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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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惜寒眯起眼睛来回搜寻了两遍,终于找到了苍蓝所说的物体。纵然是大冷天,她的额头上依然不由得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若是我来,射可能是射得中,只是它多半被我一箭穿了身体去,活不了了。楚爱卿,我知道你技艺精湛,只有你才可能让它只伤不死。这小家伙灵敏的很,哪怕我们再近十步,也许它就溜走了。”
苍蓝一口一个“楚爱卿”,明着是夸奖她,实际上分明是给她压下重担嘛!但既然皇上已经开口了,她又是出了名的好箭,怎么着也得试一试吧。楚惜寒伸手取箭,篓子空了。
“皇上,臣斗胆向您借弓箭一用。”
苍蓝将弓卸下递给她,又取了一支金箭。楚惜寒接过,只觉手头一沉,竟是出乎意料的重!她试图拉弓的时候,发现平常所用的力气根本拉不开这弓,但先前却见到皇上轻轻松松就拉了个满,难道是她眼花了?这细细一想,更觉得不可思议,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好不容易将弓拉开过半,她眯眼瞄准了足足有小片刻,终于嗖地射出一箭,突地一声,白色物体消失在一边的草丛里。
两人心急地跑过去找,看到一只罕见的雪貂正一瘸一拐地企图逃跑。见她们追到了,它可怜巴巴的小黑眼珠写满了惊恐。它的右脚破了一块,伤口却不深,一支金箭就躺在不远处,看来是擦着它的腿而过的。
“原来先前那黑熊所追的,竟是这稀奇的小东西。”楚惜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楚爱卿的箭,果然是不简单啊。”苍蓝并不反驳,只是笑眯眯地安抚着瑟瑟发抖的雪貂,扯了衣服上的一根丝带给它包了伤口。
楚惜寒礼貌谢过,心里却不似表面那样平静。要说不简单,当自己还不曾发现那里有东西的时候,女皇已经知道那是一只雪貂了!如此的目力和听力,军中的探子恐怕也有所不及。
苍蓝抱着雪貂看了看天上,“时候不早了,该是时候回去了。”
“那原先说好的比赛呢?”楚惜寒扬眉上马,翘楚风采英姿飒爽。她似乎已经忘了她面前的那个少女,是这个国家的帝王。
苍蓝憨笑道:“比赛?那自然是楚大人得胜了,本王初学骑射,怎么可能比得过军中副将呢?”
称谓又变回来了。楚惜寒不敢造次,“微臣谨遵圣谕。”
两人沿着来途将所射的猎物一一捡拾,苍蓝将金箭拔出,猎物则丢给楚惜寒,自己仅留了几件。“楚大人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不用本王多加提点了。”
苍蓝敛起一脸笑容的时候,帝王家的威严才从她身上淡淡散发出来。楚惜寒虽然不知内情,却也由传言和所见的前因后果猜到几分。她即刻下马,单膝点地:“皇上既相信微臣,微臣也定不会负了这番信任,还请皇上放心。”
苍蓝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她看好楚惜寒这个人,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再过一段时间,她必能为自己所用。
***
众人都策马离开后,王雅竹携着含巧于空地休憩,还有四五个宫人听候差遣。与驭马骑射的豪爽女儿相比,这里可算是温香的桃源了。各门各户的家眷们聚集在此,谈笑间不时传来香风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虽说都是男儿家没什么避讳,可一同休憩在这里,也是有讲究的。这冷天冷风的,日头最暖的位置自是留给地位最高的人。平太君素日里虽不太出宫,可谁都知道他和寰太君交好,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上位自是腾出给他。
女皇的两个侍君,东宫竹君与中宫容君,当然是紧随在旁,与接下来达官贵人们的家眷相隔了个明显的距离,以昭示身份的天壤之别。其余那些,嫁了人的聚在一起,谈谈妻主说说儿女,大多面带自豪一脸幸福;没出阁的小公子们则混作一堆,多是说话轻声慢语,比貌端、比气质、比谈吐,样样都要暗自较劲。偶有几个掩着嘴儿吃吃笑的,想必是说到了心上人,那粉面含春的模样就别提有多么娇羞动人了。
偶有些文官不参加比赛的,也三五成群地在一旁歇着。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女人们谈话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带着家眷。她们议论国事政事,乘机拉亲攀故,免不了都是些场面话。王涵之远远地看着王雅竹在那里与平太君攀谈,忽然他转头向她这里看了一眼,接触到娘亲的目光,他微微点头示意。王涵之对儿子笑了笑,又投入到身边不咸不淡的话题中去了。雅竹这个孩子聪明机灵,深得她心。儿子嫁去哪里,都不如嫁进宫里风光体面,但是非也是最多,免不得叫人牵肠挂肚。
王雅竹听平太君说着一些陈年旧事,不时附和几句,姿态清丽高贵。仿佛是不约而同,两人都对一边的柳容视而不见。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屑主动与他们攀谈,除了皇上,还没什么人值得他用心思!桑儿深知主子的委屈,使尽浑身解数来说乐子逗他开心,两人总算是有个伴。
百无聊赖之中,柳容细细打量着那边一群还未出阁的小公子,个个穿着华美姿态风雅,不用说将来都是要嫁给达官贵人,甚至被送进宫来的。看着看着,他竟然生出一丝嫉恨来,他们的命多么好!还能拥有一个清白的身子,一个美好的幻想。
这群人之中,一个出挑的嫩黄色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如同红花绿叶中的一朵嫩小的花蕊,哪怕是不经意间的微微一笑,也如即将绽放的花骨朵儿甜美动人。他在幻月楼阅人无数,那些少年被送进来的时候,哪个日后会成为他的劲敌,他多半是有眼色看出来的。这个少年,也触动了他的某种感觉,让他惴惴不安起来。
还来不及细想,忽然他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注意自己。大胆地寻觅过去,那些官员中,竟有一个人在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是她!见他望去,那人扬起一抹暧昧的笑容,吓得他连忙回过头去,捧着突突直跳的心,全身的血气好像都冲到了头顶。
“主子,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晒的吗?”桑儿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连忙否认:“没事,没事,可能是风吹的,你给我弄些热茶来吧。”
桑儿不曾看出什么端倪,可柳容却被吓得心差点跳出来!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那个人……那个人,他曾经的客!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来了来了,她们回来了!”周围的吵闹将他带出了惊恐的思绪。接近正午,先行回归的几匹马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载着或多或少的猎物,和一脸满足的笑容。她们像荣归的战士,接受着仰慕和赞美,可这些,并不能阻挡他觉得那个人的目光,依旧定格在他身上。
她怎能如此放肆!
不,他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现在,是皇帝的侍君,从三品。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说起来,她还该称他一声:容君大人!可他的心为何如此惶惶,如此不安?他拼命想抹杀的过去,却在一次又一次不经意间浮现。自己种的因,终究要自己去食那苦果,这种滋味真是煎熬透顶。
作者有话要说:暮月今天要出门,所以提早更新拉~分量充足,希望大家满意~但愿回来的时候能看到多多亲们留言~祝大家假期愉快~
第十三话 惊艳
成淡云只是帮女皇送一只麋鹿,再回头的时候,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她了。她骑着马跑了一段,也问了几个同僚,都说没有看到皇上的踪影。她本是着急的,怕辱没了王涵之的托付,但转念一想,这林子这么大,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更何况皇上是有心避开自己的,又何苦去讨个没趣?这么想着,她便找了个角落,悠哉悠哉地打起盹来,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时分了。
她赶到集合地不久,皇上果然慢悠悠地踱回来了,怡然自得的模样。她一回来,原本还在闹哄哄讨论“战果”的声音瞬间纷纷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福下了身去。皇上的心情似乎很好,即刻让大家都平身了,还催促女官开始进行猎物的清点。
片刻之后,女官回报:“ 禀告皇上,经我们清算下来,本次狩猎的榜首当属新科武状元、都城守备方静源大人,她共猎得猎物大小共十八只。”
小公子们似乎忍不住发出了唏嘘,还夹杂着一些不明所以的笑声。女官继续回禀:“排第二位的是都城副将楚惜寒大人,共猎得猎物大小共十五只。第三位是……”
苍蓝不露痕迹地扫过下位的楚惜寒,她正一丝不苟地认真听着,目光不动。她们两个加起来的猎物其实远不止这些,但若是都拿了出来,怕是楚惜寒太过招摇了,反而引得别人的疑心。最后,苍蓝自己就带了五只回来,也算是她初学骑射的进步表现了。
官员们大呼吾皇万岁,又将她的进步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一一笑纳。赏赐了前三的勇者后,狩猎大会的下一个步骤即将开始——大家可以把自己狩得的猎物送给家眷,做成件毛皮围巾也是好的。当然,也可以曲解为送给心上的公子,只要是合理的就成。狩猎大会之所以成为大家的期待,这个原因想必是很重大的吧。
相比已经成亲的那些人夫的淡然,小公子们就显得个个娇羞不已,却又眼光乱飞了。苍蓝将两样猎物分别给予王雅竹和柳容,两人谢过,柳容却在抬眼时忽然看见那人竟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慌乱下他作势靠入苍蓝怀里,却不想一个白乎乎的小东西“哧溜”一下就从她的袖子里窜了出去。
莲幻最是眼尖地追了过去,苍蓝倒并不着急,反而安抚着吓得有些目瞪口呆的柳容:“别担心,就是个好玩的小东西,看着可爱才带在身上的,要是跑了就算了吧。”
柳容觉得今天真是糟透了,明知道自己见不得光,又作何奢望能够大方地站在人前?早知道,像宁昭颜那样躲起来就好了,何必自作自受?混乱之中,他忽然觉得宁昭颜和自己倒是有些同病相怜。
那小雪貂得了机会,撒开小短腿就跑,却无奈受了伤跑不快,还一头撞在一双带着馨香的鞋上。苍蓝跟着莲幻寻了过去,只见一个少年弯下腰,抱起小雪貂轻轻抚摸着。令人惊奇的是,它竟乖乖的一点都不挣扎,滚着乌溜溜的小眼珠任由摆弄。
少年呵气而笑,在这天气里团成了一片雾,萦绕在他的鼻尖仿佛是一朵香云。他睫如羽,唇若朱砂,发上别着一支珠玉兰,清丽之中带着清晰可辨的骄傲。他的纯真与傲慢,既似纯白的梨花,又似那华贵的牡丹。他嫩白的小手被冻得有些红红的,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光彩照人。
沈语卉是见着周围的人都跪下了,才知道女皇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他抱着雪貂盈盈一拜,额前的黑发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摆。嫩黄色的衣衫衬得他体态轻盈,玲珑多姿;腰上的玉坠子相互碰撞叮当作响。
“你是哪家公子?”她金光熠熠,他光华璀璨。英姿少女立于清丽少年面前,风吹过裙裾翩翩,留下一阵温柔芬芳。能得女皇垂问,羡煞多少旁人,他却浑然不觉。
“奴家乃吏部侍郎家中三子,姓沈。”当着这么多人,闺名不好随便出口,沈语卉比一般人家的公子更讲究礼仪。
“原来是沈芳大人的公子。”苍蓝若有所思,“这雪貂既然与你有缘,本王就将它赠之予你吧。”
“谢皇上。”沈语卉似乎全然不知得到皇上的赏赐有什么含义,连目光都不曾移开过怀里的小东西。柳容又羡又妒地看着他,心叹自己的感觉终究是落了真。后宫的门总是开着的,自己防来防去,又真的能防住谁?一时之间不免悲从心来。
除却这段小插曲,这场狩猎大会还是相当成功的,大家对女皇不咸不淡的表现和小小的进步也没有多加关注,日子照常继续。转眼到了一年里的最后几天,宫里似乎是忽然忙碌了起来,整天都闹哄哄的,人来人往。这是因为快过年了,宫人们忙着清点一年的仓库,又忙着采购分发各位主子们过年要用的东西,真是每个人四只手也忙不过来。
这后宫用度的事情,一向都是由内务府直接请示后宫之首——凤后的。然在闵国没有凤后,又不曾定过谁来管理,寰太君就一向充当着这个角色,有大问题时才拿给女皇过目。排到分配过年例奉这样的事儿,还是免不得要通报女皇作主,这也是昭示未来一年宫里谁是红人的机会。
“……皇上,您看,今年的西南宫和客厢房那儿……”秋尽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皇上旧事重提会龙颜大怒。
“西南宫?”苍蓝不明所以,她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西南宫有人,“那儿不是空着吗?”
“皇上……”秋尽已经带着哭腔,皇上果然是忘记了。难道这事要让他一个小小的宫人来重提吗?他可承担不起呵!
“莲幻哥哥……”他转向莲幻,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莲幻沉默了片刻,“皇上,西南宫住着您的侍君,月君。”
苍蓝大惊,“还有这回事?那为何我醒来之后数月,竟无人向我通禀此事?是不是我忘记了一些事,你们就把我当傻瓜?!”
帝颜怒,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