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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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忘机客以悠然南山诗一举夺魁。
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南湘尴尬不已。
博得众口称赞,不是别人文章三四不入流,而是陶老先生一出,五千年的锦绣文章之精华,又怎是寻常才女能抵抗的?
余下女子有偷偷取回纸卷藏在袖中的,有面带尴尬的仕女看看南湘,再瞅瞅自己,只得长叹一口气,高下立辨,不得不服……
南湘第一次入社,便以极漂亮的姿态赢了众人。面对佳作,再怎么心高气傲的女子们不得不心服口服。即便有几个心中有点不愉的,南湘客套谦虚的姿态也让人心火慢慢消退。
毕竟是惊采绝艳的端木王女,能不文采风流吗?有人最终叹息道。
这群女子俱是骄傲自信的仕女,本身便是高贵出生,妄想以权贵荣辱令她们折服,几乎是天方夜谭。
如若此关不过,从此落下个绣花枕头的名头便算,若被生出轻视之心,又怎会服她?更别说别说有心相交招纳了。
无奈之下,当了回文贼,真真对不住。
南湘双手合什,对着陶先生在天英灵感念不已。老先生,谢谢了啊……
风雨诗社十月诗会,南湘这一魁首,夺得轻而易举,众人皆赞。
*** *** ***
这一来二去,赶了几场诗宴,赴了几次文会,至坠湖后消失已久的端木王女重新回到了今城的潮流圈内,且文名更显,性格越发谦和,一派贵女风范引人仰慕。
一时竟不知多少年轻公子在闺中偷偷钦慕,多少后院夫郎恨嫁绵绵。
一首菊花,一首冬雪,再有一首梅。
首首清隽超拔,非同反常,只有陶然忘机客方能有此才华。
秋日的圣音今城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这三首诗改编而成的歌曲,声音琅琅,人人传唱。
南湘名气之大,超乎她自己想象。
在朝廷早朝时,她甚至还被女帝陛下“亲切”询问,“皇妹如此诗才,平日为何不显?”
南湘内心直骂娘,明面上还是毕恭毕敬道,“诗乃心声,朝花夕拾,南湘只能偶然撷取。”
难得见那阴冷刻薄的陛下失笑,那股笑容落在南湘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别扭,“皇妹还有些名士脾气呀——”
南湘躬身低头,掩住内心不爽。脾气个屁呀——
女帝在上位微一沉吟,静道,“皇妹如此才华,虚耗可惜。”
南湘继续维持恭谨姿态,静听女帝下文。
果然,女帝停顿之后,继续道,“你便入——”
国子监?你会担心我收买人心。
六部?你担心我勾结官员形成党羽。
御史台?哪有皇亲当谏臣的道理。
地方九品小县令?你舍得让我出今城我就把这王位削了我都愿意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好吧,那还有什么地方你要安□这个闲人?——南湘冷笑之余,只能拭目以待。
“你便——”
女帝拖长声音,仿佛权衡沉吟。
南湘静静等待。
*** *** ***
南湘这诗名一显,端木王府的前门也莫名热络起来。
成摞成堆的名帖送了进来,寄希望于端木王女能对自己名字留下些许印象。
能见着更多菁华人物,南湘倒也欣喜。
待门房又持续源源不断的送来数量更为夸张的诗集时,她就不大笑得出来了。
堆在地上,纸屑纷纷,耀武扬威,矗立成山。
南湘抚着额头,一时有些头疼。
拜帖一摞,上面端谨的签名或熟悉或陌生,或仅仅耳闻。
更为恐怖的是,不少人的在信笺上,竟然自称,学生。
学生。
学——生——?
年龄比你大,还不止大上那么一两岁,或许一两轮,须发皆斑白的,学生?
南湘从头到脚连同睫毛和脚趾,皆深深一寒。
听闻正屋名帖成海,气势壮观,总管谢若莲好奇过来一观。
他咂着舌围着那小土丘绕了几圈,南湘无语的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着他绕着圈子,时不时还“啧啧”几声,表示赞叹的样儿,忍不住挤兑他,“又瞧笑话找乐子来了?”
谢若莲面目神情非常诚心诚意,“王女胸襟广阔,见识过人,真知灼见。”
南湘忍了忍,没忍住,“就这点阵仗就引得你过来瞧热闹了?听说当初向你提亲的阵仗才叫个壮观,我哪比得上啊。”
咦,怎么突然说起这一遭?
南湘话语突兀,谢若莲倒是依旧非常沉得住气,表情诚恳,“王女说笑了。谢府当家花魁一直是我哥哥谢若兰现在的宫中兰贵卿呐。”其神情之陈恳,完全不似玩笑。
花、花魁……诽谤宫中贵人是要抄九族的,大哥……南湘嘴角一阵抽搐。
谢若莲想了想,又道,“若真论起人气,我姐姐谢若芜与他倒是不分上下。人生由来是蹉跎,我怎就躲在深闺无人识呢?”
他此时表情叹惋可惜,也非常真挚。
南湘举目望天。
谢若莲又从中纸张堆成的山丘里寻了几张看得比较顺眼的帖子,抽出来一看,朝南湘笑,跟狐狸一样,“哟真可奇了,这位林家老小姐今年年芳五十八,一直未娶嫁,今日竟在王女座前自称学生晚辈,啧啧啧……”
南湘看着他嘲弄完后,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将这东西揣入怀中,无力问道,“你又要干嘛……”
谢若莲一脸理所当然,“好东西当然要拿去给诸位兄弟一同品鉴品鉴,王女不会舍不得吧。”
南湘实在没有力气,挥挥手,将这纯粹来瞧笑话的谢若莲赶了出去。
本来想和他说说他那不知深浅的姐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结果这么一折腾,那还有刨根问底的心思。
谢若莲欢欢喜喜的去了。南湘无奈之余,驻足在窗口注目着他背影迤逦远去。
时光果然由来是蹉跎,谢若莲说得没错。
来回几进几出,在外与女帝斗斗法,演演戏,与谢若芜谈论谈论时事,与认识不认识的小姐公子们抄抄诗。
在内则与谢若莲斗斗嘴,和府里公子们唠唠嗑,日子便过了。
秋日近末,近日来气温骤降,日照慢慢变短,枝叶萧索。南湘披着斗篷站在庭院间,透过干枯空荡的枝干,仰头观望。
入眼只见天色沉郁,天寒欲雪。
哈出一口白气,南湘不禁喃喃叹道,“冬天到了……”语尾悠长,仿若长风连绵。
话虽如此感叹,她本心却不知缘由的觉得愉悦起来。
她素来是喜欢冬日。
守候在家中冬日是非常动人的。天寒欲雪的清晨,空气凛冽清洁,她独自一人坐在暖桌旁,守着熹微灯光,静静等待着窗外的雪。
而今转眼一看,这便是她在异乡的第一个冬天。
冬日一到,日渐寒冷,生机顿绝,关于前程未来她却并未像当初那么焦躁慌张。
姻亲此路已绝。前途并不明晰。或许崎岖艰辛。可若不走下去,谁能知道究竟前路如何?
临近午时,雪还没下,谢若莲早早裹了裘衣,此时站在廊下,冲南湘招了招手,“王女。”
南湘抬头答应了一声,“诶,就来。”
冬日到了。
冬宵寒且永,不如先饮暖寒杯
窗外天寒欲雪,屋内地龙烧得暖和。
有一口铜锅放在小炉上,正咕咕不停歇的滚着气泡。
突然伸进两双长柄筷子,犀利且迅速。
下手皆是一色的快准狠,只是未免咄咄逼人了些,敢情争夺的是钱财金银么。两双筷子所发出的劈啪敲击的争斗声,搅乱一锅和谐。
此时,这两双筷子同时看上了一块厚薄适宜,看上去软硬正好,还非常入味的牛腩,对一块牛肉的争抢进行得非常惨烈。
“你干嘛。”
“你放手。”
两人同时出声,要求对方退让一步。
一时不由静了一下,隔了一会,方才有人道,“你咋不让。”终究是不甘心的还了嘴。
“锅里还有这么多,干嘛偏偏和我抢这一块。”另一人也振振有词。
杏走过来,看了看锅里满满当当的菜肴,只得又添了备好的牛肉进锅,满满当当堆满了了,方才温言劝慰,“殿下,公子,东西都备得十分充足……”
南湘努努嘴,“听见没,松手松手。”
一连串的督促之下,谢若莲忿忿不甘的松了筷子,嘴里叨叨着,“小气鬼吝啬得很哪里是王女殿下……”
南湘恍若未闻,锅中袅袅升起的白烟氤氲着好闻的香气,冬日吃火锅果然是人间极乐之事。
谢若莲瞅着南湘细嚼慢咽的模样,忍了忍,忍无可忍,笑眯眯的一字一句道,“殿下,锅里有只苍蝇。”
南湘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
“就黏在那块肉上。”
南湘继续咀嚼,肉质鲜嫩,好肉。
谢若莲笑眯眯的,丝毫看不出存心恶心人的坏心肠,“那苍蝇是我放的。我存心恶心您的。”
“别幼稚了啊。”南湘压根不信。跟人混熟了就是不好,知根知底了,也不用顾忌什么形象之类不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谢若莲见南湘根本就不在意,举了筷子仔细在锅里翻检一番,突然双目一聚,身子跟着前倾,整个人的精神顿时聚焦到锅中某个点上,南湘虽然不信,见他如此也疑惑的跟着望过去——
筷子尖正好夹着一块黑糊糊的东西,大小恰好跟那苍蝇煮熟了差不多大。
南湘牙后齿猛地一停,口中的那块肉肉停在其中,吐了咽了都不是。
谢若莲玩味的看着南线面部精彩的神色变幻,半晌,方才心满意足,“哄您的,那就一块茴香瓣。”
话语未落,他运筷如电,迅即下手,捡了一块好蹄筋放在碗里,心满意足扬长微笑。
*** *** ***
用过火锅,吃饱喝足,南湘谢若莲一人抱了一个抱枕,拍着滚圆的肚子歪在了榻上。
“说真的,你是真把我恶心到了。”南湘喝了口热茶,压了又泛起来恶心,指责道。
谢若莲诚心诚意道歉,“我错了。”
南湘根本不信谢若莲有这么好说话,眯着眼睛静静等着下文。
果不其然,谢若莲紧随其后,继续诚诚恳恳添了一句,——“下次见着有苍蝇一定不说出来。”
即便知道谢若莲就是这种花花肠子,南湘还是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锄禾替两人斟了茶又添了水,杏依照两人习惯布了棋盘在两人相对的榻中央,拉上端来瓜果的抱琴退出了门外。
一时正屋只有两人相对。
挂在窗外的风铃,响起轻微的碰撞声,闻之能生出清净之心。
谢若莲先取了黑棋篓子在面前放下。
“凭什么每次都是你拿黑子?”南湘瞅见了,又有了意见,带着不满不平道。
“好吧,我让给你就是。”谢若莲这次倒是很好说话。
两人坦然大方的换了棋篓子,上手执白。
谢若莲带着亲切笑意,嘴边极其迅即的掠过了一句风一般的话语,“……怎么换都是臭棋篓子……”
南湘听得不大清楚,勉强捕捉到几个不甚亲切友善的字眼,瞪了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没说什么,狠狠落了子。
清脆的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
谢若莲不急不缓,抬头一笑,食指中指优雅的挟子落下。
南湘微一思虑,谋算布局。
谢若莲静等南湘思考,并不催促。
……
……
他静静落子。
即便争斗,也神态平和。
南湘比他稍慢些,常常需要微微沉吟了,方才落子回应。
……
……
“近日可见到了国风?”谢若莲闲闲的问。
南湘也闲闲答了,“见了几次。”
“没说话?”
“没说话。”南湘皱眉看向盘面。
谢若莲笑了。
……
……
窗外沉沉甸甸的云层低压,仿佛能被枯树尖顶戳破。
天色愈发沉郁,仿佛能滴落水雾。
大雪欲落。
“今天宫里还是老样子?”谢若莲静等南湘布局,倒不着急。
南湘专注棋局,决心定要赢了谢狐狸一次。
“阴沉的终极大怪兽不说话,只有下面群魔乱舞,鸡飞狗跳。”
谢若芜将笑意化作一丝丝的,细且微妙的笑了,“那徐丞相又是个什么精怪?”
“千年罗刹鬼,少惹为妙。”南湘颇有些悻悻然
——如果他也不来惹我的话。她偷偷在肚子里补充了一句。
……
……
“倒是听说你升官了?恭喜恭喜。”谢若莲说起这件喜事,厚着脸皮便朝南湘讨要红包,“我要红包。我要贿赂。我要沾点喜气。”
南湘瞪他一眼,“不给。”
谢若莲佯怒,装出一副不给糖就捣乱的姿态来,“吝啬,到时候你这副棋子少了可别怪我。”
南湘继续瞪他。
谢若莲冲着她温和清淡,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笑。
他见南湘仍旧坚持,不见屈服,方才慢条斯理道,“当日我说,王女必定官运亨通,你还说我不懂圣音律法,说什么宗室不得受领外职,谁想今天,王女竟然真做官了呢……”
南湘一时词穷。心知他说的都是事实,愈发闭嘴恼怒了。
谢若莲温温和和笑,又温言,“这算是个赌局吧,我赌赢了,王女输了,彩头该是如何呢……”
南湘瞪累了,自己揉揉眼睛,无奈道,“什么官运亨通呀,女帝犹豫半天,问我想在太常寺还是鸿胪寺里带着,鬼才知道这些清水衙门是什么东西。”
谢若莲一本正经道,“确实,俆止徐丞相肯定知道太常寺卿是什么官职。”
南湘重新积累起气力努力瞪他,一本正经的样藏着无数花花肠子,直要噎死人。
谢若莲半点也不受影响,闲闲落子,若有所思,“太常寺是掌宗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