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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凰诀-第68部分

小说: 凰诀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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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荆性子温婉,臣与她不曾起过争执。”温静莞是郑氏上下公认的贤妻良母,郑清源对她也是十分敬重。
姬骞闻言沉默片刻:“她若也能如此便好了。”
郑清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是一阵沉默,许久才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拙荆与臣,不过寻常夫妻之谊,与陛下和皇后是不同的。”
“不同,有什么不同?”姬骞一脸漫不经心。
郑清源淡淡道:“男女之间,若只是各取所需、相互扶持,自然能和睦共处。可如果你起了妄心妄念,事情就不一样了。你对她从此有了牵挂,有了思念,你会想要给她你能给的一切,但同时你对她也有了要求。若她达不到你的要求,你就会生气。”他看向姬骞,“男子对女子是这样,女子对男子也是一样。”
“所以说,温慕仪这么对我,是因为我没达到她的要求?”姬骞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让她彻底失望,所以她再不肯给我一丝机会。”
“中秋那夜你实在不该……”郑清源道,“纵然你已为她安排好后路,这般将她置于风口浪尖还是会让她心寒。”
见姬骞只是苦笑,他又道:“其实我最近一直很好奇,你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吗?你与温氏早晚会撕破脸,到那一日,皇后势必会为了家族与你相看成仇。你从前知道这个,所以始终不曾与她捅破那层窗户纸,如今的举动却是为何?”又送礼物又伏低做小,这些日子他住在宫里真是听了不少消息。
姬骞闻言沉默,许久,在郑清源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慢慢道:“我害怕。”
郑清源挑眉。
“那晚在灼蕖池畔,她中剑倒在我怀里,说了那番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我活了二十八年,便是身陷敌手、命悬一线之际,也不曾那般害怕过。当时我只有一个感觉,那便是就算有一日,我真的清除了皇权之路上所有的障碍,可身旁没有她相伴,只会是无穷尽的寂寞。”他闭上眼睛,“我光是想一想那样的日子,就怯了。”
郑清源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自己执掌郑氏,但求效仿裴休元,以自损三千的方式解决家族危机,避免有朝一日万劫不复,因而对姬骞削弱世家的行为一直持放任自流的态度。他们二人从根本上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还能保持少年时的情谊。但做出这种选择的只有他一人,左相却绝不能容忍温氏从权力巅峰上掉下来。温氏与君王,这样的两方势力本是水火不容,姬骞从前一直处理得滴水不漏,如今却因为慕仪而进退失据。
他到底……
杨宏德这时正好犹犹豫豫地将酒送来了,姬骞想也没想,直接抢过一坛揭开盖就仰头往嘴里倒。
甘醇的酒香萦绕在整个大殿,而一贯讲究仪态从容、风度翩翩的皇帝此刻却如同一个江湖豪客一般,抱着酒坛子喝了个畅快淋漓。清冽的美酒顺着他线条优美的下巴流过,淌到了名贵的地衣上——这地衣就此用不得了。
一口气倒完了一坛子酒之后,姬骞将它用力朝地上一砸,只听得一声脆响,酒坛子裂成了四五块。
他看着一地狼藉,忽然闭上眼,喃喃道:“白云寺那夜,我其实派了人去保护她。”
“什么?”郑清源一愣。
“父皇以她的安危试探于我,我心中明了,却怎么也不能狠下心不管。那夜我一共派了六名顶尖高手,全部潜伏在她厢房外,若情况真的不好,便出手相救。”说到这他苦笑一声,“可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我的人还来不及出手,秦绍之便来了。他抢先一步救了她。”
于是在她心中,他便怎么也比不过他了。
郑清源震惊。当年的那段时间,姬骞有多难他最清楚,他本以为在那时他便已经狠下心放弃了慕仪,可暗地里他居然……
“这些事,你应该说给她听。”他轻声道,“如果你还想挽回的话。”
“没用的,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那么低声下气的话他都说了,她却还是不肯原谅他。
忽的一笑,姬骞道:“子溯你跟我来,有东西给你看。”说着提步入了东殿。
郑清源紧随其后,一进入东殿内室便看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烟波浩渺的江上,素衣女子仪态高华,恍如仙人。
“这是,裴休元所作的《湘夫人》?”中秋那夜的事他也听说了,“不是在万同孟那里么?”
“他倒是想。”姬骞嗤笑,“朕还能由着他将我妻子的画像收藏于室、日日赏鉴不成?”
于是你便抢过来了?
“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郑清源斟酌了下:“休元君的画艺卓绝于世,这幅画并非十足形似,可人物的神韵却是得了十成十,必然会成为流传百世的名画。”
“流传百世的名画么?”姬骞道,“朕却不想把它留给世人。他日驾崩,朕会将它带入陵墓。”
这做法很符合他的性子,郑清源理智地保持沉默。
“你看看,她是不是很美,很漂亮?”姬骞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伸手抚摸画像上的佳人,低语。
郑清源看着画像:“阿仪妹妹的姿容一贯是姊妹里拔尖的。”
是啊,她那么美丽,那么高傲。说要放手就真的放手,比他还干脆利落。就算自己心中不舍,却还是编出那样一番话来气他。放下了?呵,真是他听过的最狠心的谎话。
郑清源见他醉得有些不成样子,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唤人进来,不然他一会儿要是突然吐露什么大秘密,自己就得倒霉了。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姬骞忽然低声念道,语气说不出的悲凉。他念的正是画像上所题的诗句,裴休元胆大包天写上去轻薄皇后娘娘的。
郑清源听得心头一凝。
《湘夫人》么?湘君对湘夫人久候不至、思之如狂,可你的妻子就在你的后宫中,你却不敢去见她一面。
他想起那个坐在梅林中读书的女子。曾几何时,自己曾也立在远处徘徊观望,就是不敢靠近一步。
原来我们都一样可悲。

今年的煜都冬天来得十分迟,十一月初才下了第一场雪。慕仪在宫娥的逼迫穿上一件狐皮大氅,坐在廊下煮茶。姬瑀坐在她对面,眼巴巴地看着阿母手中的茶具,十分期待的样子。
前段时间慕仪一直病着,姬瑀便时常来她病榻前陪她说话解闷。慕仪看得出他很担心自己,但他总是懂事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让她难过。
对于这个孩子,慕仪一开始感情是很复杂的。
她虽然在姒墨床前承诺过会将这个孩子视若己出,可他到底不是她的孩子。她虽幼承庭训,知道身为正妻和嫡母的责任,也早早做好了自己会有庶子的心理准备,但这个孩子的身份还是太特殊了。
他是她亲自接生的,烙印了她一生中最想忘记的一段记忆。
她还记得那天她在姬骞的别院晕倒,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阿瑀的床前看他是否安好。父亲因为她执意救下这个孩子而大为光火,她在被他一通好骂之后还是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他,同意留下他。
她救下了他,可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不想看到他。她把自己最信任、做事做妥帖的瑜珥派去照顾她,还拨了宫中资历最深的乳母过去,而她本人只是每天晚上询问一下他的状况。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您继续后悔!苦日子还没完呐!o(*≧▽≦)ツ 姬骞跟郑清源的关系那叫一个好,大家还记得姬骞第一次见秦姒墨的时候用的是谁的名号不?就是这位郑氏大公子呀!好基友好丽友,郑清源对他和慕仪那点事儿十分清楚,所以姬骞这会儿在他面前也比较坦诚。o(*≧▽≦)ツ


、归人

这种状况直到姬瑀三个月时那场风寒才有所改变。那场病十分凶险,慕仪不眠不休守在他床前熬了两天,他的高烧才终于退了下去。宫娥们看她眼睛都红了,劝她下去休息,她却握住了他又小又软的手,凝视着他的睡颜沉默不语。
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用两条肥白的胳膊抱住她的手,小脑袋还在上面蹭了一下,发出小猫一样的声音。她睁大眼睛,像是看待一个无法理解的东西一般,动都不敢动一下。
除了他出生那晚,这还是她第二次接触他。
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婴儿,她心里忽然一阵柔软。这一生她估计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那么这个婴儿就是她唯一能拥有的了。
余傅母以前曾经说过,女人身上有一种十分可怕的叫做母性的东西,一旦被激发后果不堪设想。她想,她的母性就在那一晚被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姬瑀给激发了吧。
至于后来,她开始有了更多的打算,但那些都是后话了。
慕仪终于将茶煮好,小小的一杯朝姬瑀推过去,他顾不得烫,端起来就抿了一口,然后奉承道:“阿母煮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贫嘴!”慕仪笑道,“去,看看你瑶环姑姑收集雪水收集得怎么样了?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姬瑀听话地站起来,刚跑到院子里就停了下来,喊道:“阿母……”
慕仪循声望去,却见积雪覆盖的庭园中,余紫觞身披堇色斗篷,含笑看着她。

余紫觞外出游历了五年,如今终于回来,慕仪和瑶环瑜珥都十分高兴。彼此叙过旧之后,屏退左右,余紫觞漫不经心地看着慕仪:“把衣服脱了。”
慕仪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傅母,你、你这五年是去哪里了?怎么作风变得如此剽悍?”
余紫觞眄她一眼,慕仪见状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慢吞吞地解了衣裳。
余紫觞凝视着她胸前的疤痕,因为剑上有毒的关系,这疤痕最终还是没能去掉,留在皎洁的肌肤上,看起来十分碍眼。
“我离开一趟,你就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真是丢人。”她淡淡道,“还跑去给他挡剑,逞英雄很有趣?”
“没趣,我当时一时想不开。”慕仪干巴巴道。
“那你现在后悔了?”
“有点。”
“有点?那就是还是不后悔了。”余紫觞挑眉。
慕仪沉默,然后道:“如果中剑的是别人,绍之君绝对不会拿出解药来。”
“说到底你还是紧张他的性命。你怕他死?”不待慕仪回答又继续道,“既然你怕他死,救了就救了,如今又为何说‘有点’后悔?”
慕仪这回彻底沉默。
余紫觞打量她的神情,被激起了兴趣:“容我猜猜,你是没料到挡这一剑会引来这么多麻烦吧?我听瑶环说,前些日子陛下一直跟你示好,似乎想与你消弭隔阂、做一对两情相悦的真夫妻。”
我们本来就是真夫妻。
“对,你们本来就是真夫妻,”似乎听到了她的腹诽,余紫觞挑眉,“可陛下什么意思你我都明白,他是想与你做那戏文上讲的才子佳人,‘琴瑟和谐’、‘白首同心’。”
她目光如炬:“如今的局面,让你觉得惶恐,对吧?”
慕仪在她的犀利拷问下节节败退,最后无力道:“傅母,你是专程回来处理我的感情问题的吗?”
余紫觞耸肩:“你不愿意答也没事儿。”
慕仪想了想,叹口气:“傅母你明白的吧?有些事情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伤心难过,那么我情愿不要开始。五年前白云山大火那夜,绍之君跟我说过,陛下一心要铲除世家,而姬骞继承了他的遗志。他如今把话说得再好听,做再多的承诺,最终还是不会放过温氏的。”
“你这样,会不会太悲观了?也许他……”
“没有也许,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他的皇图霸业。他不会的。”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会呢?”余紫觞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不会,你和他注定会势不两立,如今与他相好,到那一日他才容易心软,你也许能从中窥见机会,救温氏一把也未可知。”
慕仪苦笑:“是啊,讨得他的欢心比和他作对,其实更有利温氏。若我心中没有他,我也许真的会这么做。”说到这里,心里的痛终于浮到了脸上,“可我的心到底不是石头做的,经不起这么一次次被捧到天上、再跌到水里。我得护着自己。”
尤其是经过前段时间接二连三的算计,她对家族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
“所以,你打算就这么继续耗下去?我听说你们已经冷战一个多月了。”
“就这样吧,等他哪天想明白了,不再对我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也许我们还能回到从前的相处模式。”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明白,他们已然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已经不可能了。
余紫觞看着她浸满愁思的眼眸,忽然道:“既然煜都的人事都这么讨厌,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离开?”慕仪错愕。
“是啊,离开这被宫墙困起来的监牢,离开这天下最繁盛的都城,跟我一起去更广阔的天地。我们可以去见识你从未看过的风景,去结识那些从前只出现在传奇里的英雄人物。到那时你就会发现,自己从前的心胸有多么狭窄,而你所执着的许多事情,其实根本就没有意义。”

余紫觞离京数年,回来第一件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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