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君-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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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杨跟着说道:“我派去的手下,虽然没能回来,却也在未发病时,传出过这样的线报。”
苍蓝心里堵得难受,再说不出什么。她默默地跟随着她们,来到距离莫家村一段距离的高处,看她们用弓,将一支支箭头在熊熊燃烧的箭,向着那死寂的村落嗖嗖射出。
一支,两支……星星点点的火苗彼此寻找,互相缠绕,终于拥抱成了一团、一片、一面火的海洋。
一股黑色的浓烟冉冉升起在空中,整个村落陷入了炽热的火里,带着无数的遗憾、无数的未曾道明,催尽最后的悲愤,灼灼燃烧。
“明小姐,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这气味太令人难受了……你还是走远些吧。”祁杨和几个手下纷纷转身离开。晶繁的嗅觉比别人灵敏,也是不知不觉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苍蓝察觉到了,回头对叶初蝶道:“小飞蝶,你先带晶繁离开,我稍后就来。”
叶初蝶点头照做,莲幻则一语不发地站在苍蓝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在红的火光和黑的浓烟之间,苍蓝亲眼看着自己的子民和村落化为乌有而无能为力,心中万分自责,疼痛不已。她紧紧攥着的双拳,仿佛像要挤出血来般用力。
如果可以,她怎么会看着一支支带着毁灭的弓箭,射在自己的国土上?除了战争,这是她即位以来第一次,面对如此残酷的场景,可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何曾想过,如何忍心?
她只觉得眼睛无比干涩,仿佛是想哭,却瞬间被拂面的风吹化了。这种欲哭无泪的悲怮,如尖锐的针一下一下刺入她的皮肤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莫小草也始终站在那里不曾离开。他默默注视着自己的村庄在短短片刻间化为灰烬,泪水又一次止不住倾泻而出。泪眼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站在他侧前方那个女子的面颊上,滑过一道晶莹的光亮。
像淡淡夜幕下的流星,转瞬即逝。他几乎怀疑那是他自己的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巨大的火焰很快将一切吞噬成灰烬。苍蓝、莲幻和莫小草,始终默默地站在那里,各怀心事。他们由高处走向平地的时候,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当是从隔壁村出来的。苍蓝原本想问她些关于他们村的问题,哪知她一看见莫小草,便指着他大骂:
“把整个村的人都克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没事?你这作孽的孩子哟!”
莫小草似乎很怕她,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苍蓝顺势挡在他的前面,“老人家,你认识小草吗?”
老者打量了苍蓝和莲幻一眼,“外地人吧?我叫元喜,是莫家村旁边元水村的。我劝你没事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苍蓝耐心追问缘由,元喜老人瞪着莫小草:“这个小草,他爹爹为了生他下来难产去了,他娘也在一年以后因病身故。村里人给他算过命,说他是罕见的硬命啊,和谁在一起就要把谁克死。后来,他姨娘瞧他可怜,便将他收养在自己家里。结果他刚去了没几天,他亲表姐就出了事了……”
莫小草听了她的话,头渐渐压得越来越低,牙齿也紧紧咬着下唇。元喜说着说着,语气由怒骂转为哀叹:“哎哟喂呀,你说这作孽孩子怎么会生得这样的命啊?他姨娘一家离开以后,他被莫家村几户村民收养,大家轮流给他点饭吃。因为他从小便没有爹娘,也没有名字,像棵没根的草,所以大家便一直‘小草小草’这么叫他。后来他跟着莫家村的人改姓了莫,可还是改不了他的命啊!这不是,整个莫家村变成了这样……”
莫小草能克了整个村子?虽说这些以农作为生的百姓相信这些并不稀奇,可苍蓝却对莫小草产生了同情:他这十多年来生活在这样的眼光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没有再理会元喜的絮絮叨叨,而是向她道了别,带着莫小草转身离开。元喜着急地在她身后嚷嚷着:“千万别带着他!他遇着谁便克谁!”
苍蓝不置可否。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克住真龙之气的吗?
“小草,不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莫小草看向苍蓝,却发现她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望向远方,“所谓命运,从来都不应该是别人告诉你,而是你自己去创造的。你有没有资格,是看你怎么做,而不是看你生在什么日子。”
莲幻知道苍蓝的这些话里,有一半是在说自己。她虽然本应不是皇帝,但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她还是做到了、她还是受到了百官和百姓的认可,不是吗?
所以这一次,他依然相信,面对再大的困难,她也不会退避,而是勇敢地迎头而上。
莫小草垂下眼帘。三人来到祁杨的军营,苍蓝向她辞行:“这几日多谢祁统领的相助,我们已经取得了此病病人的毛发、衣物这些重要的东西,接下来,我和另几位大夫会全心研究它的治愈方法。”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今天目睹了清理莫家村的场面,明玉想必是终身难忘……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研究出对抗疫病的方法来,才能让更多生灵免于涂炭呵。”
祁杨忍不住握住了苍蓝的手:“明小姐,那祁某就大胆地将希望寄托于你了!只要疫病能治好,百姓就能得救,我们这班提心吊胆守卫在这里的姐妹们,也可以回家和夫郎们团圆了!”
苍蓝诺了她,转身带了莲幻、晶繁和叶初蝶就要走。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莫小草忽然扯着嘶哑的嗓子唤道:“明、明小姐,求你,求你带我走吧……”
苍蓝惊讶地回过身去,就见莫小草瘦弱的身躯像一片干枯的落叶,噗通一声跪倒在她的面前,微微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小草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的……不平凡哦。
第一六九话 真容
莫小草忽如其来的请求,让苍蓝有些措手不及。她摆了摆手:“小草,你不适合跟着我们。留在这里,待祁统领为你找一户好人家,让他们收养了你,这样不是更好吗?”
莫小草正大了双眼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有些瑟瑟发抖。他苍白的小脸和红红的眼睛,让苍蓝险些错觉这是只奄奄一息的兔子。
“我……我不会克人的……”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真的不会克谁……你们,你们相信我,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我知道小姐你,是一个不会看不起我的好人……所以求求小姐……”
苍蓝的本意是想拒绝的。但听他的最后那句,她明白小草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他一定是知道,若不能跟了苍蓝他们走,留在铜井乡,他便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命硬克人”的命运,将永远生活在流言和指责中。
想到这里,她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可有个人比她更早一步动了恻隐之心:“明小姐,我们带他走吧,至少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也许莫小草的寂寞,在雪国长大的晶繁更感同身受。苍蓝见他用小动物一般无助的眼神看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转向祁杨:“祁统领,你也听见了……我想,我可以把他带到清云,尽量帮他找户好人家收养。在新的环境里,也许能改变这个孩子一生的命运。”
祁杨自然是赞同苍蓝的看法,于是就让莫小草跟着他们走了。临别时,莫小草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莫家村的方向。那里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缕烟雾腾然而起,是灰烬的最后燃烧。
“你们……很快就会有救了……”他的唇形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响来,也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适才说了一句话。
就这样莫小草告别了从小长大的地方,跟着一群几乎完全是陌生的人,来到了赤骁城他们落脚的客栈。
一回去,晶繁就独自关在房间里研究起治病的药来,并希望任何人暂时不要打扰。莫小草被莲幻带去沐浴洗净,再换上一套像样的衣服走出来时,几乎没有人能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主子。”莲幻轻轻唤道,并侧过身去,让身后的莫小草露了出来。
苍蓝见到的,是一个个子小小、纤细白净的少年。他披散着的发刚到肩头,还略有些湿嗒嗒的垂着。身材瘦小的他,虽然只是换上了一套普通百姓的衣服,却也比他原先所穿着那破布条拼凑的衣服强了太多。
他的小脸洗干净后,五官便明晰了起来。纤巧玲珑,整体感觉都是小小的,细长的眼睛略为羞涩地朝下看着,长长的睫便自然地为眼下覆上了一层阴影。
“小草?过来,让我看看。”苍蓝伸出一只手招呼着。莫小草犹豫了一下,就缓缓走了过去。
苍蓝把他仔细瞧了瞧,称赞道:“没洗干净之前倒真的看不出,原是个样貌如此清秀的。”
莫小草的耳根很快红了起来。何眉欢淡淡笑道:“小姐也太不避嫌了。人家虽然年纪尚小,可多少也是个少年了,知羞的。”
苍蓝恍然大悟:“是呵,是我大意了。他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我倒真真是没有别的意思……小草,切莫误会了呵……”
莫小草低着脑袋摇了摇头,表示他不在意。
“这孩子实在是不爱说话。小飞蝶,今儿你就和小草住一间吧,不要打扰了晶繁去。”苍蓝对叶初蝶道,“明儿……你和我出去走走。”
叶初蝶心领神会:“嗯,那我们先去休息了。小草,你随我来。”
他领着莫小草住到了晶繁隔壁的厢房。这一天每个人都非常忙碌,苍蓝几人目睹了火烧疫村的惨烈,内心哀伤情绪难平;楚惜寒和何眉欢暗中走访百姓,了解赤骁城官吏中饱私囊的罪行,亦深感寒心。于是大家纷纷请辞而去,各自入了房休息,到最后,房门口只余下一个莲幻,修长的身影屹立不动。
“幻儿,你别再整夜守在门口了,有守卫轮流看着就行了。再说,我也不会睡得太熟……”
莲幻定定地看着她,然后下定决心一般为她把门推开,又稍稍用力地在她背后扶了一把。苍蓝随他走入屋里,疑惑道:“幻儿?”
“主子……”一向果决的莲幻鲜有地吞吞吐吐道:“主子这次出来,有十多天了吧……那个……”
“幻儿,你究竟是怎么了?”莲幻的反常让苍蓝有些担心,“是哪里不舒服么?”、
“不,不是,”莲幻闭了闭眼,然后伸手撕开自己易容的面具来。一点点,一点点撕开,一张绝色容颜便慢慢呈现在苍蓝的眼前。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她面前展露真容。右眼角下的泪痣将他英气的五官点缀出几分妩媚,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苍蓝的记忆慢慢被唤醒,这张容颜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有几分与酒醉那日,她误打误撞宠幸了的莲幻,相互重叠起来。
“奴知道这次出来主子没有带侍君……所以奴斗胆,请求主子让奴服侍您。”
苍蓝恍然大悟,随即睨着他道:“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一个如此荒唐的人?难道仅仅十多天没人侍寝,我便不能过了?”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脸微微泛着霞光。从小到大,他很少有特别的表情,脸红更是几乎没有过,可能是被面具覆盖的关系。她眼里的莲幻,总是默默地跟随着她,处变不惊、雷打不动,仿佛磐石般坚毅。
现在的他,才多了几分为人的真实。他脸红的模样,也衬得他的容貌更加动人了。
苍蓝的一番调侃却被莲幻当了真。他以为她生了自己的气,忙跪下道:“主子息怒!是奴自作主张,以为主子不想勉强奴便不提侍寝,但这是奴的本分,于是奴自己……”
“本分?”苍蓝重复了一句,“你是说,你因为需要尽本分,才提出侍寝的吗?”
莲幻跪在原地,没有出声。
“我想听实话。你应该很了解,你不能欺君。”
片刻,莲幻低低地说道:“奴……奴不是为了尽本分……奴是,真心想侍奉主子的……”
苍蓝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在那一刻,她真的有一丝丝的害怕,害怕莲幻会承认,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撒谎。
“傻瓜,快起来吧。”莲幻听得出,她的声音中有一丝轻松之意。跟了她太久,她的语音语调中透露着怎么样的情绪,他早已熟悉。
他站起身来,低着的头正与坐着的她面对,视线瞬间胶着到了一起。她静静地看着他,黑眸纯粹无暇,霸气地占据着他的视线,他觉得自己万不敢移开了半寸去,手心却微微冒出汗来。
“过来。”她向他招手,在他走近的刹那,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
那手掌,依然是带着微凉的温暖。他有些贪恋地感受着她的轻抚,却不敢回以任何动作。
“虽然我很想让你侍寝……”苍蓝的笑容极浅极淡,带着几丝疲倦,“可我实在没有心情,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现状……幻儿,我知道你最懂得我。这是你以自己的方式,在给我安慰,对不对?”
莲幻的眸子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是你的温柔。”她执起他的手走到床边,“虽然不是那种侍寝……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