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欲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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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嘴角浮出一抹微笑,淡淡暖色在眼里弥漫,“本宫倒觉得他比你更稳重。好了,本宫给你这个机会,你别让本宫失望。”
“是。臣定不负娘娘再造之恩。”胡允泽站起来,再次朝她郑重下拜。
几日后,胡允泽被封为襄阳知府,赶赴襄阳就任。端木太后自从那日在宴会上吐血晕厥就一病不起,在一年后晏驾归天,随后数月,魏国与突厥再次爆发战事。
对于周儇来说,以后的两年时光就像是深秋黄昏里延绵不绝的雨幕,整个世界都是浑浊不清的。她十分清楚自己做过的事和要做的事,唯有那些像水一样逐渐流逝的东西她无法计算,每当脑海中浮出“逝去”的概念,她的每一根神经都会感到尖锐的痛。日子就是浑浑噩噩中度过,看不到晕开月明,一条路走到黑,生命也不会在黑暗到来之后就走到终点。
突厥在六年前和魏国的战争中惨败后,国内就发生了内乱,分裂成□□厥和西突厥两国。西突厥再次强大起来,屡屡侵扰魏国边境。魏国与突厥战事不断。就在独孤崛即位第四年,北疆守军与□□厥联手,合力攻入西突厥国都,彻底将这个国家消灭。可因守将周霆与西突厥结盟之前没有上书去的皇帝的批准,擅自做主,即使立下战功,也是犯下了重罪。
关于是否惩治周霆,朝中大臣分为两派,各执一词。有人认为周霆擅自做主无视天子,为了以儆效尤,虽然有功也一定要罚。有人认为当时时间紧迫,周霆是怕错失良机才会如此,虽然有罪但情有可原,可以将功抵罪。最终独孤崛下诏犒赏北疆将士,唯独没有封赏周霆,即是对他不赏不罚。
还有大臣主张将周霆召回京城,周霆是周威的堂弟,麾下有三十万将士,加上周威在京城统领四十万禁军,魏国有一半军队都在周家掌控中。周家权倾朝野,再找不到第二个门阀能与其比肩,又如何不为天子忌惮?然而独孤崛也没有接受这个建议,依然让周霆镇守北疆。
周儇来到御书房,镶着金线的凤袍外杉携着长袖在风中翻动。她的目光无意识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倒影,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过了重阳节,宫中随处可见落木残红的萧条景象,阳光日渐薄弱,即便是风和日丽的午后,空气中也隐隐带着一种潮湿的味道。
走进大殿,听到内侍向他通报,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室内的采光很好,只是因为心理作用,有一瞬间她看不到金色的阳光,世界蜕变成阴霾的铅灰色。
独孤崛在批阅奏章,此时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朝他盈盈一拜,循规蹈矩。
“这个时候来找朕,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如巍峨远山的眉宇间隐约可见一丝余怒未消的痕迹。
她走到他身边,曼声道;“臣妾听说皇上刚召见了哥哥,就赶过来看看。哥哥是不是又鲁莽冲撞皇上了?如果是,臣妾代他向皇上赔罪,请皇上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就变成了这样……私下里她亦是称他为“皇上”,称自己为“臣妾”,他的自称也变成了“朕”。依然是朝夕相对,可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比分离和时间更加残忍。最远的距离莫过于物是人非事事休,情深不寿到陌路。
独孤崛冷笑道;“他是鲁莽。周家能拿得出来的人物和皇后比起来都是班门弄斧了。”
“皇上是要将我视作敌人了?”周儇听出他言外之意,不恼怒也不解释。她不是为夫是从的贤惠女子,亦不是除了丈夫真心相待就别无所求的痴女子,在几年前的宫宴上,她拒绝用清儿和族人发毒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了。
没错,周霆没有禀明天子就私下代表魏国与□□厥联合,以及擅自出兵都是她的暗中授意。情势紧迫是次要,他身为军人能击退敌人就是进了本分,西突厥不是非灭不可,灭西突厥也不是非他不可。后者才是真正的原因,这个功劳只能是周家的,事成前决不能禀报朝廷,让独孤崛再派别人来插手北疆的事务。
正所谓将在外君玲有所不受,周霆为魏国立下奇功,独孤崛真的降罪与他就会寒了所有武将的心。如果独孤崛将周霆召回京城,周霆到京城之日就是周家起兵废帝之时,兵权不但是荣耀的象征,还是用来自保的利器,没有兵权就是任人宰割,周家经历了一次劫难,再不会重蹈覆辙。
独孤崛没有能一举消灭周家的把握,造成一死一伤的结局,最终成全的也是魏国的敌人。冉国和辛国还对魏国虎视眈眈,□□厥亦不是善类,所以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和魏国的基业去赌。
“儇儿,你到底想要什么?”独孤崛看着她的眼神复杂,像是在寻找和分辨着什么,又像是在回忆,带着一种难以置信。“能给你的,朕都已经给了你。可你要的太多,你……太让朕失望了。”
周儇听着自己的心里发出的一声声细碎的,如裂帛般的撕裂声。怔了片刻,她再次勾起得体的微笑,柔声道;“皇上你是知道的,周家对大魏怎么会有反心呢?周家承蒙皇上的隆恩才有今天,若再是做出犯上作乱的事便是自掘坟墓了。皇上要效仿先帝才会对周家如此不信任。要得太多的人,是皇上。”
所谓君臣一体,不过臣子在君王的恩典下求得一席安稳。独孤崛与独孤葛不同,但他终究是皇帝。
独孤崛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嘴角牵起,而这未入眼底的笑容使他俊美无俦的脸看起来越加冷酷,仿佛他生来就是这样的。
——又仿佛,过去的温柔缠绵都是假的,都是她一个人幻想出来的迷梦。
他冰冷的声音这样对她说;“皇后心系朝政还要抚养太子,一定顾不上燕王了。朕就将燕王交还给虞妃,并加封她为元妃,协助皇后处理六宫之事。”
周儇眸光流转,报之以温柔的微笑,“这样甚好,臣妾抚养两个皇子也是力不从心。虞妃是燕王的母亲,皇上看重她也是应该的,燕王毕竟是除太子外唯一的皇子了。只要皇上记得前朝储位之争如何残酷,不要让自己的子嗣从蹈覆辙就好了。”
说完她站起身,不看独孤崛变化的脸色,朝他盈盈一拜,“该说的话臣妾都说完了,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
当日,独孤崛下诏加封虞氏为元妃,并将燕王交还给她抚养。加封大典于三日后隆重举行。
随后,独孤崛又将看守帝陵的蜀王召回,委以重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含章殿是孝懿皇后的寝宫,殿内的布置却是十分简洁。独孤崛仍以皇后之礼待她,只是她在独孤旭死后一改往日的奢华,终日深居简出,诚心礼佛,穿戴用度都十分朴素,甚至为做善事散尽财物。
只希望能洗去这双手的血腥和一身的罪孽,希望她的孩子能一生平安,不要为她所累。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奚氏看着窗外西沉的落日,满园枯叶如蝶在风中纷飞,内心是极致的空落和绝望。
她徐徐转过头,看着面色冷肃的独孤旭,叹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你。这些年来,你从未停止过怨我。”
独孤骜已经长成十五岁的少年,他看到母亲面容憔悴,心里颇为凄凉。怨吗?纵然他认为母后太过懦弱,但母后的确是为了他。怨,有什么意义?他会用自己的行动去证明!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低沉的声音里弥漫着不加掩饰的恨意;“母后多虑了,我和他不过是相互利用,他让我做他的傀儡,要用我的手除掉周家,难道这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吗?替父皇报仇,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你不是为了报仇,只是不甘心。”
“有区别吗?”独孤旭笑了笑,“周氏已经掌握了独孤御,他长大后不会找我们寻仇吗?母后当年就应该斩草除根。”
奚氏摇了摇头,双眸含痛,“如果我早想到你父亲会……我满手血腥又是为了什么啊?这些都不必再说了,独孤御不会知道这些的,周氏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些?她只要利用他对付燕王,保护她自己的儿子而已。”
“周氏不说,不代表他不会这样想。”
“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也只是一个亲王,不会仅仅因为怀疑就不计代价地针对你。”她定定看着独孤骜,从这张坚毅到近乎冷酷的脸上又看到了独孤旭的影子。她一字字悲伤地问,“告诉我,你的心思是不是还在那个皇位上?”不等得到回答,她又用哀求的语气劝道;“别在想那个位置了,在你父亲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一生与那个位置无缘。你就不能听母后的话,我只要你一生平安。”
独孤骜不禁蹙眉,态度更为强硬;“我心意已决,与其这样无所作为,碌碌无为地活着,我情愿放手一搏。母后不必再说了。”他说完便转身决然而去。
再说独孤御,病好后的他就成了正常的孩子,命运又似乎将空缺两年的智慧都弥补到了他以后的成长里。到了五岁,他与独孤清和独孤释都进了学堂,一起读书习武,三人里就属他最勤奋刻苦。
“母后,你为什么总让我让着三弟啊,父皇总是夸他,都不喜欢我了。”一日,独孤清又在击剑比试中败给了独孤御,挨了父皇一顿批评,回到坤宁宫后不满地向母后抱怨道。
“因为他是你弟弟啊。”周儇笑着将他搂在怀里,解释道;“清儿只是不如御儿罢了,不是比释儿强上很多吗,父皇喜欢释儿,怎么会不喜欢清儿呢?”
独孤清嘟起小嘴争辩道;“不是这样,父皇说我是太子,又是哥哥。太子必须是最好的!”
周儇点了点他的脑门,“那你只听父皇的话,就不听母后的话了?兄弟之间应该相互关照的,你是哥哥,就应该让着弟弟。你现在让着他,他将来也会帮助你。你是太子,除了魏国的江山,你什么都可以让着他。还有,”又叹了口气,补充道;“这些不可以对你父皇说,不然你父皇就不会真心夸奖他了,他会难过的。你有父有母,他却父母早逝。清儿,你应该多照顾他的。”
独孤清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二弟也是弟弟啊,我以后要不要也让着他一点?”
周儇含笑反问;“二弟可是要和清儿争江山的,清儿也要让吗?”
独孤清的脑袋又晃了晃,“当然不让!母后说太子只有江山不能让,二弟要抢孩儿的江山,孩儿当然不会让他。”
他纯真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周儇抚摸着他的头,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十一月,胡允泽被召回京城。三年来他先后在几个州郡任职,因为政绩显著,独孤崛对他破格提拔,让他亲自教授太子,将他的官位由地方知州直接升到相位。
一日,当胡允泽授课完毕,独孤清要回景德殿了,周儇让嬷嬷送他回去,将胡允泽留在坤宁宫。
独孤清离开后,她问胡允泽;“太子的功课比起燕王和靖王如何?大人可要诚实告诉本宫。”
“禀娘娘,太子殿下无论资质还是勤奋都胜过燕王靖王两位殿下。”胡允泽坦言道。
周儇含笑道;“这就好,太子武艺不比靖王,皇上原本对他有些失望的,在功课上对他的要求自然更高了。”
“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首先应该精通的就是帝王之道,如何将天下治疗的更好,其次是兵法布阵,一人敌不如万人敌,武艺相比是最次要的。”
周儇颔首,“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如何教导太子本宫也不便干预,还需要大人多劝劝皇上。”
胡允泽微微躬身,道;“请娘娘放心,这是臣分内之事。”
随即大殿里是片刻的安静。周儇突然低声问;“胡允泽,你会抚琴吗?”
这个问题太突兀,胡允泽的心跳仿佛停了一下,他客气的自谦道;“略通一二。”
“那你就为本宫弹奏一曲吧。”
胡允泽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辨,宫人取来琴放在案上,他便坐了下来,指尖拂过琴弦,琴音随心声徐徐流出,宛如天籁,却只有弹奏它的人明白。
周儇静静听着,延绵起伏的琴音,有静看闲听花落的淡雅醇厚,有高山流水的浩然空灵,还有金戈铁马的壮阔苍凉,又有铅云沉积的压抑悲凉……许多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如浮光掠影,不断交叠相映,又来去匆匆。窗外的天色又暗了几分,她忍不住想,外面是不是已经下雪了?心中有一扇紧闭的门打开了,她仿佛在短暂的片刻历经了很多惊心动魄的场景,她和独孤崛在林中初遇,沐浴着秋阳的暖色,似乎永远不会凋零;夜幕下的雪山上,冲杀声几乎撕裂耳膜,数不清的箭矢从眼前飞过,他却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然后,她又到了那个下雪的夜晚,她手中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流出的血在刹那间覆盖了整个世界……
更多零碎的片段就像漫天的碎雪,带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父亲,大哥,筱悦,还有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快乐的她……一切的一切又很快淡入窗外铅灰色的天际,整个世界又突然陷入一片混沌中。
那些岁月对她来说是一生一世,却又是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