的月光下,碧涧山庄的桃府里一片火光冲天。
“宫主,当日参与谋害老宫主的桃氏一族皆已手刃于此,留下的这几个下人,可要如何处置?”
一身劲装的追影单膝跪在慕容恨的身侧,天狼星一般的眼眸里,映入了那烈烈的火焰。
他看到面如寒冰的慕容恨静立在他的身前,绮丽的眸子里,血丝密布,满是嗜血的冷酷。
心痛于她身上一点一滴的变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眼看这一切的发生。看着她每日里承受反噬的锥心之痛,看着她渐渐地变得淡漠,冷酷,甚至,残忍……他知道这一切并非她所愿,所以她才会如此痛苦,而他又何尝不是……
“如何处置呢?”
面前的女子缓步上前,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慢慢拉开的长剑闪着冷光,耀得面前几个跪伏的身影都蜷缩着瑟瑟发抖起来。
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会何等血腥,追影别过头,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和血光却迟迟没有出现。带着疑惑的目光不自觉飘了回去,他看到那长剑早已出鞘,冰冷的剑尖,此时正挑着一张男子的脸。
算不上俊美的面容,单薄的身体,连唇上都不见一点血色。青色的单衣,缝着补丁的长袖中隐隐露出修长的五指,指上微微的薄茧,昏暗中,让人几乎难以察觉。
“叫什么名字?”
慕容恨冰冷的声音响起,绮丽幽寒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男子依旧垂着眸,长而浓密的睫,像是墨色的雨蝶,将那努力抑制却还在微微颤动的眸光掩盖在尘世之外。冰冷的剑尖还抵在颚下,丝丝凉意,带着危险的气息。
原本安插在桃府的七个人,一夜之间,便只剩下了自己。
原来,这就是慕容恨。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反复无常,暴戾独断,残忍嗜血……
平生里第一次独自面对这样可怕的局面,昔日可以保护自己的人,母皇,父后,还有兰陵,都已离他而去……唯今脑海中回荡着的,只有那个人冰冷的话语。
“杀了慕容恨,我便告诉你害死兰陵恕的凶手。”
“杀了慕容很,我便帮你龙氏复国。”
……
“奴才,怜吟。”
清润的声音从口中溢出,打定主意之后,心中的惶惑便消却了许多。
大不了便是一死,只盼着,恕,你在九泉之下的脚步要慢些才好。等我寻到你之后,再过那奈何,再去那忘川……
“怜吟?”慕容恨眼神微黯,复又问道,“本名为何?”
“奴才自小里被桃夫人捡回,不曾有过其它名字。”
字,从他的齿间一个一个清晰地跳出来。之后,慕容恨不再询问。
若真是他,便是再问下去,也不会露出破绽。若不是……
慕容恨忽而将银剑入鞘,浅笑起来。明明极美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森冷无比。
“我带你去离殇宫,如何?”
怜吟心中一惊,复又很快镇静。一切来得太离奇,却又与那人的布局丝丝入扣。
慕容恨看着脚下的人儿不再作声,缓缓俯首行了一礼。
第一次,宫主将一个陌生男子带回离殇宫,充作贴身侍从。负责料理的自然是追影,猜不透宫主的心思,也看不出这个男子有什么特别。于是不敢对他太好,也不敢对他不好。思来想去,便把他安排到了离慕容恨最近的梅林的平屋里,与另一个新买来的少年冬墨一起。
追影还记得当怜吟第一次进入慕容恨的书房,见到那满室墙壁上残画的神情。那一闪而逝的惊愕,现在想来,却只让人觉得讽刺。
想到这里,追影不禁冷笑。君不闻南朝皇家九子,一擅琴技,二精医术,三通书画,兰心巧手,才情无双。谁会想到,那个平日里受尽侮辱只会逆来顺受的男子,居然有如此尊贵的身份。
怪不得……
喉间的腥甜再一次涌出,粘稠的液体咳到身边的草地上,将那嫩叶染得鲜红。
所谓造化弄人,便是如此吧。
16
16、第十六章 红衣 。。。
月桂中天映宫阙,银轮昏黄夜风寒。
淡淡的月光之下,梅花静静地含芳吐蕊。幽幽的梅香夹杂在冷风之中,透过那简陋的寒窗,流连着窗前那一道单薄的孤影。
怜吟临窗而立,有些苍白的容颜,在暗影中显得朦胧。空寂的房间里,似乎连那轻柔绵长的呼吸,都变得不可闻。只有在这样的时刻,那每日里刻意隐忍的人儿,才会露出些微原本的风华。
灯火的背面,那一双白日里麻木无光的眼眸,静静地睁着。那眸子里似是藏尽了世间的绝色,它静静张着,便会有细碎的微光流泻出来。那光亮似乎有魔力,可以让这萧瑟的寒冬恍然间变成缭乱的花季。那一丝似有若无却惊心动魄的诡艳,足以让最淡漠的人儿,也都失了魂魄。
于是就连那傲然明丽的月也觉得羞怯,暗暗躲入乌云之中。
炭炉中的火烧得正旺,可窗边依然有料峭的寒风趁虚而入。阴嗖嗖的,足以带走那纤弱身体中原本就不多的温度。明明是可以躲开的,只要离开那寒窗,走到屋内,便是温暖。可是此时的怜吟却只想一刻不移地守在那里,双眼紧紧盯着雪地里那条向远处蜿蜒的小路。
亥时已过,可冬墨却迟迟未归。
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不清,只是不安。
那一日从树上救下的稚鸟如今羽翼已丰,此时正弯着脖颈用细细的鸟喙轻巧地梳理着翅膀下细柔的羽毛。鸟羽上沾落了三日的风尘,细细的趾骨上,还多了一块细小的银紫色印记。
三日之前,怜吟亲自将一张极轻薄的蚕纸藏在鸟儿的身上。纸上绘着的,是离殇宫所有机关和密道的所在。
那些秘密的,隐晦的,甚至连慕容恨本人都未曾来得及全部从母亲那里得知的,离殇宫的命脉。
即使之前每日丹药中的手脚未能要了她的性命,如今的地图,也足以把该来的人引来这里吧……?算算日子,要召集武林里的正道人士,再做些准备的话,最快三四日之后,便会是离殇宫的末日吧。
呵,不知当慕容恨发觉这一切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恨我吧?
恨我入骨吧?
她本就恨我呢……
冬墨呢?
也会恨我吧……
说我虚伪,说我棉里藏刀,甚至,卑鄙……
怜吟苦笑着,染着淡淡愁绪的眼眸轻转,目光静静落在那被冬墨小心翼翼放在床边的纸鸢上。
还记得那孩子轻抚纸鸢时的笑容,温和的,带着一丝隐隐的落寞。
“怜吟哥哥,今天我对主子说,希望可以一直跟随她……”
“不求主子能给我什么,只是想要默默地陪着她……”
“想看到她笑,很温柔的那种,就像今天那样。”
怜吟紧紧闭上眼,克制自己不再去想。
不能忘了,不能忘了自己曾经在母皇面前指天立下的誓言,不能忘了南朝黎民战刀下的痛苦□血流成河,还有桃府那朝夕相处的伙伴为救自己而失却的性命……离殇宫是荼毒武林的魔教,慕容恨的心狠手辣自己更是早有所见……然而为什么,一直以来觉得顺理成章的事,却在一切都木已成舟之际,让自己莫名其妙辗转不安起来……
是因为冬墨吧……
怜吟凝眉。
这个傻孩子,为何要爱上那样一个人呢……
如今的晚归,该不会是……
不,怜吟浑身一震,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冬墨一向是个守礼的孩子。
可是慕容恨呢?那个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人,那个曾让自己堕入无尽深渊的人……
不堪的记忆再一次浸入脑海,让呼吸都变得压抑。那种浓重的不安感越发清晰起来,让他犹豫着,几次想要冲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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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乔莎凝眉放下手中的书卷。
空气中依旧混杂着浓浓的檀木与龙涎香的味道,夜已经深了,刚刚读得入迷,一时间竟然忘了时辰。
如今亥时已过,冬墨守在角室,竟然也未曾来提醒。睡着了么?
“冬墨。”
乔莎提声唤了一句,屋外静悄悄的,只余下烈烈而响的风声。
该不会已经睡熟了吧,那角室阴寒,可莫要染了风寒才好。
想到这里,乔莎起了身,细白的手指抚了抚衣摆上轻压出的摺痕。而后突然眉头一皱,眸光冷冷地注视着房门。
“谁?”
冰冷的语气,带着警觉。
虽然自己早没有了慕容恨那一身武功,可是那浑厚的内力还依然停留在乔莎如今的身体里。比常人敏锐数倍的察觉力,让她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那个并没有刻意隐藏的身影。
此刻可以来到慕容恨的面前而未有人来通传禀报的,想必并非是璃殇宫中之人或者外处而来的宾客。而可以通过宫中重重机关眼线进到此处的人,功夫必是非凡。
这个人,会是谁?
“慕容宫主,别来无恙。”
未曾给乔莎过多思考的时间,门外的身影早已闪入了门内。
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有着无可挑剔的仪表与装束。银紫色的裙服,象宝石一样闪光的丝线交织错落,绣出精美的花纹。身后的那一件银狐披风,银子般亮,水似的滑,竞合自己前阵子在房里见到的那件一模一样。
乔莎像是在梦中一样,隐隐地,有那么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却又有哪里觉得不同。
注意到慕容恨陌生而探寻的目光,眼前的人儿轻笑了一声,轻轻摘下了脸上那精致的银色面具。
乔莎一直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儿,直到那华丽精致面具下的面容渐渐清晰,终于不受控制地血液逆流。
是她。
慕容恨的记忆中曾经反复出现的那个人,这书房墙壁之上,龙吟月画作中明月千里银辉满袖的红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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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复仇 。。。
乔莎就这样愣在原处,夜风吹过来,只觉得眼眶有些烫。
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浓浓的牵绊,浓浓的怨恨,还有浓浓的,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的情绪。此刻,却这样不受控制地交融在心底。
见到慕容恨眼中瞬间的失神,面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而就是这一闪而逝的神情,让乔莎瞬间镇定下来。
不,她们绝非是同一个人。即便有着同样的面容,可是从神情到举止,完全不同。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深夜到访,可有何贵干?”
拼命压制住心口那熟悉的热血,以及眼前一阵阵地眩晕,乔莎冷冷地问道。
听到慕容恨的话语,眼前的女子并未觉得吃惊。她早就料到,即便这世上所有的人都错把她认作兰陵恕,也有两个人,绝对不会认错。这其中之一自然是皇九子龙吟月,而另一个,则是眼前的慕容恨。
“在下兰陵怨,兰陵恕的同胞亲妹。阿姊当年在离殇宫,还多亏了慕容老宫主的悉心照料。”
兰陵怨状似谦和地说着,眼中却闪着诡异的冰寒。
直觉告诉乔莎,这个人,很危险。然而此时的自己光是对抗那内心深处翻腾叫嚣的血脉就已经濒临脱力,还如何应对眼前这渐渐露出浓重杀意的人儿?
空气中渐渐混入了淡淡的木樨香味。
寂静的书房内,银紫与青白,两道风华无尽的身影,一坐一立,无声对峙着。
明显感觉到慕容恨的沉吟,兰陵怨恍然绽开了极美的笑颜。
“一向里傲慢狂放的慕容宫主如今怎么不说话?莫非是早已失却了抵挡之力,在这里拖延时间等待救兵?慕容宫主果真是狠心啊,竟舍得派从小便跟随自己的贴身影卫只身去做那般危险的任务。你可曾想过,即便追影有本事窥得事中玄机,可还有命活着回来?还是说宫主如今早已有了新欢,那一名小小影卫,早已入不得堂堂慕容宫主的眼?”
“冬墨在哪?”
没有理睬兰陵怨别有深意的话语,乔莎斩断了话题。她开始发觉那兰陵怨越是出言相激,自己的神智就越发模糊,身体就越出离自己的控制。于是她只能反抗。而那无辜少年的安危,便是此时的乔莎最为关心的事。
兰陵怨的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却隐隐觉得今日的慕容恨,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然而到底不同在哪里,又说不清。
“慕容宫主不必担心,我已答应过一个人,定不会伤害那小男宠分毫。只是宫主难道就不好奇,到底是谁害得宫主散去一身武功,落得如今这般落魄?又是谁泄露了离殇宫的秘密,将我这般危险人物引来了这里?”
兰陵怨危险地笑着,清冷的美目环视着这书房之中满满的墨画。刺骨的寒风卷刮进来,吹得墙上斑驳的画纸簌簌作响。
“亦或者说,宫主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久久隐忍的心弦终于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