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翎纪事之御医-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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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仕女一脸不耐烦道:“看见这屋门没有?从那医官进去到现在,还未曾开呢!没人出来,只是刚吩咐下排了两人的晚膳,我们正等着往里送去。我看您那,还是回宫复命吧!你们也是宫里做事的,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么清楚明白的事体了,还用得着我们来告诉你?”
那大内监脸色剧变,惨白如纸,急急地向祖龙禁宫方向跑了去。
傍晚,室内暖意融融。
仕女们一半在排晚膳,另一半在为逸飞和雪瑶整理仪容,将两人的发丝重新梳起,也为逸飞换上了贺翎制的衣衫,脱下了厚厚的羊皮袍子。
这几位打理衣装的,都是在悦王府中见过逸飞的仕女,此时为逸飞梳妆好了,便笑道:“这才是咱们贺翎男儿、悦王侍君呢!侍君穿着那身衣服,我们方才都没认出来,以后可好了,便和千岁天天在一处了。”
逸飞笑着点头道:“没错,但家中侧君怕是要怄气了的。”
雪瑶又想起那送逸飞来的内监,问过仕女,仕女们笑道:“他呀,可被刚才门前当值的柔柔一通抢白,可吃了好大一个惊吓,这会子怕是宫里已经传开了,再没那些男官员来私下拜访了。”然后将那对内监说的话,原原本本讲给了雪瑶。雪瑶捧腹笑得直不起腰,逸飞脸庞却红透到了脖颈。
七日之期很快就到,扬宇再次寻了个借口溜达到御医所的时候,却被人告知,逸飞已经被贺翎悦王留在了鸿胪寺驿,再也没回来过。
扬宇一下愣在当地。
这个消息,恰如有人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他担心的第一条并不是自己性命,却是逸飞的身份。
怎么办,怎么办?小易这家伙本来就是避仇而来,现在怎么一头又撞了回去?
扬宇在御医所门前团团转了一晌,才惊觉自己着急得太早,立时打发小德子备马,小金子回去拿宫牌。两个小内监跑得快要喘不上气了,他还一径地嫌慢,在身后大喊“快些”。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也把他自己急出一头汗来。
及至到了鸿胪寺驿,见到逸飞,扬宇毛领和中衣已经全被汗水浸透,脸蛋红得像柿子一般。
却见逸飞身穿贺翎衣衫,气定神闲地坐在门前晒太阳,舒服得闭起双眼。他手中抱着暖炉子,手边小火炉上一直热着一壶雪水,花墩上放着一套茶壶和茶杯,脚边还睡着不知哪来的一条大狗。
这么看来,逸飞整个人都与从前大有不同,一副富贵天成的气象,透着股子扬宇没见过的嚣张气焰。
扬宇看此情形,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前吼道:“小易!你这倒霉货色!我在宫里担心得要死,你倒尽享安闲了!”
逸飞睁开眼睛,见是扬宇,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小七,坐。”
扬宇怒道:“坐你大头鬼!解药拿来!”
逸飞笑道:“啊,不说我还忘记了。”一抬手,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黑色的药丸,托在手心递了过去,道:“吃了这个,剩下的‘余毒’便都清了干净,以后便不必长期服药了。”
扬宇接过药丸吞下,顿觉与从前那些“解药”不同,有些香甜的味道,从舌尖返上口中,肠通肚顺,一片安适,才冷静下来,但还是忍不住话里带刺地道:“哼,是不是有了悦王庇佑,便不必避仇了?恭喜了。”
逸飞笑道:“避仇,那是骗你的。”
扬宇怒道:“当真?”
逸飞又指了指花墩旁边的另一把椅子,道:“反正有空座,坐。”
扬宇气哼哼地撩了一把下摆坐了。
炉火旁边甚是温暖,当空是金灿灿的阳光,腹内又是一劳永逸的解药,扬宇稍稍放宽心来,道:“看你有恃无恐,将解药也给了,我便听听你的道理。”
逸飞道:“眼看我要回去,少不得把实话说给你听,免得遗憾于你。我的身份,跟你倒是相差无几,我母亲是贺翎京城八王之首的善王,当今贺翎皇是我堂姐,来祥麟这位悦王,跟我就更近了,这是我未婚妻。”
扬宇眼珠差点从眼眶里掉了出去,饶是他千回百转,也猜了许多次逸飞的真实身份,却没想到这位和他一样,也是皇室嫡系。定了定神,便一一问起他为什么随军等事,逸飞也都细细地答了。
扬宇颓然道:“怪不得你对宫礼那般熟悉,也都能想得到这么多事。想不到你们贺翎男儿虽然养在家里,却还能参与里外事务。”
逸飞笑着摇头道:“此言差矣。我们贺翎男儿,尤其又是皇室嫡系,很少有我这样离经叛道的,大多也和你们的公主类似,婚前养在家中,婚后才会参与妻主的事务的。”
扬宇道:“你娘家和妻家尽是一家,可不是自在得很!罢了,我本就是个资质平庸的皇子,又栽在同等身份的人手上,也不算太吃亏。”
逸飞道:“也不算平庸了,你身上有些不同之处,你却不自知。也许等长大几年,有了更多历练,便显露出来了。等你太子哥哥继位之后,你也能像我家千岁一般,做一个让人景仰的辅政王。”
扬宇抬了抬双眉,道:“只有借你吉言了。”站起身来,向逸飞抱拳道:“你我共度时间不少,临到别时,又颇有不舍。此一去山高水远,算来再无会面之期,惟愿各自珍重。”
逸飞也立起身来还礼道:“我这里别无所祷,唯祝你虽身在朝野,却能得一世坦途,富贵平安。”
扬宇笑道:“这却是最珍贵的祝词了。”又按着牧族的礼节,与逸飞碰了碰肩膀,再道一声告辞,转身出门,纵马而去。
逸飞立在鸿胪寺驿门前,看着这少年的身姿稳健,在马上挺得笔直,当真是骑术精绝,心中也颇有艳羡之意和不舍之情。
没告诉他毒药是假的,解药也是假的,是出于私心,不想让他知道他是被一骗到底。
也许等他过几年再回想起来,自己也能解开这个谜题吧。
到那时,凭他的火爆脾气,不知要多生气。
逸飞一边想,一边倚门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2 章
二月初五,雪瑶再次上殿面见麟皇高昶。
在这几日,雪瑶常在房中和逸飞相近,竟至不出寝房,半是离别思念,半是造势之需。这等直接霸占男子的行径,在祖龙禁宫的后宫之间悄悄流传,说的人和听的人,无不红着脸儿跺脚道:“哎呀,羞死人了!”宫女和内监全在其中。
雪瑶这样一来,麟皇高昶反而放下了心,不再追查她是否另有别情,正符合着计划。
今日,雪瑶再次出现在天极殿上,文武官员看向她的眼神有了几分变化:周族文员加了些恐惧,牧族武将却多了些欣赏。雪瑶环视了一周,相比无论是哪位朝臣,这几日来,都在家中听多了夫人们对男子的抱怨,为了长治久安,巴不得快送她回贺翎去呢。
雪瑶朗声向麟皇道:“陛下差人来告知,两边俘虏人员均已清点和交换完毕,是以我今日来朝,便送还贵国主将,以示我方诚心。”
朝中还不知道此事的大臣一片骚动。
主将?哪个主将?
高致远战死,赫仁铁力还在前方征战,哪还有主将?
雪瑶转过身去,向门口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外那个身影吸住了。
在骚动之中,这人外穿祥麟制式的斗篷,内穿一套明显破旧却仍然很整洁的祥麟制式皮甲,从殿门外缓步进了大殿,走到了满脸惊讶的文武官员正中间。
雪瑶向旁边挪了两步,让出正中的通道,面色凝重,望着麟皇。
离得太远了!
再近一些,让朕看清一些!
麟皇高昶心中呼之欲出的一个称呼,始终是不敢叫出口,一声戎马的霸主,此刻竟然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空落,全身微微颤抖着,竟然不自觉地抓紧了龙椅的扶手,翘首望着来人。他身子向上抬着,像被傀儡线提上去一般,已经微微地离了座,喉头翕动,丝毫不觉得自己失态的老人,此刻不过是一个关心则乱的普通人。
进殿的武将散发垂肩,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过文物群臣的注视,始终将一枚皮质的头盔捧在手中,缓步走到了大殿中央,双膝屈起,重重跪了下来,向龙椅上的麟皇叩首,语带哽咽地道:“罪臣高致远,有辱皇命,被俘偷生,愿吾皇依国法降罪。”
麟皇高昶期待之色渐渐变为怀疑,直到听了他说的话,才颓然坐回了龙椅,似乎瞬间又老了几岁。满朝文武都惊讶地盯着本该战死的高致远之时,没人注意到麟皇的些微失态,只有翎皇身旁侍奉多年的老内监,才听到皇上口中细微的自语:“怎么是你……不是他……我皇儿呢……”
老内监也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皇上,高将军回来了。”
麟皇高昶此时才如梦方醒,勉强点点头,道:“回来就好,先回去休养,不必……坚持公务,一个月后再来上朝。”
高致远听得这一生严厉的皇上竟然丝毫没有降罪的意思,感激之情立时如海水没顶,心潮汹涌,重重叩首,泪水夺眶流出:“臣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见得皇上此次宽宏大量,心中感触不一,也急忙跟着高致远高喊万岁。
只有老内监知道,皇上再坐一会儿,怕是撑也撑不住了,眼见皇上无力地打了个手势,便放声高喊:“今日事毕,退朝——”
雪瑶转身刚出了殿门,只听背后无数人都在喊“皇上”,转过头去看时,一大片文武官员都挤在大殿中央,看不见上面的情状。她呼吸一回,仍然是慢慢地走出了天极殿,在内监引领之下,径自出宫。
坐上马车回鸿胪寺的途中,雪瑶想到文武百官喊声中的惊恐,知道些内幕的她,也大概明白了麟皇定是如她们推演一般颓然昏倒,忍不住叹气摇头。
看到老皇上那个样子,也实在是让人不放心呢。
但为了胜利,为了贺翎的平安,也只得这样了。
至此,这场祥麟之行的使命,算是圆满完成,可以回贺翎去了。
鹤唳二年,二月十六。
圆月当空,照着静谧的朱雀皇城。
街边不知谁家的猫儿,扯着嗓子叫了一声,远远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回应。那猫儿媚眼如丝,眼望着那边黑暗的夜,把额头在墙边来回地蹭着。
寿王府,芝瑶的卧房之中,燕王高晟背对着寿王芝瑶,两人僵持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高晟面色带着些惊讶,转过身来。
“我说,你已迟了。就算回到祥麟,麟皇那么多皇子,也轮不到你一个皇弟来控制局势,手掌大权。痴儿,你汲汲营营二十年,却还不明白么?从你侄儿被立为太子那一天起,就注定你已不可能再坐上那个位置了。”
寿王芝瑶仍是浓艳打扮,面上的神情却是高晟从未见过的认真,望向高晟的眼神之中,有些复杂的情分交织着。高晟自然不愿承认,看到她这样子,令自己的心尖也忽然被人揪了一下的样子,透着说不出的疼。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高晟不愿去想毕生大事,就转了话题问她。
芝瑶涂着朱红胭脂的嘴唇笑了笑,道:“从你第一脚踏进朱雀皇城,我们京城八王就已经通了声息,本应对你不管不问,任由你在我们掌心里翻腾。但是我看了你样貌体格,自是动了心,便不顾善王姨警告,也要把你惹上一回。”
高晟心中震惊,不亚于被惊雷当头一劈,问道:“你们都是在装作不认得我?”
芝瑶想了想,咬着嘴唇一笑,道:“你那天突然生气起来,喊出了锦龙都,我还以为我定要被善王姨和良王姨好好惩治一番才能放过呢,幸亏后来悦王解围,把你捞了出去。”
高晟心中像打翻了一间调料铺子一般,滋味古怪,他定了定神,连喉咙都变得干涩起来,低声道:“那你平日里奢靡浮华,都是为了耍我装出来的?”
芝瑶抬起雪藕一般的手臂,将垂在耳边的发丝轻轻理了理,道:“不是,我本心便是如此。我看了你,就如同看了当年的我自己一般,若不抛下一些事,便得不到另一些事。你须知我从小无依无靠,又不知母亲和爹爹为什么身亡,只能依附其他王姨来求存。本来我也曾查证我双亲死因,可查着查着,我却也不想查了。人都已经死去了多时,又何必纠结在此?我只为了一己的活路,抛却争斗,只是玩耍,却也乐得一份逍遥自在,也还在八王之中,没断了我母亲的香火。这就行了,何必汲汲营营,去求那别人的东西?本不属于自己的,即便是拿来了,也守不住的,你却不懂么?”
高晟喉头上下而动,灯光之下的芝瑶,已经变得极其陌生,几乎是认不出来了。仔细看她五官生得和悦王雪瑶竟颇有相似,面上神色凝重而飘忽,也似乎学了悦王,带着一层冰霜。
高晟看了看她的面容,越看越觉得这神情刻在了自己心里,心中也是一阵惨淡,低声道:“我与你……是不同的,我还是要走。我一世都在等这个机会,太子只要一日没有回朝,我便有一日的时间,我必须抓紧了,比太子还要快地赶回去。若太子回去,我才是真的迟了。人生在世,做事总要拼一拼的,你……你今后还愿见我吗?”
芝瑶见他神色,心如明镜,早已知道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