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有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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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赶到集市上,和牲口似的放在日头底下晒着,矮挫男呦喝着卖人的时候,她才明白,矮挫男是人牙子,她被当成奴隶在集市叫卖!
她只差没气昏过去。如果她是因为错手杀了国舅爷,在大牢里等着人头落地也就罢了,偏偏不是!她怎么会被人贩子抓住在市集贩卖,她不知道!从在国舅府中昏迷到现在,她的记忆一片模糊。那个黑衣人……她心一惊。难道是黑衣人把她卖给人牙子了吗?
正在发呆之际,矮挫男笑盈盈地迎上一位衣着华丽的男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威严的脸上毫无表情。矮挫男跟在他后面夸赞着:“我们这儿的奴隶都是从世家里流落出来的,身家清白,您随便挑。”
他的脚步没有停留,直直地走到媛湘面前,“我买你,你走不走?”
媛湘的眼睛瞪得很大,愣了会儿,就摇头。
他没有理会她,对身后的人牙子说:“就她吧。”
媛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不是奴隶!”
人牙子瞪了她一眼,哈着那中年男子:“她爹把她卖给了我,到现在她都不肯接受这事实,但手续没问题,卖身契都是有的。”
“胡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来这儿的!”媛湘急切地辩驳。
中年男子轻描淡写地瞥媛湘一眼,“难道比起到我们大户人家做丫鬟,你还更愿意待在这儿,继续被叫卖么?”
媛湘怔愣了。她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被卖,但被卖似乎已经成了事实。而且也确实如他所说,跟他走,肯定比留在奴隶市场要强!
见她不说话了,中年男子吩咐后面的随从付帐。媛湘很懵。她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完全置身云里雾里。过了会儿,她忽然想开了。
爹娘既然已经不在世,她也没有必要再活着了。现在就寻思着怎么死吧……在矮挫男那边,屋子里时时有人,她想死也想不成。不如先跟着这中年男子走。等找到机会,就了结自己短暂的一生。
她跟着他们坐了很久的马车,才到达一座府邸。从马车下来,是个小院子。那个买她的中年男子被人称为舒管家,他点点头,吩咐了个大丫鬟,她便笑吟吟地朝媛湘走来:“我带你先去洗漱洗漱。”
媛湘木然地跟在她身后。洗漱干净了再上路也好,如果在九泉之下爹娘看到脏兮兮的她,还不知道认不认得出她呢?
“我叫叠峦,待会儿,我带你去见我们少爷。”
媛湘一心沉浸在不久后就能和爹娘重逢的期待,和对即将结束的人生感到悲哀与酸楚,整个人好似灵魂脱窍,叠峦说了什么,她全然没听见。叠峦见她不应不答,也便不再说话。
叠峦带她到洗浴房,有专门的老嬷嬷替她洗了头,净了身子,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桃红儒裙。
叠峦见她出来,笑着点了点头:“舒管家的眼光真不错,打扮一番,俨然是个美人胚子了。”
媛湘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叠峦不禁觉得没趣,心里暗自想着,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来历?舒管家从来不管买人的事儿,偏偏今天买了个小丫头回来,还说洗干净了送少爷那儿去。
难道是买来给少爷做妾的?可是……怎么看她,都只是个黄毛小丫头,个子还不及她的肩膀;少爷从不贪恋女色,应该不可能买个十岁的丫头做妾啊。
她的心里充满了疑惑,瞧媛湘的样子,估计比她还懵,于是缄了口,带她到少爷住的即墨轩。
媛湘手中握着一截瓷碎片。这是洗漱的时候,在洗浴房中捡到的。看起来像是茶壶的碎片,有一角十分尖锐。只要用它在脖子左边用力一划,鲜血就会喷涌而出。
她仿佛看到自己已经置身于血泊,身体不禁颤了颤。
等她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置身在一个屋子里面。入目皆是满墙的水墨画,花草鸟兽,奇山怪石,各类作品皆全。靠墙的地方立着一张檀木书桌,上面倒挂着满满一笔架的毛笔,长长短短十数枝。
真像爹爹的书房……
她不自禁地走过去,抚摩着笔,砚台;几张笺子用镇子镇住,她凑过去看了看,十分工整的小楷,笔迹苍劲有力,写着长长的诗篇。
门口一声异响,她顺着声音望去,见到了一个男子。
一个面孔令人惊讶的年青男子。
第3章 迷雾(1)
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整个脸孔的轮廓仿佛刀雕斧凿,美得令人惊艳。他的眼睛深遂漆黑,好似无尽的黑夜,带着几丝儿冰冷,让人不寒而粟。
媛湘立刻离开书桌,警觉地望着她。
他向她走来。他身材颀长,穿着紫色深衣,玉树临风般俊逸。
媛湘冲口而出:“你是谁?”
他径自走到书桌,把几张笺子收进了抽屉,“朋友。”
“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苏复。”
媛湘立刻瞪大了眼睛。他……他认识爹?那他会不会也像国舅一样想要威胁她……
她立刻往后退了大步。
“不用紧张。如果我想害你,也不会四处打听你的消息,让舒管家把你买回来。”他望着她,目光静静的。
媛湘仍然不相信,“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要买我?”
“我与你爹也算颇有渊缘,他突遭横祸,唯一的千金却流落在外,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如此说来,他真的是朋友?
她对他的戒备,消除了一些些。然而,这种紧张一放松,她就觉得支撑她的力量没有了。她望着他,语气茫然:“苏复上下一百多口人,真的,都死了吗?”
他黑色的眸子更加黯淡,“处斩十余人。部分仆役被卖,部分女眷被卖入军营。其余流放。”
媛湘已经没有眼泪了,只有巨大的悲伤在胸口流窜。
他说:“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她抬头看他。明明她手握得很紧,他怎么看得到她手中握了什么?
“死,没有意义。但是,你不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吗?朝廷草草地将苏府抄家,又急忙忙地处死他们,如此欲盖弥彰,真相一定充满玄机。”他的语速十分缓慢,仿佛怕她年幼听不懂,“你不想替他们讨回公道吗?”
媛湘机械地问:“我爹爹犯了什么错?”
“朝廷给的罪名,是勾结南越,以图谋反。”
“不可能!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媛湘不懂政治,但她知道什么是谋反!爹怎么可能谋反?他只是一介商人啊!
“所以,疑点那么多,你不想查清楚吗?不希望有一天替你爹娘雪冤吗?”
媛湘的眼眶湿润了,“就是想又能怎么样?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怎么查,拿什么查?”
“拿你的命。”他说,“只要有命在,总有一天能沉冤得雪。”
媛湘张开左手,那个碎片依然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她看到一滴滴水珠掉落在它身上,然后滑向掌心。爹不可能谋反!他若有心从政,走仕途也一定能平步青云,可他从来都表现出对当官的一屑不顾,只不过因为与众多官府有生意往来,才偶尔与他们交接。怎么可能朝廷给他定罪谋反?
执政的一定是昏庸、饭桶的皇帝!
媛湘沉默了很久,望向他,“谋反是很重的罪名,你帮我,难道不怕受牵连?”
“你现在是一个被我们买的丫鬟,没人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你且在府上住着,我们暗中探查。总会查到的。”
媛湘闭了闭眼,又睁开,“就算你与我爹爹相识,也犯不着冒着危险来帮我。你有什么目的么?”
他的嘴唇轻轻往上一勾,“精明,果然不愧是苏复的女儿。我帮你,自然有目的。但我的目的,与你殊途同归。”
媛湘跟在叠峦身后,走得极慢。
舒沁的话,言尤在耳。她扔掉了那枚瓷片,不再一味寻死。爹爹是被冤枉枉送了性命,她一定要如同舒沁所说,找出真相,为他们沉冤得雪!
“到了。”叠峦停下脚步,和她微笑着说。
媛湘这才仔细地看清了叠峦的模样。叠峦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肌肤细腻可亲,身材高挑匀称,身上穿着绫罗绸锻,头上玉石银饰俱全,腕上金晃晃的手镯,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千金穿戴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瞧瞧丫鬟们住的地方,一扇圆形拱门穿过去,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中间辅着小小的卵石甬道,甬道尽头便是住处了。媛湘看到几间屋子都是刷的棕红油漆,雕花窗缕,十分精致。
媛湘心想,这倒是个十足的豪门大院。不知舒家为官还是为商?她以前常听下人说他们家被称为天下第一首富,丫环们住的屋子也是宽阔齐整的,与这边相差无几,想必钟府老爷非大富也十分尊贵了。她问叠峦,“姐姐,我要住哪儿呢?”
“你总算开口说话了,”叠峦笑着指了指前的厢房,“这是二等丫鬟住的屋子,你先住下,看林大娘怎么安排。林大娘是专管咱们府上丫鬟的。”
“竟然还有专门管丫鬟的管家……难道丫鬟很多么?”
“每处屋子都有七八个丫鬟,算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媛湘露出很吃惊的模样,“老爷莫非是富商?”
“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们老爷是当朝宰相,”叠峦甚是自豪,“所以啊,你别愁了,在相府待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以前的家里不值得留恋,”她停顿了会儿说,“把我们卖掉的爹娘,更不值得留恋。”
媛湘望着她,没有解释。在别人看来,她就是被父母卖掉,被相府买回来的丫鬟。只有她自己知道,父母对于她来说是永远的最珍贵的宝物,哪怕,他们已经不在人世。
令她纳闷不解地是,那天在国舅府里的黑衣男人是谁,又是谁把她卖给人牙子?她问过舒沁,他说他不知道。
感觉冥冥中有一双手推着她来到相国府,真相却仿佛蒙着层纱,云雾缭绕看不清晰。
第3章 迷雾(2)
叠峦推开左边第二间房间的门,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两张床铺,上面铺满了各色被褥,房间中间一张漆红圆桌,上面放着白钿青花的茶壶茶杯。叠峦指着右边的床说:“你就睡这张床吧。”
媛湘嗯了声,只见叠峦去帮她收拾床铺,嘴里念着:“也不知道你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我多少年了,只帮少爷铺床叠被呢。”
媛湘虽小,却在这短短的数月中学会了人情世故,连忙上前:“我自己来就好了,姐姐休息吧。”
“罢了,舒管家和少爷亲自交待的,我可不敢怠慢。”叠峦笑笑,替她铺好被子,然后细细打量她,“细皮嫩肉的,模样也俊俏。真不像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
媛湘垂头没有解释,叠峦拍拍她的肩膀:“我看你困了,先歇歇吧。”她走出屋子,顺势带上了门。
媛湘伸手摸了摸床上的绸被。从前她一屑不顾的东西,竟然有三个月都没有碰过。曾经锦衣玉食的她,衣来伸手的她,居然三个月都没有吃过一餐饱饭。人生的际遇变幻莫测,她从生活的顶端跌入地狱,这一切都只缘于他们草率地认定了父亲的罪名!
如果不是他们的草率,她不会家破人亡!她此时还依在娘亲的怀里撒娇,被嬷嬷丫鬟众星捧月般呵护着,何需飘零三个月,尝尽人生冷暖。
她躺在床上,抚摸着温软的枕头。闭了闭眼,这才感觉到十分十分困倦,不消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在嫣然坊的日子,因为是风月场所,人多嘈杂,令她成天担惊受怕,何曾睡过一夜好觉。然而这一觉,她睡得极沉极沉,以至于被人拍醒的时候,她半天缓不过神,眼神涣散,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吃饭啦,”她笑吟吟地,“我叫清河,以后和你住同一屋。”
媛湘终于回过神来,也弄清楚自己身居何处了。清河端来的饭菜十分丰富,有饭有鱼有肉,对于三个月没吃过好饭菜的她来说,无疑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她大肆饕餮了一番,风卷残云地把饭菜都吃光了。
清河笑道:“看你个子小小,饭量真惊人啊。”
媛湘羞郝地笑了笑:“我太久没吃饭了。”
她了然地点点头,叫一个穿粗布衣衫的下人进来把饭菜收拾了,然后和媛湘说:“叠峦让我告诉你,你暂时跟我在稻香居,等管家或是少爷有吩咐,再做调动。”
“稻香居是什么地方?”
“是兰夫人的住所。兰夫人是相爷的侧室。”清河顺手从床边的榻上拿起筐子,里面都是些竹弓绷,针线一类的东西。“你会刺绣吗?”
“会一点。”她从小对女红都没兴趣,偏偏娘亲逼着她学。
“那就好,简单的缝补可以交给你。侧夫人很挑剔,所有衣裳都自己府中的下人动手,外人做的一概不肯穿。”清河说着做起了刺绣。
接连几日,媛湘跟着清河进出稻香居,没有再见到舒沁。
他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听说他一直都在相府,只是没有召见她罢了。她想见他,想问他什么时候去查案?
可,他没有派人来找她。
山不过来,她就过去!于是她准备去找他。来了相府七天,她除了去过一次舒沁的书房,便是在绾玉阁和稻香居来回,其余地方,一概没去过。去舒沁书房那次,媛湘心不在焉,根本没有看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走。
她于是问清河,清河瞄她:“没有少爷允许,谁都不准去书房的。你做什么?”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