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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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好半晌，赤翟若轩直起身子，一手摸索着墙壁，坚定地朝前迈开第一步。
既然他看不见前路的光明，他不会介意亲自寻觅……
走了几步，赤翟若轩忽然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后颈，抬手一抹，手指上顿时沾染了一片粘稠的液体。
他定了定心神，停住脚步，仔细地摸索到后脑那处不住地涌出鲜血的伤口，手指紧紧地捂住。
感觉到手指上那股温热液体的流速减慢了一些，赤翟若轩继续向前走着。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步伐却无比的坚定，每一次轻轻地抬脚，然后稳稳地落下。
他不知前方到底有什么在等待他，也许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又或者是一丝耀眼的光线……
他的心从未如此的明亮，过往的一切串联在一起，然后沉淀在心间，他所求的不过是一知心人而已……
空荡荡的甬道只有赤翟若轩一人的脚步声，然后，他真的看到了一片光明。
无数镶嵌在墙壁内的夜明珠散发出温暖的光芒，洒落在这个精致的房间的各个角落。
赤翟若轩站在房外，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眼底里是一贯的清冷。
然后，他垮过门槛，绕过圆桌，走至梳妆台，染血的手指抚过桌面，停在了一把木梳上，看着缠绕在木梳上的几根青丝。
停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赤翟若轩又走到床榻边，视线落到床沿边尚未完成的女子外袍，看其布料，应该有好些年头了。
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赤翟若轩已站在衣柜旁，手指也已碰在衣柜的把手上，却突然间失了力气，没有勇气打开衣柜。
眼前的一切，正是证实母亲话里谈及的十多年前的那些事。
赤翟若轩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入目的是整整一个衣柜的衣裳。
那些衣裳被人叠放地整整齐齐，不见一丝褶皱，而且安放得井然有序。左边是成年男子的衣裳，右边则是男孩的小人衣服。
虽然衣服陈旧，可只一眼便知这些均是上乘的布料，尤其是那些男子的衣裳，多是丝绸与轻纱。
赤翟若轩目睹着这一切，竟踉跄着连连倒退数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竭力地克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强自挪开视线，偏过脸，命令自己不许再看那些小人衣服。
却在转头的瞬间，见到了不知在门外站立多久的赤翟棠。
赤翟若轩安静地看着神情莫测的赤翟棠，蓦地，嘴角噙了一丝笑意，轻声道：“母亲真是他的好妻主，他们的好娘亲。”
闻言，赤翟棠身子一颤，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种名为哀伤的东西。
赤翟若轩似乎丝毫不被赤翟棠的反应而动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轻轻地道：“这么多年来，母亲透过我看你的宝贝儿子，心里也不好受吧？”
赤翟棠喉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见状，赤翟若轩笑得更欢了，道：“母亲早间才跟我说，我的容貌越来越像爹爹。这么多年，母亲对着我这个肖似仇人的脸，还真是难为母亲了。”
赤翟棠终于不再沉默，激动道：“不……轩儿，他是他，你是你，娘怎么会迁怒于你？”
赤翟若轩摇了摇头，朝赤翟棠的方向走了几步，看着她的眼睛，颤声道：“若真是如此，走出这里后，母亲可会为了轩儿取消比武招亲？”
赤翟棠摇摇晃晃地退了一步，狼狈地逃开他的注视，惨然道：“她不会放过晓儿的！她不会放过晓儿的！”
“哈……”赤翟若轩自嘲的一笑，垂眸看着满手心已经干涸的鲜血，低喃道：“他是母亲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了吗？为何要我承担这种命运？”
“住口！”赤翟棠暴喝一声，狠狠地瞪着被她震住的赤翟若轩，尖声道：“命运？轩儿，你觉得自己很苦吗？！你由娘亲手抚养长大，身边还有姐姐的疼爱，山庄的下人谁不是对你宠爱有加！”
赤翟棠一步步地走向赤翟若轩，凄厉道：“可我的晓儿呢？！他自落地后，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母父。他的爹爹死了，他的同胞哥哥也死了，这世上只剩下娘一个亲人！”
“可是娘没用！”赤翟棠抬手捂住脸，哽咽道：“晓儿承受了整整十五年的毒药之苦，娘也秘密地派人寻找了整整十五年的解药，可是一无所获，只能任由那个老匹妇摆布！”
“母……母亲……”赤翟若轩一时怔在了原地，听着她的苦诉，只觉胸口沉闷地难受。他突然看见了赤翟棠黑发中的点点白色，才四十开外的母亲，此时苍老地如同一个古稀老人。
赤翟棠抬眼看他，忽然冷笑一声，讥诮道：“轩儿，你比晓儿的命好太多，因为你有一个好爹爹！”
赤翟若轩脸色一变，因赤翟若轩方才的一番话而生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当下毫不示弱地看着赤翟棠，讽刺道：“好命？！母亲指的是我尚未成亲，便成寡夫之命吗？”
赤翟棠并不答话，静静地看着眼前自己抚育了十五年的儿子，良久，伸手牵起赤翟若轩的手，温声道：“轩儿，你既已知道，娘便不再隐瞒。回去后你就呆在房间里，娘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其他的不必再问。”
“不！”赤翟若轩断然地甩开赤翟棠的手臂，倒退着身子，愤愤道：“为什么要我为他作出这种牺牲！他的爹爹夺走了本该属于爹爹的爱，最后爹爹抑郁而终！如今又要赔上我的终身幸福！我爱梓桐，我此生只要跟她在一起！”
赤翟棠不怒反笑，手指颤抖地指着一脸不甘的赤翟若轩，大笑道：“为什么？！那你就去问问你的那个千方百计疼爱你的爹爹！”
赤翟若轩听得一脸茫然，却见赤翟棠一改先前温和的眼神，丝丝杀气自她的身上散发，狠厉道：“且不说他已经死了，纵然他现在还活着，我恨不得……”
她的声音一顿，猛地皱起了眉头，紧紧地捂住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
“母亲……你……你怎么了？”赤翟若轩见她痛楚的模样，迟疑道。
赤翟棠摆摆手，不在意地道：“无妨，只是早间与人争斗一场，那人想必也不好受。”
话落，赤翟棠一把抓过赤翟若轩，拖着他的手往外走去，强势道：“我们回去！别违背娘的话！”
赤翟若轩使劲地挣扎着，奈何挣不脱赤翟棠的禁锢，拒绝道：“不！母亲！我不要……”
话未尽，脑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晕眩，双腿一软，便昏厥了过去。
“轩儿！”赤翟棠抱住赤翟若轩昏软无力的身子，急道：“轩儿！别吓娘！快醒醒！”
第090章
第七十章 别离
一早，夏梓桐便吩咐了洛辰整理行囊，而她与萧湜雪则在外屋等候洛辰准备妥当。
“梓桐，哥哥那边是不是出了大事？”萧湜雪一脸的忧心忡忡，不安道。
夏梓桐思量片刻，拍了拍萧湜雪的手背，浅笑道：“湜雨的功力并不在你之下，而且影楼之人也不是无能之辈，湜雨不会有事的。”
萧湜雪道：“我并不是担心哥哥，只是……”
“雪儿……”夏梓桐笑着打断他的话，抿了抿茶，状似轻松道：“我知道你心中所忧之事，湜雨信中只说要我亲自去一趟，想必过不多久便能与你相聚。”
萧湜雪皱了皱眉头，刚欲开口，却被夏梓桐截了话。
“雪儿……”夏梓桐伸手抚平他眉间的愁绪，玩笑道：“总是皱眉，可是容易生皱纹哦……”
萧湜雪一怔，几乎是立刻舒缓了眉头，可腰板挺直，看样子身子僵硬的很。
夏梓桐哈哈一笑，捏了捏萧湜雪瘦削的脸颊，满意地见到他的脸颊晕染绯红，道：“我们昨晚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今日先派人护送辰儿回庄，而你带着手下的人离开益州，我处理好了影楼之事，便与你会合。”
“梓桐……”萧湜雪飞快地往内室看了一眼，见洛辰没有出来，回头对夏梓桐嗔怪道：“辰儿还在呢！”
夏梓桐本是无心逗弄他，眼下见他闪闪躲躲的模样，未及多想，手中已用上了几分巧劲，将坐在圆桌一侧的萧湜雪带入怀中，道：“雪儿，今晚留下来陪我。”
萧湜雪稳稳当当地坐在她的腿上，还未从这个暧昧的姿势上缓过神来，乍然听见她这种再是明显不过的邀约，一时间心跳猛然加速，低垂着脑袋，双手更是不知该如何摆放，声如蚊呐地道：“嗯……嗯……”
夏梓桐好笑地看着他娇羞不安的模样，自昨晚得知影楼出事而不快的心情，竟在此刻奇迹般地欢快起来。
“雪儿，你在害羞什么？”夏梓桐执起萧湜雪紧张地握成拳头的手，缓缓地摩挲着，又故意把嘴唇贴在他的耳朵上，低语道：“还是……你在想什么？”
“没……”萧湜雪急急忙忙地转过头去，却没有顾虑到彼此的碰触，只觉得有一个润湿的物体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滑过自己的耳廓，脸庞，最后是嘴唇。
毫无意外地，他的脸红了个彻底，简直是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看得夏梓桐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场就重重地咬上一口。
好在，她的理智尚存。
所以，夏梓桐只是狠狠地亲了亲他的唇瓣，闷笑道：“没想到雪儿现在不仅学会了投怀送抱，还……”
“梓桐！”萧湜雪已经完完全全地埋首在她的怀里，羞窘地打断她的胡说八道，明明是那人凭着她深不可测的修为，将自己带离方凳，而方才更是个意外……
“好……好……都是我的错。”夏梓桐摸着他唯一□在外的发烫的耳朵，自知她的这个小夫君脸皮甚薄，忙不迭地笑着应道。
半晌，萧湜雪的心绪稳定不少，猛然想起昨夜二人的商议，抬起脑袋，正色道：“可是那边的事情不是又要耽搁一天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夏梓桐怔了怔，她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之下才开口留住他，却不想他心心念念地还是她谋划之事，他刚才分明是羞涩中，带着满心的欢喜……
那种幸福感，就好像填满了整颗心，然后不断地往外溢出……仿佛是一个小孩子，满足地从大人手里得到了一颗糖，便开始欢天喜地。
夏湜雪见她只顾着发楞，带了几分忐忑，小声道：“梓桐，其实我马上就可以去安排人手，然后按照我们的计划……”
“不碍事！”夏梓桐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
“不碍事……”夏梓桐放轻了语调，抬起他的手，缓缓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柔声道：“益州这边形势不明，我再呆一日，看看情况，若不出意外便赶往湜雨那边，你我二人分头行事。这次的事情小丫做得很好，赤翟山庄与五大派的惨重损失，小丫立了头功，所以我并不担心那边的事情。倒是你……”
“雪儿……”她看着他的眼睛，紧紧地环住他的窄腰，拉近彼此的距离，一字一句地道：“我们已是夫妻，不再是从前主子与属下的关系，你想要什么，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不必藏在心里头。”
“梓桐……”萧湜雪抬眼看着他，喃喃道。
夏梓桐握住他的手，缓慢又坚定地十指相扣，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额头轻轻地相抵，夏梓桐几乎是叹息着说出口：“雪儿……我会心痛的……”
是的，心痛……看着他无时无刻都用那种忐忑不安的神态靠近她，用那种小心翼翼地语气对她说话，她会心痛。
不是那种剧烈的痛楚，却仿佛有一个小东西在缓慢地啃噬她的心，初始她无知无觉，却在达到某个程度后，疼痛便一缕缕地冒出来。
而此刻，她心疼怀中这个少年。
这个十年来都跟随着自己脚步的少年，然后偷偷地用他爱恋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萧湜雪听着她近乎深情的告白，一时怔在了那里，然后，身子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梓桐……”他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牢牢地环上她的腰身，埋首在他的脖颈间，哽咽道。
夏梓桐无声地拥着他，任由他滚烫的泪水滑进她的领口。
良久，萧湜雪收起了泪势，而内室也传出脚步声，想来是洛辰整理好了包裹。
“梓桐……”萧湜雪抓着她的衣袖，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痕，抽抽搭搭地道：“我先去安排人手，让她们在城外等候。”
“好。”夏梓桐放开他，点头道。
萧湜雪站起身子，伸手想取桌上的黑巾，却被夏梓桐抢先拿走。
夏梓桐含笑为他戴上黑巾，又理了理他的衣襟，抚着他发红的眼眶，戏谑道：“小丫她们看见你这副模样，指不定要怎么想呢。”
“她们敢！”萧湜雪眉头一皱，冷冷地道。
闻言，夏梓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她们虽然不说，山庄里哪个人对你不是噤若寒蝉？”
萧湜雪不安地看着她，见她没有不悦，心中稍定，随之习惯性地右手握住剑柄。
“我的夫君是个鼎鼎有名的少侠，我很喜欢。”夏梓桐看着他的动作，抬手理了理他额间柔软的碎发，万分正经地道：“记得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
萧湜雪瞬间红了脸，若不是面上有黑巾遮掩，怕是又要被夏梓桐调笑一番。
“嗯。”萧湜雪点头应了一声，抬眼间才发现夏梓桐身后的洛辰，见洛辰一脸笑意，并没有生出恼意，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