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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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翟若轩没有心情叫醒小云，默默地走向房门，倚在门框上，轻抚着小腹，叹息着合上了双目。
夏梓桐转过一个弯，刚刚踏上这座小院时，抬眼便见赤翟若轩这副无助的模样。
心头突地升起一个疑惑，这方诺大的空间，为何第一眼见到的是他的身影？
夏梓桐没有深思，依旧如常地上前，却不知自己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声，好似不忍打扰他的休憩。
片刻后，夏梓桐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前。她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臂，触上他略显苍白的脸颊，只觉心底的一隅，正在微微颤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悄然流动。
如今的她不知，灵魂深处的自己，在疼惜着眼前人。
“……梓桐？”赤翟若轩怔怔地看着她，突然似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倏然倒退一步，却未考虑身后尚有一道门槛，快速地向后倒去。
“轩儿——”
夏梓桐顿时旋身掠向他的后背，探出双臂，牢牢地将他护在怀中。她刚想提气站稳身形，却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体在不久前才受过重创。丹田内真气不足，胸口更是传来一阵剧痛，“砰”的一声，双双摔倒在地。
“咳咳……”夏梓桐面色惨白，也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内伤之故，当场咳出些许血丝。
赤翟若轩手忙脚乱地从她的身上爬下来，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身子，跪坐在她的身旁，擦着她嘴角的血渍，带着哭腔道：“梓桐，你伤到哪儿了？”
夏梓桐闭眼忍受脑袋里的阵阵晕眩，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脱口道：“你有没有伤着？孩子呢？”
“别担心，我和孩子都没事。我先扶你起来。”赤翟若轩极力忍耐鼻尖的酸涩，扶着她勉强站起身子。
“好些了吗？”赤翟若轩轻轻地按揉着她的胸口，转头朝屋内的小云喊道：“小云！别睡了！快醒醒！”
小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站直了身子，喃喃道：“怎么就睡着了？”
赤翟若轩心急如焚，扶着夏梓桐坐到桌旁，转头对小云怒道：“小云！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犯浑了！”
“啊？”小云怔了怔，待看清眼前场景，忙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地道：“奴婢小云见过少奶奶！”
先前夏梓桐一连番冷绝的动作，已令小云生出惧意。
夏梓桐朝小云摆了摆手，接过赤翟若轩递来的茶盏，简单地漱了漱口。
“多谢少奶奶。”
赤翟若轩见夏梓桐的衣裳沾上了一点污渍，对小云吩咐道：“小云，你快去少奶奶的房间找一套干净的衣裳，再去请唐大夫到此。”
“不必。”夏梓桐淡淡地道：“小云，你先退下。”
“……是，奴婢告退。”小云不安地看了一眼赤翟若轩，躬身退下。
赤翟若轩见她神色平静，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紧张情绪，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探出右手，到底不敢触碰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道：“梓桐……“
夏梓桐冷不丁地道：“赤翟若谨失踪了。”
赤翟若轩难掩悲痛，“姐姐她当真……”
夏梓桐自怀中掏出一张短笺，放在赤翟若轩的面前，解释道：“这是我刚刚得到的飞鸽传书，自你我相继离开益州后，赤翟若谨就没有在益州露过面。”
赤翟若轩连忙打开短笺，一看之下，面上竟无血色，“梓桐，你……你竟然派人杀害姐姐？”
“不！不是杀害，只是想废掉她的一条左臂。她有胆量算计本庄主的人，就该有这个准备接受本庄主的报复。不过至今尚未成功，如今更是找不到踪影。”夏梓桐似笑非笑，观察着赤翟若轩的每一分表情变化，“你说……她怎么会失踪呢？”
“我……我不知道。”赤翟若轩紧紧地捏着短笺，一时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悲的是，她背着他，试图伤害自己的姐姐。喜的是，自己的姐姐终归暂时逃过此劫，可更悲哀的是，自此失去了踪影。
“真的不知道吗？”夏梓桐凑近了他煞白的脸孔，极轻极缓地摩挲着他的肌肤，“还是说，你有事瞒着我？”
“梓桐，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赤翟若轩缓缓地滑下凳子，无力地跪于她的身前，低泣道：“当初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设下那个圈套，这才有了妻夫之实。可是，你已经原谅了我，更承诺会宠爱我一辈子，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
“可你为何在近日秋后算账，更忍心舍弃我们的孩子？”赤翟若轩泪眼凄凄地仰望着她，哽咽道：“我不管你是绝情绝爱，还是到如今都宠爱萧湜雪他们兄弟。我只求你别怀疑我，更别伤害我们的孩子。”
他抓过她的手，哀求道：“别再折磨我们，更别再折磨你自己。只要你细细地体会我们对你的爱，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夏梓桐一点点地握住他温暖的手心，一道按向自己的胸口，茫然道：“轩儿，我……我好像把最重要的东西丢了……”
“这里是空的，也是冷的。”夏梓桐蹲下身子，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神情恍惚不定。
赤翟若轩心弦大坳，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梓桐。有我们陪着你，你不会再寂寞，不会再痛苦。”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夏梓桐突然低笑了起来，“我和一个男人相爱十四年。有一天，我看见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床上纠缠。就因为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他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而当时，他不知道我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赤翟若轩被定在了原地。
夏梓桐依旧低笑着，“然后，我带着腹中胎儿，服药自杀了。”
赤翟若轩怔怔地道：“女子，怎会……”
夏梓桐仿若未闻，继续道：“梦境一转，我变成了一个小女孩。我有一个师父，他每日里都会炼制各种毒药，然后让我一一服下，不过是为了在替我炼制解药的过程中，获得他梦寐以求的假死药。六年后，当他研制出了假死药的药方，他想杀死我，还告诉我一个真相。这六年来，其实他一直在欺骗我。可惜最后，我们同归于尽了。”
赤翟若轩安慰道：“只是梦而已，你何必当真。”
“是恍然如梦。”夏梓桐站起身子，转头看向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宁惜朝，微笑道：“是不是梦，其实你心中应该明白的。”
宁惜朝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辩解。
夏梓桐没有再看一眼赤翟若轩，径自朝宁惜朝走去。擦肩而过时，她淡笑着对宁惜朝道：“我忘却了背叛和欺骗的痛苦，却并未忘记毒药发作之苦。每日里服下毒药，几日后再服下解药，时时徘徊在生死边缘。如今想来，那竟然也是一种幸福。”
她顿了顿，自嘲道：“应该是幸福的滋味吧……”
“梓桐……”宁惜朝出声唤住即将离去的夏梓桐，“爹爹答应你之前的请求，允许辰儿嫁给你。你用正君之礼将他娶过门，当你的侧君。爹爹也问过了辰儿，他是愿意的。”
夏梓桐不言不语，重又向前走去。
“梓桐！”宁惜朝加重了音调，朝着她的背影喊道：“十日后，你就迎娶辰儿，可好？”
夏梓桐沉默地渐渐远去。
“你不出声，那就是默许了。”宁惜朝声音渐低，最后喃喃道：“爹爹会帮你操办一切。只要你开心，从今往后，你的任何要求，爹爹都答应你。”
赤翟若轩已走到宁惜朝的身边，轻声道：“爹爹，其实梓桐一直都不开心。她满腹心事，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已经感觉到了。”
宁惜朝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是我令她陷进眼下的绝境，也连累了你们一同遭罪。夏侯一族的女子生来就背负着惨淡的命运，痛苦一生，尤其是梓桐，到了最终的轮回。”
宁惜朝拍了拍赤翟若轩的手背，“你们都是好孩子……一切都是爹爹的过错。爹爹不该说那番话，令她绝望至此。”
话落，宁惜朝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144章
接下来的十日里，全庄上下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由宁惜朝亲自坐镇指挥，陈大管事从旁协助，翻阅了不少关于嫁娶的书籍，又专门遣人下山寻来一名经验丰富的喜公，应对成亲仪式的相关事宜。
但到底时日过短，只得一切从简，可也把山庄布置得到处都是张灯结彩。
而洛辰的嫁妆，宁惜朝更是毫不含糊，完全按照富贵人家嫁嫡子一般，从置办衣料、金银首饰，到最后添加的上万纹银，均记在洛辰的名下。
虽说嫁妆最终还是落于妻主家，却是夫郎明面上的私房钱，妻主不可干预半分。
足见宁惜朝的用心。
至于宾客人选，由于拜月山庄从来不参与江湖纷争，更谈不上有深交情的江湖势力，倒也省下不少力，只需通知能在成亲之前赶回来的山庄诸人参加喜宴即可。
不过此喜讯在江湖上却传得人尽皆知，这也正是宁惜朝的目的所在。既然无法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那就喜传天下，昭显他对此事的郑重，以及对新人深深的祝福。
相较于别人的忙碌，夏梓桐依旧故我。
上午，同萧湜雪一道处理山庄事务。午膳后，回房运功疗伤，或进行一个短暂的午休。剩下的时间里，就去药房侍弄那些草药。
倒显得她最为清闲。
与往常不同的是，自那日后，夏梓桐开始在兰苑后的那片树林里，一点点地开辟出一片适宜种植的泥地，又在树林内寻了为数不少的兰花，一一种下。
每日早膳后，夏梓桐总要孤身来到此地，花些时间照料这片新开垦的花园。
她好像突然失去了身上所有的锋芒，不再咄咄逼人，不再冷酷似冰，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会温言温语地与萧湜雪商量要事，会安静地看着洛辰与虎崽们嬉戏玩耍，也会坐在赤翟若轩的身旁，一边品茶，一边聆听他的琴声。
收敛了所有情绪的她，教人看不透心思，宛如一潭死水。
就在这种平淡的日子中，终于迎来了成亲之日。
锣鼓喧天，一片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迎亲，拜堂，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后是敬酒。
只见夏梓桐头戴喜冠，身着喜服，游走于各个酒桌前。
身边人都举着酒杯，口中说着赞美的词汇，都向夏梓桐敬酒。
道贺声不绝于耳。
夏梓桐给足了这些属下们的脸面，俱是一通豪饮。
夜色已深，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人的敬酒，夏梓桐才在二名小厮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向新房。
新房内，鲜红的窗幔，鲜红的床褥……一切都已焕然一新。
满目的红色，犹如火焰燃烧，令她分不清到底是身体在发热，还是自己冰冷的心在刹那间暖和了起来。
夏梓桐挥退了在屋内伺候的下人们，脚步不稳地走向床榻。
洛辰听到声响，猛地绷直了身子，紧紧地揪着喜服的一角，不敢动分毫。
夏梓桐在他的身侧坐下，握上他的手，低唤道：“辰儿……”
洛辰壮起胆子反握住她的手，“……嗯。”
夏梓桐轻轻地掀起他的红盖头，楞了楞，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此情此景，真可谓怪哉！
洛辰原本通红的脸颊，此刻，更添羞赧。他捂着自己的脸，嗔道：“夏姐姐，你笑什么？”
夏梓桐挪开他的双手，捏了捏他涂着胭脂的双颊，又戳了戳他刻意修饰过的双眉，“这些是谁弄的？”
这么一闹，洛辰也没了先前的紧张感，扁嘴道：“喜公说，哪里有男子嫁人时不上妆的。我知道夏姐姐不喜那些胭脂水粉，可是……”
“我知道了，先去洗洗干净。”夏梓桐领着他走到水盆架子边，拿着毛巾就了点清水，仔细地擦净他的面容，“还有，你也该改改口了。”
洛辰轻声答应，“梓……梓桐……”
夏梓桐由衷地微笑起来，拥住他的身子，叹道：“还好，你一直都在。”
洛辰不解地道：“梓桐，你的病都好了？”
“我没事。”夏梓桐醉意朦胧，只觉他的身子清爽无比，隔着彼此厚实的喜服，情不自禁地抚摸起他的身子。
“梓桐……”洛辰双手勾着她的脖子，软绵绵地靠在她的身上，呼吸不免有些急促。
夏梓桐晃了晃晕眩的脑袋，口齿不清地道：“我们……”
洛辰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们去喝交杯酒……”
“……”
片刻后，二人坐在桌旁，只见夏梓桐晃晃悠悠地拿起酒壶，又晃晃悠悠地斟满了两个酒杯。
夏梓桐拿着酒杯，大着舌头道：“辰儿……我们……干……”
洛辰勉强地扶稳她的身子，举杯缠上她的手臂，一饮而尽。
夏梓桐一脸的傻笑，也饮了杯中美酒。
“梓桐，你今日定喝了不少的酒，快去歇着吧。”洛辰竭力扶起她的身体，欲往床榻而去。
“等……等等！”夏梓桐推开他，辨别了方向，走向衣橱。又在衣橱内摸索了好半天，终于掏出一物。
“梓桐，你做什么？”洛辰望着她手中明晃晃的剪刀，惊惧道。
夏梓桐不答，剪断自己胸前的一缕发丝，随即将剪刀递给一旁目瞪口呆的洛辰，柔声道：“辰儿，你来……”
洛辰虽不明所以，依旧按照她的吩咐，剪去一缕发丝。
“这样……我们就是结发夫妻了。”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