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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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轩儿啊……”赤翟棠抬手轻抚他的乌发，满脸慈爱地看着表情冷清的赤翟若轩，感慨道：“我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过了这个十六岁的生辰，就是大人了，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
闻言，赤翟若轩暗自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避开赤翟棠这种过分亲密的动作。
大清早到他的院子来，已是不寻常，现下更是极其少见地露出这种慈祥的神态。尤其是，每每听到她的这个称呼，就莫名地感到刺耳。
赤翟若轩心中讥讽一声。
儿子？母亲的膝下只有自己和姐姐二人，又为何不直呼其名？他可从未听到母亲唤姐姐为女儿。
赤翟棠对他的闪躲不以为意，神情自然地收回手，率先朝赤翟若轩的闺房走去，一面道：“轩儿，跟娘说会子话吧。”
赤翟若轩怔了怔，略显惊讶地应道：“是，母亲。”
二人到了房内，赤翟若轩给赤翟棠倒了杯热茶，在赤翟棠的身边坐好。
赤翟棠上下打量一眼赤翟若轩，凝视着他的面孔，竟不顾赤翟若轩的闪躲，抬手轻抚他的脸颊，淡笑地道：“轩儿是越来越像你的爹爹了。”
赤翟若轩看着赤翟棠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全身的汗毛倒竖，倏地站直了身子，提高声音道：“母亲！”
他平复下心情，黯然道：“母亲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提爹爹，轩儿没有忘记爹爹是怎么死的……”
“轩儿！”赤翟棠呵斥一声，打断他的话，怒道：“难道你也要像你的姐姐那样，学着怎么来教训娘了？！”
她顿了顿，眯起双眼，冷声道：“还真是你爹的好儿子！”
赤翟若轩在她的怒气声中，身体不能自控地颤了颤，但他到底是至孝之人，忙亲手端了茶，递到赤翟棠的面前，赔罪道：“是轩儿的不是，不该同母亲顶嘴。”
“罢了……”赤翟棠叹了口气，接过茶盏，指指边上的圆凳，温声道：“坐吧。”
赤翟若轩依言坐下，虽心下忐忑，但想起一事，刚要开口，却听得赤翟棠的声音。
“轩儿，怎地如此憔悴？也消瘦了不少。”赤翟棠看着赤翟若轩眼眶下的青色，略带自责地道：“这段日子山庄里事情纷杂，娘未能分出心来照顾轩儿，轩儿会不会怪娘？”
闻言，赤翟若轩摇摇头，垂眸半晌，轻声道：“只是晚上睡得不好，并不碍事。”
“都这么大了，也该学会照顾自己。”赤翟棠轻轻拍打着赤翟若轩的手，浅笑道：“否则等过段时日嫁了人，如何照顾妻主？”
赤翟若轩脸色微变，抬眸看向面前自己的生身母亲，恳求道：“母亲，您能不能答应轩儿一件事？”
赤翟棠皱了皱眉头，回望赤翟若轩满含期待的目光，静默不语。
良久，赤翟棠微微合上眼，轻叹道：“轩儿，你自小聪慧，比你的鲁莽姐姐也不知强了多少倍。娘一直在想，若你是女儿身，待娘百年之后，赤翟山庄在你的手中，定会发扬光大，只是可惜……”
她顿了顿，迎上赤翟若轩不复清冷的眼神，继续道：“凭你的心思，又怎会不知这比武招亲是不能无故取消的。”
“可是……”赤翟若轩依旧不肯放弃，坚持道：“凭我们赤翟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谁敢有异议？”
“轩儿……”赤翟棠似乎苦笑了下，喃喃道：“赤翟山庄是不能够取消比武招亲的。”
赤翟若轩心头一跳，追问道：“母亲此话何意？难道还有人逼我们不成？”
赤翟棠恍若未闻，跳开话题道：“轩儿，你今日说出此番话，可是因为那位拜月山庄庄主？”
留意到赤翟若轩忽然羞红的脸颊，赤翟棠摇了摇头，提醒道：“别忘了，她还有未过门的夫郎。你自幼受尽宠爱，难道愿意将来屈居人下吗？”
“纵然是正夫又如何？我在意得从来都不是这些。”赤翟若轩看了一眼神情郑重的赤翟棠，淡淡地道。
爹爹的含泪而去，早已教会他许多东西。正夫的名分，从来都抵不过妻主的宠爱。
赤翟棠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的眼底涌现出什么，但消逝地太快，到底没让赤翟若轩看个真切。
赤翟棠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轩儿，你向来高傲，能入了你的眼，足以说明那人的不凡，如果那人的势力……”
她叹息一声，却不再多说，站起身子，朝着房门走去。
“噗通——”
刹那间，身后传来一声响动，赤翟棠猛地转过身子，却见自己事事不肯低头的儿子，就这样双膝跪于地，满脸哀求地看着自己。
“娘……”
只这一声低唤，便令赤翟棠身形轻晃。
赤翟棠跺跺脚，便能让整个江湖颤上一颤，可此刻的她，却无法再挪动身体半分。
“娘，您就答应了儿子的这个请求，儿子从来都没有求过您什么，就让儿子自己选妻主，别再举行什么荒唐的比武招亲了……”赤翟若轩抓着赤翟棠的衣服下摆，神色凄凄地抬头望着自己的生身母亲。
赤翟棠别过脸，不忍看他。可隐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她的轩儿，从来都是跟着他的姐姐唤自己为母亲，平时神态间不乏恭敬，可也带着明显的疏离……从未似如今这般地发自心扉……
“咚——咚——咚——”
赤翟若轩磕了三个头，急中生智地道：“娘，若梓桐是儿子的妻主，那梓桐背后的拜月山庄自然会成为娘的一大助力，若娘想统一江湖，必指日可待。难道娘举行比武招亲不是为了这个吗？”
“我的傻轩儿……”赤翟棠蹲下身子，轻抚着赤翟若轩额头的淤青，痛心道：“娘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事已至此，再无反悔的余地了。”
“娘……”
一滴清泪，随着赤翟若轩的低唤声，自那双漂亮的眼睛悄然滑落，滴落在赤翟棠的手背上。
“娘，儿子只是想找一个爱儿子，而儿子也爱她的妻主，您就成全了儿子吧……”赤翟若轩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道。
赤翟棠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背上清澈的泪珠，眼中的阴郁似乎更浓了一分。
他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啊……
赤翟若轩见赤翟棠的神情有几分松动，忙抓过她的衣袖，继续哭求道：“娘，看在过世的爹爹份上，你就……”
“啪——”
赤翟若轩一手捂着自己发烫的左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从小溺爱自己的母亲吗？
“别给我提那个贱人！”赤翟棠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吼出来。
她倒退几步，恨恨地指着被自己一巴掌扇倒在地的赤翟若轩，低喝道：“别给我提你的爹！别给我提那个贱人！”
她深吸几口气，收了收自己满腔的恨意，一字一句地道：“轩儿，你给我记住了，比武招亲势在必行，别想给我弄出什么花样！”
赤翟棠顿了顿，凝神检查一番，确定房屋四周无第三者的气息，凑到兀自愣神的赤翟若轩身边，别有深意地道：“除非，她愿意为了你，敢与赤翟山庄作对，将你强要了，我自会成全你们。”
“娘，你……你什么意思？”赤翟若轩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顾不上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楚，急切地问道。
闻言，赤翟棠沉默良久，随后仿佛叹了口气，径自走出房门，只留下一句话：“轩儿，你只要记得，你也是娘心爱的儿子……”
※
三人走出屋子时，天已大亮。
满地的梅花花瓣，经过一夜冬雨的洗礼，沾染上不少的泥尘。
夏梓桐丢弃火把，一左一右地执起萧湜雪与洛辰的手，不作任何留恋地离开屋宅。
一路上，夏梓桐不发一言，只带着二人，一心一意地避开梅花林中的机关，神情淡淡的，可双眼黑黑沉沉，见不到底。
走了有大半个时辰，夏梓桐留意到洛辰神色疲惫，而萧湜雪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便就地休息片刻。
她倚靠着一棵梅花树，望着这片花海，突然开口道：“辰儿，雪儿，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之说吗？”
洛辰无聊地用手中的树枝在泥地上画圈圈，未多加思考，便道：“我觉得自己能够遇到夏姐姐就是一种命运。但也无所谓信不信的，我只要能永远跟夏姐姐在一起就好。”
闻言，夏梓桐一愣，但未说话，只把目光投向另一边的萧湜雪。
“我相信我的剑。”萧湜雪轻抚腰间长剑，言简意赅地道。
夏梓桐又一愣，却见萧湜雪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接。
萧湜雪专注地看着她，又低下头去，低声地道：“但我更相信梓桐……”
夏梓桐仿佛想通了什么，哈哈一笑，分别在萧湜雪与洛辰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朗声道：“对，什么命运之说，我偏不信。”
她拥住二人，信誓旦旦地道：“我只相信自己，若真有所谓的命运等着我，我就创造一个奇迹出来！”
她眯了眯眼睛，厉声道：“今后，若有谁胆敢伤害你们，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伤害我们？”萧湜雪看着她过于激烈的反应，纳闷道：“梓桐，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没什么。”夏梓桐心下一惊，忙收起自己的情绪，随手拂过萧湜雪腰间的长剑，淡淡地道。
夏梓桐不待萧湜雪再问，拍拍二人的肩膀，浅笑道：“走吧。”
萧湜雪看了眼夏梓桐的侧脸，心中的疑惑更甚。
三人尚未走出多远，夏梓桐却听得一道野兽的悲鸣声。
夏梓桐将此发现说与二人听，均面面相觑，这还是三人在这个林间第一次遇到其他的生灵。
三人循着声音走去，料不到又走了一段漫长的路，这才觅得声源地。
不想，三人楞在了原地。
只见一头猛虎伏躺在地，身下是一滩浓稠鲜血，而身上伤痕密布，血迹斑斑。想必是无意中闯入这片林子，被阵中的机关所伤。在它的怀中，还有二头湿漉漉的虎崽，双眼紧闭，也不知是生是死。
那头猛虎听得脚步声，机警地抬起头，目露凶光，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非同类，可惜眼神涣散，显然是重伤将死。
夏梓桐揉了揉干煸的肚子，看着这幅护犊的场景，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们还是走吧。”
“不要！”洛辰居然又朝前走了两步，兴奋地指手画脚，道：“夏姐姐，这些小老虎好可爱，我们抱回去养吧！”
话落，他仰头四十五度角，星星眼地看着已然抚额的夏梓桐。
夏梓桐拍了拍额头，指着那头猛虎，恐吓道：“以后这二头小老虎都要长成这幅模样，你也敢养吗？”
闻言，洛辰坚定不移地直点头。
夏梓桐仰天哀叹一声，这明明是小小少年，怎地偏偏就对凶物有如此大的兴趣？先是兵器、暗器，现在是把猛虎当宠物养……
正觉无奈之时，却听得萧湜雪一阵压抑的笑声。
“梓桐，你就让辰儿养着吧，反正我们的庄子也大，大不了等那些虎崽子长出牙齿来，再放生就是。”
“……”夏梓桐直接翻了一个白眼，道：“好吧。不过，辰儿……”
话未尽，却见洛辰已经飞奔过去，吓得夏梓桐与萧湜雪心脏一阵猛跳，急忙也追了上去。
这头成年虎虽然重伤，但对付一个普通人却是轻而易举的！
“辰儿，别忙……”
夏梓桐的两指已经夹了几片花瓣，萧湜雪的剑也已出鞘，只是，二人没有出手的机会。
只见洛辰蹲在猛虎身边，用手上的衣袍小心地裹住虎崽们的身体，随后吃力地抱在怀中。整个过程里，那头猛虎一动不动，只将视线落在虎崽们的身上，目光甚至流露出几分人性化的悲伤。
也不知最后洛辰喃喃了句什么，那头猛虎“呜呜”低叫了几声，就闭上了双眼，气息尽无。
夏梓桐与萧湜雪对视一眼，随即一脸怪异地望着朝她们直直走来的洛辰。
“夏姐姐，还好小老虎都活着。”洛辰头也不抬，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怀中二头虎崽们身上，笑嘻嘻地道：“以后我就有二头猛虎了！”
夏梓桐轻咳一声，喃喃道：“说不定那头猛虎已经成精了，而辰儿却是通灵的。”
萧湜雪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什么？”洛辰终于不再看他新得的小宠物，满脸的疑惑。
夏梓桐摸了摸鼻子，望天道：“没事，我们继续赶路。”
花费了不少时间，三人终于出了梅花林，而洛辰怀中的其中一头虎崽也已转移到了萧湜雪的怀里。
回到昨日下船的地方，却见一人背对着三人，蹲在湖边。
那人一袭红衣，浓密黑发拢在胸前，正忙碌地掬着水梳洗。红衣上也有不少破损之处，却无一丝污泥，干净至极。
听得脚步声，那人转过身子，随意地瞥了三人一眼，又继续洗漱。
只这一眼，三人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那人眉头微蹙，面带潮红，那双桃花眼里水汪汪的一片，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乌黑的发丝滴着水，反而衬得那只握住长发的手雪白无双。
夏梓桐向萧湜雪点点头，暗示昨日跟踪三人的必是罗刹无疑。至于最后为何跟丢了，显然是一道进了梅花林。
此时，罗刹已站起身子，面向三人，静静地审视着三人。
“罗宫主，别来无恙。”夏梓桐敛袖施礼，浅笑道。
却无人能知，她的这份笑容颇有些幸灾乐祸。
“夏庄主，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