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本色-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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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他们的心上碾过,很沉,很疼。
徐风来该怎么办?
大地一片沉静。
徐风来明知道任晶莹已经是大孟国的皇后,那幅孟泽安行幸任晶莹的画卷他也看过,此时,他又亲眼看到任晶莹隆起的小腹,腹中怀着的是孟泽安的孩子,他能怎么办?
任晶莹在等待,她显得很有耐心,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她将怀中的孩子换了一个姿势,把孩子弄醒了,任晶莹让孩子看向徐风来。
孟瑜真的很乖巧,大人们都在沉默时,她说话了,她向城楼下招着小手,咿咿呀呀的。
徐风来的胸腔突然就涌出一阵内疚,他深深的知道:不管任晶莹发生了什么,都是因他而起,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是他没有尽到做一个真正的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他应该懂得任晶莹的身不由己。
任晶莹始终默默的瞧着徐风来,是一种无言的力量,她要表现的很坚强,坚强到让徐风来放心,不能让徐风来乱了分寸,她相信徐风来能处理好一切,她相信徐风来能将她和孩子接回家。
一个真正的女人,就是应该要成为男人的力量,而不是男人的软肋和弱点!
徐风来与任晶莹对视着,并没有掩饰他的痛苦,任何一个男人在这种局面下都会痛苦。可偏偏徐风来不仅痛苦,还有着深深的愧疚,是他没有保护好任晶莹,这是一种对他的惩罚,他必须拿出男人的勇气承受并接受。
徐风来说话了,他正色的道:“我说的是我的妻,我的妻是任晶莹,我是来接她回家。”
孟泽安狂笑道:“任晶莹现在是大孟国的皇后,并且她还怀了朕的孩子。”
徐风来负手而立,坚定的道:“只要是跟她有关的,我都可以接受。”
孟泽安问:“你能接受什么?”
徐风来说的很自然:“接受她腹中的孩子。”
孟泽安不屑的道:“你就不怕被人耻笑?”
徐风来说的很平常,道:“谁想笑,就由谁去笑。”
孟泽安的心被握得很紧,他应该是不曾想过当他义无反顾的接受孟瑜时,何尝怕过天下人耻笑,尽管心不甘却还是情愿待任晶莹好,尽管招到天下人的耻笑。
既然是孟泽安能做到的,徐风来也一定可以做到,他并不是要跟孟泽安比,而是他在做一位丈夫和父亲该做的。
任晶莹笑得很温暖,她的心更暖,情更灼,爱更热。
花一朵用力的咬着唇,她渐渐的垂下眼帘,心好像落进了很深很深的悬崖。
程天晴安静的在花一朵的身旁呆着,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花一朵。
孟泽安的傲气逼人,瞥了徐风来一眼,道:“她现在是朕的女人,她的一切都由朕作主。”
徐风来的冷静依旧,问:“如果我想安全的接回她和孩子,皇上有何打算?”
孟泽安反问:“她和孩子对你而言很重要?”
徐风来道:“是的。”
孟泽安问:“有多重要?”
徐风来道:“这俨然无需言明。”
孟泽安冷笑道:“我可以把她和孩子让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徐风来道:“请讲。”
孟泽安眯着眼睛,缓缓的说道:“大徐国撤兵,归还所有大孟国的疆土。”
徐风来勉强的笑了笑。
孟泽安道:“只要你答应了朕,朕立刻就打开城门,不出半个时辰,你就能跟她在一起。”
徐风来长长的吁了口气。
孟泽安不屑的道:“看来她和孩子对你而言,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徐风来郑重的道:“她和孩子对我而言,远比你想象的重要。”
孟泽安哼的一声冷笑,道:“朕提的条件并不过分。”
徐风来道:“的确不算过分。”
孟泽安道:“朕可以再重复一次,你只需要说三个字‘我答应’。”
徐风来问:“我若是说了,你就会相信?”
孟泽安不假思索的道:“对,朕会相信。”
徐风来问:“我说了后,你就会立即将我的妻和孩子送出来?”
孟泽安仍旧不假思索的道:“对,朕会。”
这远比想象中的简单,只要徐风来说出三个字‘我答应’,他就能立刻与他朝思暮想的妻女团聚。
孟泽安就那样看着远处的黑压压的大军,他的眼神依旧炯炯有神,他的气势仍旧如崖下电,而他的内心却已迅速的衰老,渐渐的枯竭,双鬓竟触目惊心的一片霜白。
徐风来沉默了半晌,逐正色的道:“我无法说。”
孟泽安显然有些惊愕,问:“为何?”
徐风来说的很坦诚:“如今这种局势,我已无法保证大军会撤退,也无法保证疆土能归还。”
孟泽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徐风来。
徐风来正色的道:“大徐国取大孟国已是必然,大孟国亡也已是大势所趋。”
孟泽安笑得有些复杂,道:“徜若你刚才骗朕说你答应,说不定朕现在就决定把她们送出城了。”
徐风来郑重的道:“我只说有把握的话,对于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无法承诺。”
撤兵和归还郡城,徐风来的确做不到,他根本就不可能替梅雪苔做决定,而他坚持着他的原则,他不愿意说谎,更不能在他的妻和他的孩子面前说谎。
徐风来当然要跟任晶莹在一起一辈子,他必须要让后半生心安理得,他不能不顾一切,他一直是一个光明的人,不能做不光明的事,否则,他不仅会看不起自己,想必他的妻女也会以他为耻。
孟泽安笑了,笑得刺骨,他镇定自若的说:“朕会和任晶莹,以及孩子,一起为大孟国殉葬。”
徐风来深情的望向任晶莹,目光深邃,瞳孔霎时收缩,心悸得使他的呼吸都有些沉了。
任晶莹朝着徐风来微微的笑,她远比任何人想象得都坚强,她的心早已如翻滚的浪,可表面始终是不动声色,她勇敢的站在命运的风口浪尖上,接受,却不妥协。
孟泽安拨出了长剑,问徐风来:“你说朕是用剑刺入她的腹部,还是用剑划破她的喉咙?”
徐风来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了,他不能让任晶莹死,绝不能,但他又不能求孟泽安,他想到了梅雪苔说过的话:如果你想达到你的意愿,求别人是没有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别人知道,当别人按照你的意愿做,对别人是有利的。
气氛很紧张,孟泽安手中的剑晃了晃,剑光闪过徐风来的眼睛。
徐风来并没有显得很慌乱,而是正色的道:“像皇上这般怜悯百姓的一国之君已不多。”
孟泽安怜悯百姓?
徐风来自然是看得出,当他率领着大军缓缓的向前推进时,孟泽安已放弃了抵抗,原因只有一个:不愿再让百姓盲目的牺牲。
孟泽安眯着眼睛看向徐风来,等着徐风来继续说。
徐风来迎视着孟泽安,坚定的说:“只要任晶莹和孩子能活着,城中的百姓就能活着。”
孟泽安冷冷的一笑,问:“这是要挟?”
徐风来正色的道:“这是交换的条件。”
孟泽安不以为然的问:“如果朕执意不接受你的条件呢?”
徐风来道:“我可以说的再明确一点:只要皇上将任晶莹和孩子归还给我,我保证我的父皇和母后对待城中的所有人,就像是对待大徐国的万民一样慈悲。”
孟泽安问:“否则呢?”
徐风来斩钉截铁的说了两个字:“屠、城。”
屠城。
徐风来说过他只说他有把握的话,既然是他说出的话,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孟泽安仰天一笑,笑得震耳,笑声中却有着难以掩饰的沧桑感。
城中有十万人,有皇亲国戚,有王公贵族,有无辜的百姓,他们的生命都掌握在孟泽安的手中,就在孟泽安的一念之间。
局面改变了,轮到孟泽安作出选择了。
生活中,真正的选择并不是在好与坏之间,那样太容易了;生活中,真正的选择是在两个坏的之间选择不太坏的,在两个好的之间选择比较好的。
孟泽安看向任晶莹,眼神充满了疼惜和痛苦,他勉强的笑了笑,柔声的问:“任晶莹,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任晶莹不愿意,她肯定不愿意跟孟泽安一起死,她要活着跟徐风来在一起一辈子。
但是,任晶莹知道,她不能再残忍的伤孟泽安的心了。
任晶莹温和的瞧着孟泽安,微微一笑,将孩子抱给他看,轻道:“梦瑜才这么小……”
她的声音像是有些哽咽了,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好希望她能活着,我好希望我能亲眼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
孟泽安苦笑道:“她长大后,一定觉得我很失败。”
任晶莹用力的摇了摇头,用一种很自然的语气说道:“不,当我把你完完全全的告诉她后,她一定会觉得你很伟大,是英雄。”
孟泽安怔了怔,问:“伟大?”
任晶莹更用力的点了点头,眸中闪烁着光芒,郑重的道:“你是一位伟大的皇帝,是一个伟大的男人。”
孟泽安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百姓都骂我是昏君,后人定也拿我取笑。”
任晶莹的眼中流出了泪,她咬着唇,发自肺腑的说道:“孟泽安,你待我的好,我又怎会不知道呢。”
孟泽安待任晶莹的好,任晶莹又怎会不知道呢?
那些感动和温暖,那些折磨和隐忍,任晶莹都看在眼里,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她的心很软很软,像孟泽安给予的最为珍贵的对待,任晶莹怎会不知道呢,她又怎会不被触动呢,她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孟泽安见任晶莹为他落泪,心中一阵感动,呼吸都有些颤抖了。
任晶莹微笑着看着他,很诚恳的道:“你待万民的好,他们终会明白的。”
万民会明白吗?
逃难到大徐国的百姓会知道他们的皇帝在知道他们所受的灾难时,一个人躲在殿中失声痛哭吗?
投降到大徐国的百姓会知道他们的皇帝很想发一道诏令,鼓励百姓去选择他们想做的事,而不算是叛国吗?
仍在城中的十万人每一刻都活在不安里,他们在等待,等待他们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孟泽安笑了笑,道:“徐风来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把你交给他,我可以放心了。”
任晶莹微微的一笑,她也放心了。
孟泽安下令道:“来人,开城门,送皇后娘娘出城。”
任晶莹不必再说什么,她款款的走下了城楼,在百姓们的注视下,由皇城禁军的护卫,走向了城门。
徐风来朝着孟泽安拱手道:“多谢。”
孟泽安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上,痛苦将他淹没了,他眺望着远方,这将会是一片新的大地,有新的希望,若能用他一人的终结,换取黎民的丰衣足食,他选择万劫不复。
徐风来已在紧闭的城门外迎接。
程天晴道:“平王请退后,以免有诈。”
徐风来沉吟道:“是没有男人舍得拿自己心爱的女人设陷阱的。”
不可否认,徐风来承认孟泽安爱任晶莹,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尽管如此,花一朵在这个时候,突然就从马背上跳下来,缓缓的走过去,默默的站在了徐风来的前面,如果有陷阱,花一朵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提醒徐风来。
城门开了。
就在那一瞬间,程天晴站在了花一朵的身旁,牵住了花一朵的手,并紧紧的一握。
任晶莹出来了,她挺着隆起的小腹,怀抱着孩子,在她的后面跟着六只大鹅。
城门关上了。
徐风来竟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他深情的看着任晶莹朝他奔来。
任晶莹扑进了徐风来的怀里,温柔的轻语:“你来接我和孩子了。”
徐风来拥着她和孩子,眼眶已湿了,千言万语的深情化作一句话:“我们回家。”
任晶莹颌首,泪滑过脸颊,道:“好。”
徐风来揽着任晶莹的肩,将她揽在怀中,牵着黑珍珠,两个人依偎着静静的走出了人群。
他们的爱情并不是在短暂的时间内爆发出的熊熊烈火,而是恒温的细火,足以温暖一生。
走到远处,任晶莹止住了脚步,她猛得回头,看向城楼上的孟泽安,眼中的泪流得很欢。
徐风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孟泽安始终站在那里,就像是站成了一座雕塑,伫立着。
任晶莹咬着唇,默默的擦干了泪,脚步如何也迈不开,她希望孟泽安能活着,但她没有开口对徐风来说。
她没说,因为她知道孟泽安的骄傲。
徐风来自然是明白的,他很抱歉说:“对不起。”
他只能说对不起,因为两国对势,已无力回天。
任晶莹把梦瑜给徐风来看,道:“这是我们的孩子,名字叫梦瑜。”
徐风来念道:“孟瑜。”
任晶莹颌首,道:“是的,梦瑜,是孟泽安起的。”
徐风来温柔的凝视着她,问道:“我们叫她徐孟瑜,好吗?”
任晶莹道:“好。”
徐风来和任晶莹团聚了,有人欢喜就有人难过。
孟泽安没有再继续目送任晶莹,而是大步的走下了城楼,他高昂着头,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会有很多说书人猜测:大孟国的末代皇帝是为了城里十万人的生命放任晶莹走的,还是因为爱任晶莹而放任晶莹走的?
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曾有那么一个伟大的男人,他全心全意的保护过一个女人,为了好好的爱她,不惜成为天下人的笑料;曾有那么一个伟大的皇帝,面对敌国的侵略,为了顾百姓的安危,不惜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