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君-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
莲幻默默走上前去,掏出怀中一方丝绢来,轻轻给苍蓝擦拭着双手。那绢是极简单的灰色,纯色的,甚至连一朵花都没有,纵然是再好的料子看多了也叫人乏味。
“这绢子……是我赏你的?”
莲幻低着眼睑:“回皇上,是皇上赐奴的料子。”
苍蓝想起来了。那日清点柳国供品时,她见这卷布料摸着顺手,黯灰之中透着光泽,倒也耐看,便随手赏给了莲幻,要他做成一件衣服穿。没想到他做了衣服,还留了一块做成这一方丝绢,有趣。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秋尽凑到她的耳边:“皇上,是寰太君。”
苍蓝咧开的笑容顿时收住在嘴边,正前方寰太君被左右二侍搀扶着,一摇一摆地缓缓走来。苍蓝看了看自己已经干净的双手,朝莲幻使了个眼色,他立即领着秋尽冬无退到后面。
“儿臣给太君请安。”苍蓝像模像样地一揖,寰太君也不阻止,怪声怪气地用鼻子嗯了一声,“皇上,这是打算往哪儿去呀?”
苍蓝忽然觉得此一刻静得很。连风过树梢那轻微的簌簌声,仿佛也清晰可辨。这寰太君的厉害,宫里可是无人不知的。他年轻的时候荣宠一时,经常以十君之首自居,连母皇都拿他的任性骄纵没办法——或者,是母皇有心宠爱他的蛮横罢。
如今母皇不在了,他作为仅剩的五位太君之一,又是年纪最大的,他堪比太上皇,排场盛大,奢华至极。瞧瞧他,头上、耳上、手上;脖间、衣襟、手指,五一不珠光宝气,夺目刺眼。当年的美色少年,因为不服岁月的洗礼而涂脂抹粉,风韵犹存却气质全无,俨然成了一朵风中残花,叫人不忍细看。
“我——”
“阿,阿嚏——”林子的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喷嚏,寰太君眼神一瞥:“什么人?”
含巧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瓜子。这该死的喷嚏,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让寰太君发现他们在这里。他受罚不要紧,可他连累了主子!他瑟瑟发抖的手被身边的王雅竹一把拉住,“走,别慌,一切有你主子呢。”
他冒着冷汗低着头跟在主子后面,在心里骂了自己一百一千个不该。转眼两人已经来到苍蓝和寰太君面前,王雅竹施施然请了安,面容宁静皎洁,神色悠然自得,华贵而不食烟火之气地流淌而出,姿容气质令人心旷神怡。
寰太君撇了撇嘴:“原来是竹君。我与皇上在此聊天,你既来到,为何不现身人前,反倒藏于树林之后?”
王雅竹回道:“雅竹不知太君与皇上在商议什么要事,所以不敢贸然上前打扰,还望太君和皇上恕罪。至于刚才,雅竹沉醉于这深秋之萧索景致,所以半个字都没有听得。”
苍蓝的眼中微露笑意。早知道雅竹哥哥是个识大体的人,此番一看果然智慧气度都非一般男儿可及。她走近一步,轻轻捏住了他的小手:“竹君,我不是叫你在东宫等着,我下朝了就过来么?你怎么不听话,又自己跑了出来?”
话语严厉,语气却是宠溺的。王雅竹自然听明白了,他按倷住突突直跳的心,“回皇上,臣君知皇上会经过这里,所以想在这里等您到来。”
苍蓝对他笑了笑,他第一次发现她的右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她转向寰太君:“太君,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带竹君一起走了……太君,太君?”
寰太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他们怔愣着,半天才回过神,脸颊上竟微透出些芙蓉颜色来,隐约可见当年的美色:“噢,没,皇上请便,我也要告辞了。”
几人就此别过,苍蓝回想着寰太君的反常,一路行走默默无言。王雅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她牵着,从最初的一颤到现在,他觉得那手又温又湿,在这样的天气里仿佛将暖意都传到了自个的心里。
走了这一路,含巧终于把先前的冷汗都给憋回去了。看着主子那含羞半盏的模样,那才是男儿家开心的表现呢。他心里抹了蜜似的,好像皇上那手牵的是自己的小手,皇上那令人迷醉的乌黑眼睛里看到的是他自己似的。
“皇上……您出汗了。”王雅竹掏出自己的香绢给苍蓝抹汗,将她的思绪带了回来。她只觉一阵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才知这是他那绢上的花香。她从小怕热,这都有点人瑟缩的季节了,她还是多动动就会出汗。
“我自己来吧。”她随意地抹了几下,又看了看那有些透明的纱绢:烟青色的料子,像雨雾蒙蒙的颜色。上面绣着一支傲立的竹,色泽鲜翠,气骨不凡。
“这绢上的竹,是你绣的?”
“回皇上,确实……臣君绣工不精,让皇上见笑了。”
“我看挺好。”苍蓝笑眯眯地将它翻来覆去地细看,“我看着它喜欢,不知雅竹哥哥肯否割爱?”
王雅竹记不得这是今天第几次受宠若惊了。“自然是……皇上这么说折煞臣君了,这手艺粗陋的东西,皇上喜欢拿去便是。”
苍蓝依然端详着那绢上的竹,笑呵呵的:“不差,不差,绣工很好。”说着,便将它收到自己袖中。“对了,以后私底下可免了那些繁文缛节,我们可以用你我相称,你唤我皇上也成,妻主也成,但别唤我的名字。”她压低了声音,“你知道那件事,是要绝对保密的。”
王雅竹福了福:“雅竹谨尊圣谕。”然后又立刻轻声补上一句,“我听你的。”
两人在深秋的密林中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加更~希望大家喜欢~
第七话 往昔
一路走着,王雅竹始终没有等来苍蓝再牵自己的手,不免有些黯然。他的娘亲王涵之与前女皇交情好,他小时候便得以常常入宫。在宫里,他认识了双生的皇子闵苍蓝、闵湘玉,年纪相仿的三人很快成了朋友。
他记得,苍蓝与湘玉的样子一模一样,连纯黑无瑕的眼睛都是同样大而深邃。着相同的衫时,恐怕连她们的母皇父君都分辨不清。可能是天意吧,姐妹俩的性格却生得南辕北辙。苍蓝活泼好动,能说会道,还总缠着母皇要跟师傅学拳脚功夫,是个豪爽的女儿家;湘玉内敛文静,总是默默呆在房间里绣花写字,跟男子一个样。
女儿家性格如此,总有些人会在背后偷偷笑话她。每当这个时候,苍蓝就会气势汹汹地追着那些嚼舌根的奴才:“哪个再在这边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他的舌头!”
如此,苍蓝保护着湘玉,湘玉也总是依赖着苍蓝,两人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感情好得不得了。苍蓝叫自己雅竹哥哥时,湘玉总会怯生生地跟在后面喊他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湘玉说话容易脸红,苍蓝就总鼓励她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有一次,前女皇不知是为了一件什么事焦头烂额,怒火攻心,后宫之中谁都劝不了她,也免不得连带着人心惶惶。湘玉有了对策,又不敢开口,于是便告诉了姐姐。谁知苍蓝不肯代她开口,要她拿出勇气自己去说。湘玉最终做到了,她的献计非常的成功,前女皇龙颜大悦,众人也得以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虽然内向沉默,却是如此的聪明,实乃真人不露相呵。
岁月荏苒中,他十二岁了,已经到了男女之间需要避嫌、情愫微萌的年纪了。就在这一年,前女皇寿诞,皇宫里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带走了活泼的苍蓝和她的父君母皇,还有更多无辜的生命。他也曾探望过苏醒后的湘玉,只觉她比从前更沉默了,甚至连一个回应的眼神都没有,好像心已死去。他理解这种感觉,失去苍蓝,他和她一样觉得沉重。这宫殿,哪里是什么金碧辉煌的盛殿,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
“一叶落而知秋呵。”身边的苍蓝忽然轻轻吟了一句,似在感怀伤情。
是啊,他差点忘记了,她是苍蓝,当年出事的那个,才是湘玉。自从他按着家族的意思嫁入宫里,她从未临幸过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很少和他来往。有时候他不禁会想,是不是属于三个人的回忆太多,所以她不愿看到他,不愿想起已经不在的妹妹?
只是这一向,那个活泼爱笑的苍蓝,又怎么会回来了呢?这其中的因由,他是怎么也猜不透。只知道这女子,她已经是自己的妻主,这辈子都是。若问真心的话,与苍蓝相处当比湘玉要容易一些。他知道她藏着掖着,但终有一日会让大家再看到那个充满王者之气的女子。而他呢,他的一生早已禁锢在这深宫之中,唯有她,他可以有一些期待吗?
“皇上,不知何事忽生感伤?”他应着她的叹息,轻轻问道。
“我只是忽然想起小时候,你还记得吗,我,你,还有湘玉……我们在这里玩过捉迷藏。”
“我自然是记得,只可惜……”
“不知道湘玉,现在好吗?”
湘玉,相信我一定会为你手刃仇敌,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好一国之君,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尽我所能不负天下人!苍蓝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些日子,是她有生以来最辛苦的日子,她没有了亲人,也失去了记忆,还要突然肩负起国家的重担。每每疲惫的时候,就在心里想念湘玉,一遍又一遍地对她保证,对母皇保证,这才得以坚持下去,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湘玉,她现在一定过得很好……”王雅竹望向远方,“说不定还是这么内向,绣工令我等男儿自叹弗如,智慧却令学者们都哑口无言。”
“说得好。”苍蓝夸赞,并仔细打量着王雅竹,直把他看得面色潮红低下头去。当年,他们三人感情虽好,却从未谈及过儿女私情。她年纪还小,又大大咧咧,很少想旁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想到有一天,雅竹哥哥会当了自己的侍君。对于一个长大了的王雅竹,她需要时间去慢慢重新认识他、了解他——她正这么做着,他的玉树临风和善解人意,都让她感觉欣喜。
“来人。”她微侧过头,冬无已经上前候命。“赏竹君龙凤玉环一对、锦缎十匹、贡品香涎一盒。”
“谢皇上赏赐。”王雅竹携含巧跪下谢恩,却被苍蓝单手扶住,只觉得她力大无穷,手臂处有些疼痛。
“不必叩谢。前段时间我忙于政事疏忽了后宫,既然雅竹哥哥和我有缘,作了我的侍君,那我必不会待亏了你。有时间,我就会都你那去坐坐。”
“我等着你来。”王雅竹目光盈盈,笑得云淡风轻,美景失色。
苍蓝轻轻拉住了他的小手:“再陪我走一段吧。”
王雅竹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着:“雅竹乐意之至。”
***
下午,皇上与竹君携手游花园以及皇上赏赐他的事情,已经在后宫中传遍开来。但凡懂得为人的大小宫人,先后偷偷地带着礼物去拜访王雅竹,希望他能替自己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甚至连他的小厮含巧、含之,也被人塞了不少东西,一时人气兴旺极了。
“得势就有人捧,失势就被人踩。”浅叶一边叨叨着一边擦着床柱,回头搓抹布的时候,竟看到宁昭颜站在门口,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抹布扔掉:“主,主子……我……”
宁昭颜的模样其实是顶俊美的,只是他很少笑,总是郁郁寡欢似的。听了浅叶的话,他也并不羞恼,只是走进来轻轻坐下:“男人的这一辈子,前半生属于父母,后半生属于妻主。我已经名声扫地了,还敢奢求什么呢?只是委屈你跟着我一起受苦了。”
浅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双膝爬到宁昭颜的面前:“主子的苦命,连浅叶都明白,是浅叶说错话了!主子放心,听说皇上这次醒来与以往不同了,说不定、说不定主子也能……”
浅叶欢欣地设想着,那厢宁昭颜的思绪却已经飘远了。对于他这个经历了两代女皇,绝无仅有的两朝“十君”来说,这些事情都并不重要。女人是天,女人操纵着男儿们的命运。作为男儿的他,除了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若大家喜欢,请收藏之~请多多留言~
第八话 风起
“哐当——”柳容将刚绣好的鸳鸯枕扔在地上,却不小心砸倒了一边的花瓶,顷刻间美丽的瓷器化作一堆碎片,瓶中水尽泻而出。桑儿推门而入,见状大惊,飞也似地扑到主子身边:“主子,你这是怎么了?这个鸳鸯枕,你不是花了大半个月才完成的吗?这下完了,都湿了……”他手忙脚乱地从满地残局中拎出已经沾满水的枕头,痛惜地拍打着。
柳容衣衫齐整,头发却散乱在一边,看得出适才他还在精心装扮自己,只是中途被打断了。“皇上……皇上都大半个月没来看过我了。那次她送夏绯砂离开,原应承了我还会再来,却再也没有来过!现在,她还和从未注意过的那人一起……”
“嘘!这话大逆不道,小心隔墙有耳啊!”桑儿打扫着一片狼藉,身子背对着柳容,看得出他们主仆的关系密切:“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她能差人带话给你,说有事来不了,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如今众君之中,竹君才开始得了宠,您千万不要乱了方寸啊!”
“以前有我,哪里轮得到他。”柳容盛怒过后平静下来,坐到梳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