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王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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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城沉默地打量着她。记忆深处,那道轻轻柔柔略带点娇憨如清泉般流淌的声音,慢慢地与耳畔这柔和低沉,不带起伏的平淡嗓子重合。
是她。那个几个月前救了他一命,却被他夺去清白身子的陌生女子。
确定了如玉的身份,花满城依旧镇定从容,只有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骤然变得冷厉的眸光和微微紧崩的身体,泄露了他的情绪。
“哪里不舒服?”如玉低声重复一遍。
〃头;〃花满城大刺刺地审视着她,慢条斯理地答:“我经常头痛。”
第025章 擦肩而过
“是吗?”如玉抬头瞟了他一眼,示意他把手伸来把脉:“多久了?”
“老毛病了~”花满城漫不经心地答,目光紧紧地盯着如玉的脸宠,不放过她脸上哪怕是最细微的一个表情。
是她的城府太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还是他太猜忌?
她似乎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冷静,淡漠,从容得教人不安。
“张嘴~”如玉持着木片,淡淡地看着他。
“嘎?”花满城蹙眉,望着那片不知被多少人含过的,已变得光滑圆润的木片,面露难色。
“放心,煮过了的。”如玉淡然地看着他。
“有没有新的?”七狼上前一步,再掏了一绽金子放在桌上,傲慢地命令:“拿出来,给我们爷用。”
“抱歉~”如玉神色如常,甚至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放肆~”七狼的眼中迸出寒光。
朱盛等几个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
花满城举手,制止了七狼,张开嘴han住了那块木片。
她原本算准了他身份尊贵,必不肯与人共用一块木笏,想不到他居然屈尊了?如玉微微一怔,垂眸掩去心底的情绪。
她略略前倾,往他嘴里瞧了瞧,沉吟片刻,站起身来,绕过桌子立在花满城的身后,双手扶着他的头:“坐好了。”
花满城眼一眯,全身的毛孔瞬间收缩,肌肉紧崩了起来。
“干嘛?”七狼已抢先拽住如玉的手腕,粗声吼。
如玉坦然地看着七狼的眼睛,语气略带讥诮:“不是要治病吗?你拉着我,怎么治?”
“看病诊脉开方子就好,动什么手?”七狼显然不信。
如玉神色如常,似乎从手腕处传来的烧灼般的痛感来自于别人,与她无关,她淡淡地解释:“得用指压才能找出痛点,另外,指压也有助于缓解痛楚。”
花满城轻哼一声,慢慢放松了肌肉。
如玉走到他身后站定,挽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侧身手指轻柔地探上他的颈部,顺着颈椎一路慢慢按下去,留下一路炙热的痕迹。
她微微倾身,声音低柔而暗沉:“痛就出声,别忍着。”
“你醒了?”她语气里掩不住雀跃。
“水?哦好的~”她娇憨可爱。
“你能走了吗?我扶你下山,让我爹再替你把把脉吧~”清清甜甜,温温柔柔的声音,似一道清泉,忽地从心坎里冒出来,堵也堵不住……
相隔数月,今非昔比。那时的她,娇憨可人,热情洋溢;今日的她冷静从容,淡漠疏离。
很自然地,一种从来也不曾在他身上涌现的情绪——惆怅,缓缓地滋生了。
恍惚中,一股锥心有痛楚划过,让他下意识地掐住了她的臂。
“是这里了。”如玉放开他,示意朱盛从柜台里找出她的银针递了过来,孔强熟练地把白烛移过来,取了艾叶炙烤银针。
与此同时,如玉扶住他的头,温软的指腹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爷~”七狼倏然而惊,张嘴欲阻止。
“你别管~”花满城抬手打断,七狼讪讪地退到一旁,虎视眈眈,似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扑过去把如玉撕成碎片。
“闭上眼睛,放轻松,你的神经,肌肉都崩得太紧了。”如玉淡淡地吩咐,指腹轻按,慢慢开始施压。
花满城迟疑了一下,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瞬间一片黑暗,只余各种或轻或重的呼吸,在不大的空间里此起彼伏。他仿佛处在一片无际的荒原里,身边似有无数潜藏的巨兽,窥伺在旁,只等他警戒松懈,随时扑出来咬断他的脖子。
他的呼吸不自禁地加快,体温迅速地攀升,很快汗透重衣。
他陷入莫名的不安,忍不住要再次睁开眼睛。这时,一双灵巧的小手,轻触上他的额头,柔软的指腹带着点热度,又透着些清凉,规律地旋转着,有力地按摩着,奇异地抚平了他的燥动。
他慢慢安静下来,野兽退去,世界一片详和……
“行了~”如玉取出最后一根银针。
花满城蓦地睁开眼睛,刚好对上她的视线。
他眸光湛然,精光四射,她冷静淡漠,寂廖沉静。
“可以了,”如玉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接过朱盛递过来的帕子净了手,提起笔:“我再开个方子,你拿回去按时服用。注意休息,切勿过劳;注意保暖,勿使风寒入侵;戒燥,戒惧,戒怒,避免情绪过激,避免吃刺激的食物。若复发时,用冷毛巾敷头部,并按压悬颅穴,以缓解痛楚。”
话落,她已写好方子,交给孔强,朝花满城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内堂:“我累了,进去休息了。”
花满城没有吭声,默默地望着窕窈单薄的身影自眼前消失。
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确认了这一点,不但没让他放下心来,反而奇异地令他心生不悦。
这辈子,他第一次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毫无戒备地把自己的性命交在到了一个女人的手上;这辈子,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产生了内疚加感激加惆怅的复杂的感觉。
可是,她却将他忘了。
不,更准确的说,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他之于她,就象是路边的一条野狗,不值一提……
第026章 不如相忘
花满城怔怔地看着如玉消失的方向,心中百味杂呈。
“爷?”七狼心中惴惴,试探地轻唤。
“嗯,”花满城收回视线,重新扫视了一遍药堂,这才负着手缓缓地踱了出去:“走吧~”
“爷~”守在街头的三狼匆匆地迎了上来,松了一口气,低声询问七狼:“怎搞的,呆了这么久?”
“扎了银针。”七狼淡淡地解释。
“回客栈吧,爷?”三狼小心翼翼地询问。
花满城没有吭声,立在廊下,默默地凝望着“军医处”这块白底黑字的招牌,仿佛这三个字里蕴藏着无限的玄机。
爷怎么了?
三狼挑眉望向七狼。
七狼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困惑。
“走吧。”花满城突兀地转身,大踏步离开,这一次再没有回头。
“是~”两人急步跟上,匆匆地没入夜色里。
“终于走了~”确定花满城三人已走远,孔强慌慌张张地关了军医处的大门。
“是,还赚了一大笔钱!”朱盛喜不自胜。
“这是乔医官的~”赵民蹙眉低叱:“要没有他,咱们说不定都玩完。”
“我知道,”朱盛咽了咽口水,一脸的羡慕:“我就想看看,会不会是假的?”
要知道,这可是两锭黄澄澄的金子啊!足足抵他们五个人两年的饷银!
可那个年轻人往外掏金子的时候,甚至连眉毛都没眨一下。
赵民小心翼翼地把金子拣起来,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咂了咂嘴,神情严肃,半天没有吭声。
“怎样?”边上几人摒着呼吸,焦灼地看着他:“假的?”
“他妈的~”朱盛气得一脚踹飞了凳子。
“嘿嘿,”赵民忽地咧着唇,慢慢地笑了:“是真的。”
“赵民你~”几个人一拥而上,把赵民团团围住,抱成一团扭打着,笑闹着,欢呼着。
听着前院传来的肆无忌惮的笑声,如玉反手掩上房门,把自己关到这方熟悉的小天地,鼻端充塞着浓郁的药香。直到此刻,她才允许自己放松下来,靠着门缓缓地滑到了地上,冷汗一颗颗地冒了出来。
那个男人,总算是走了,看来她是虚惊一场。
刚才,她真的有一种错觉,那个男人是认识她的!
他用一种冷漠而世故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她,仿佛看穿她的一切伪装,洞悉了她所有的秘密。
他就象一头伺机捕猎的豹,只要她有一星半点的行差踏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
有好几次,他的唇边泛起冷厉而残忍的笑容,她都以为下一秒他就要当众揭穿她的身份。
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落荒而逃。他身上散发的那股阴冷凶悍的气息,让她不寒而粟,感觉将要坠入无底的深渊。
她明明从没见过他,奇怪的是,却隐隐有丝熟悉感。可不管她如何努力回想,却总也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新的府台大人到了,意味着肃州的一切都将走上正轨。那些暂时离开的百姓,也已渐渐开始回到肃州,重整家园。
这一次是虚惊,可下一次呢?
谁又能保证,幸运之神会次眷顾着她?
“搬到驻地去?”饶是赵民素来沉稳,乍听如玉的决定,也不禁失声嚷了出来。
重门深院,高床软枕,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生活,这种旁人羡慕不已,求都求不到的福份,他居然主动要求放弃?
“对不起,”如玉微垂着头,掩去心底的情绪,低低地道:“设立军医处的目的,本就是方便兄弟们求医问药的。可咱们住得这么远,万一半夜有谁患了急病,还得叫开城门,岂不是更麻烦?”
“呃~”赵民哑然,半晌,讪讪地道:“乔医官不愧是圣手仁心的医者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心里时时挂着兄弟们,赵民真是惭愧。”
如玉的脸一热,不自在地撇过头,移开目光:“既然赵大哥没有意见,那我就把这个建议禀报上去了。”
“嗯,”赵民点了点头:“去吧,我们军医处的弟兄唯乔医官马首是瞻。”
“多谢了。”如玉心生感动,越发不敢直视他,垂着头匆匆往外走。
“对了~”赵民忽地想起一事,急忙叫住她。
“还有事?”如玉回眸。
“这个~”赵民招手示意她走近,从柜台里摸出两锭金子放到桌面:“你收好。”
“大家拿去分了吧。”如玉皱眉,直觉地排斥着跟那个人产生任何联系。
“嘎?”赵民愣住。
“多谢乔医官~”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朱盛一跃而起,笑逐颜开地抢过两锭金子冲到院子里欢呼起来:“兄弟们,乔医官发赏银了~”
“这家伙~”赵民摇头叹息,再一回头,已不见了如玉的踪影。
她,似乎真的不在乎这些金子?
第027章 别无选择
天上连一朵云都没有,任烈日肆无忌惮地把热力直射而下,帐顶,草地,山川,河流……到处都是一片耀眼的白,亮得刺目,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
朱盛扛着一包药材大踏步进了营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随手甩出去,掀起褂角用力扇着风,骂骂咧咧地嚷:“狗娘养的,老子受不了了!”
“又怎么了?”赵民瞥他一眼,顺手递了杯水过去。
“累了吧?”如玉头也不抬,蹲在地上整理药柜:“歇会吧。”
“乔医官,我就不明白了。”朱盛接过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扯过褂子抹干了嘴:“你说咱们在城里呆得好好的,这将军也没让咱们搬,干嘛非得跑到这里来受罪?”
如玉没有接话,垂首默默地忙碌着。
“行了,银子还塞不住你的嘴?”赵民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安静。
朱盛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反正,今天谁来也别想让我再干活!”
如玉直起腰,瞄了一眼帐外:“好,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我来弄就好,你们都休息吧。”
“咳,”赵民看了看散落在地上,打开了包还来不及整理的药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乔医官,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吧。”
“不用,”如玉摇头拒绝,顺手把脚边的一袋药材拉过来:“整理的事情急不来,人多反而弄乱了。”
“走啦,走啦~”想着泡在清粼粼的河水里的滋味,朱盛急猴猴拖着他往外走:“再不走,又该轮到半夜了。”
“对了,乔医官。”赵民走到帐边,停下来问:“你今天还是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嗯,”如玉头也不回:“我在这里随便洗洗就好。”
“哦~”赵民失望而去。
“快快快~”孔强在外面一个劲地催促。
“真是,明知道他不会去,叫他干嘛,拍马屁啊?再拍也是白搭,总不能升你当医官!”朱盛在小声地抱怨。
“臭小子,别这么没良心好不?乔医官……”
营帐外,众人的斗嘴打闹渐行渐远,如玉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按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几不可察地低叹了一声,倚着柜台失神地坐在了地上。
凡事有得必有失。
搬到驻地,虽避免了被人认出的危险,却避不开与这几个男人的朝夕相处。白天还好,最难熬的是晚上。
野外住宿,没了城中的优越条件,她只能与他们五个人挤在一个大帐里。
每天都拖到最晚一个,等大伙都睡着了之后,才偷偷地溜进去,找个角落蜷着身子睡上一觉。除了要忍受此起彼伏犹如巨雷的酣声和各种奇怪的狐臭汗臭脚臭味,整晚还必需颤颤兢兢,就怕突然从哪里伸出一只手臂或是一条大腿把她压住。
天气一天天的炎热,大家的衣服也越穿越单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