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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彩虹的重力-第38部分

小说: 彩虹的重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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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找他开会或讲学,甚至学弟学妹找工作想走他门路的,电话打到办公室,她不得不一次次的说季篁已经调走了,她不知道新的联系号码。
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忘掉了这个人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件事蹦出来,让她重新想起他。
三天前系里例会,无聊中的彩虹随手翻开一本学报,突然发现季篁的母校将在本月底举办一个“解构注意批评与实践”的学术研讨会。她手头正好有一篇与话题沾边的论文,写了初稿,改了一次,读来读去不满意,便搁在抽屉里了。当晚上网查找会议信息,她看见陆叙上传的三十几条论文摘要中赫然列着季篁的名字。
她忽然一阵激动,热血涌到头顶。
次日,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自己的论文浓缩成一份五百字的摘要,怕不够好,还缠着关烨反复讨论。那是一个相当高端的学术研讨会,对于会论文非常挑剔,她一直修改到凌晨,在截止日期的最后一个小时提交了上去。
一周后,彩虹收到了会议的正室邀请,而且意外的发现自己和季篁安排再同一个小组宣读论文。
不知为什么,她感到一阵惊喜。
接下来,彩虹话了整整二十天修改论文,每天只睡五小时,每个细节每个论证每个观点都力求最好。修倒最后一稿时,她读起来已相当满意,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向天才迈进了一步。
非但彩虹,就连关烨也节节赞赏,甚至劝她将这个选题扩大,做成她的博士论文。
“目前为止,这是我看到你写的最好的一篇论文。”关烨说,“既有思辩性的探讨,又有原创性的分析。好好干,彩虹,你在这一行很有前途!”
“哎!”她被鼓励了。
“请问你是从哪获得的灵感?”
她做了一个鬼脸,不好意思回答。
关烨喝了一口咖啡,点了点手指上的烟,“那么,替我问候季篁吧。”
“季篁也去呀?”她明知故问。
“听说是的。”
她告辞,退出关烨的办公室。临出门时,关烨忽然说:“彩虹,学术是学术,爱情是爱情,我希望你不要把二者混淆起来,更不要本末倒置。”
“放心,我的爱情已经消亡,现在一切都为学术。”她否认。
“Bad Faith。”关烨轻笑了一声,对着窗外吐了个圆圆的眼圈。
开会的前一天是个寒冷的晴日,彩虹下了火车,在车站排队等了半个多小时的出粗才找到会议安排的大学宾馆。交了会费,领了胸卡和资料,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大摞会议论文。
“请问中碧煤炭师范学院的季篁老师到了吗?”登记时,她一边填表一边问。
“什么学校?”听了校名,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来错了地方。
“中碧煤炭师范学院。”
“这个会是文学院的……”
“请查一下,他应当在你的名单里。”
工作人员查了查,点头,“对的,不过季老师还没报到。”
“他坐哪次火车?”
“不清楚,我们不安排接车……季老师是明天下午的报告,也许明早才会到。”
“哦,那么……请问他的房间号是?”
“207”
“谢谢。”
离吃饭的时间还早,她也没有像同行们那样利用这个机会交流思想,联络感情,交换名片。她独自走出宾馆,去了季篁所在的文学院。
那是百年老校中的一座百年建筑,西洋风格,大理石台阶、气派雍容而典雅。从里面走出的学生眼底都藏着一丝桀骜。她暗暗地想,也只有这样的大学才能熏陶出季篁这样的学生吧。半年不见,也不知他变了没有,长瘦了还是长胖了,变黑了还是变白了,说话还是那么咄咄逼人吗?神态还是那么不苟言笑吗?想到这里,她心中涌出诸多期盼,毕竟她曾占据过这个男人的心,拥有过他最温暖柔和的时段,她与他打过交道别的女人都幸运。甚至医院那次怒目相对、恶语相加也没有当初那样记忆深刻了,毕竟他是病人,毕竟他母亲刚刚去世,毕竟这种爆发也是他们相处那么久以来的唯一一次,谁能没个脾气呢!
路过一家发廊,她进去洗了头,做了个全新的发型。结果对着镜子一看,过于端正,太像民国时期的女人,她回到宾馆又重新洗过,扎成季篁最熟悉的马尾辫。
季篁曾说很喜欢看见她穿紫色的衣服,她预备了两件,觉得传出来过于刻意,又缓下来,只是围上一条紫色的围巾。
对着镜子打扮良久,床上堆了一堆衣服,她才意识到从下火车开始,她的脸就是通红的,红的发烫,心跳的也快,仿佛揣着什么心事。为了保持镇定,她将一罐冰冻可乐一饮而尽,然后跟着其他老师一起去了餐厅。晚饭由主办方请客,客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席间她到处张望,季篁并没有来。
也许真如工作人员所说,他明早才会到吧。于是,她有点儿沮丧的上了楼,不死心地又去敲207的门,开门的是位中年老师。
“请问——季篁老师是住这间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不知道呀,”中年老师倒是很热情,“我这里倒是空着一张床,可能他还没到吧,您是——”
“我是何彩虹,F大学现当代教研室的。”
“哟!何彩虹,你写过张爱玲的时空观,对不对?我很喜欢那篇啊!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张浩昌,S师大中文系,我也搞现代文学。”
“想起来了,您写过一本书,叫做《鸳鸯蝴蝶派研究》,对不对?”
“正是拙著。”
“那是我考研的参考书啊,张老师,幸会幸会!”
“我对民国时期的女作家非常感兴趣!萧红、卢隐、张爱玲、石评梅都很喜欢。何老师,请坐,咱们好好聊一聊!”
盛情难却,她只得和这位张老师聊了一晚的萧红和卢隐。
回到自己房间时已过了十一点。彩虹躺在床上,打开手机中的一段录像,反复的观看。
录像的质量并不好,由于镜头绑在气球上,图像晃得很厉害。可是彩虹觉得自己录下了季篁最灿烂的笑容。
她一遍又一遍的欣赏,看见镜头离自己越来越远,季篁的手臂环着她的腰,她看见自己扬起脸对着镜头大声说:“季篁我爱你……说啊,季篁,快来表白……”然后他们共同对着镜头做鬼脸,季篁的声音渐渐小到难以分辨,可她还是听得见,“没有风,它在直线上升,就像飞船离开地球……不仅能照到我们,还能照到这一整座城市……”
那又如何?她重复的叹了一声,这一整座城市都容不下他们。
次日,彩虹特地起了个早床早一楼大厅吃早餐,趁机瞅了一眼季篁来了没有。
还是没有。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季篁啊季篁,你又不是日理万机的总理,用得着对时间这么精打细算吗?早来半天会死人吗?
这郁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宣读论文,会议室很小,听众也不多,满满的作者也不过二十号人吧,季篁没有到。如果到了,他会坐在她身边,因为他是下一个。
她知道自己的论文写的不错,PPT也做得精彩,可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做给季篁看的。结果季篁迟迟不来弄得她又是神经紧张又是心不在焉,连宣读论文都忍不住中途停下一秒往人群里看。她又怕耽误进度把讲稿念得奇快,十五分钟的报告十二分钟就念完了。听众趁虚而入频频提问,她只得抖擞精神舌战群雄。问答结束,这才听见主持人慢吞吞的说:下一位发言人本来是中碧煤炭师范学院的季篁老师,他刚才打电话来说,由于泥石流冲坏铁路,他今天的车次临时取消,所以不能到会。下面让我们欢迎H大学的蒋济安教授给我们介绍德里达著作在中国的翻译情况……”
一回到家,彩虹就拉着韩清出来诉苦,“唉,今年真是很载,巴巴地赶了篇高质量的论文想去会会季篁,他居然没来。你说说看,他会不会是因为发现了我故意不来的?”
“人都走了半年多,你老提他干嘛?这不是堵心吗?”韩清说。
“一时半会儿怎么能忘呢?”彩虹沮丧至极,“好歹这也是我的初恋呀。”
“那你就跟你妈闹翻,飞奔着去找他呗。”韩清给了叫了一倍冰冻红豆汤,“生米煮成熟饭,老人家早晚得认。“
“她那么不喜欢季篁,简直要跟我拼老命了……我妈可怜,出生在那种家庭,文革以后就没享过福。我觉得我有义务让她过上好日子。”彩虹连声叹气,“而且,我越来越怀疑我不是她亲生的了。上个月我去蔡阿姨家——蔡阿姨是我妈的同事——结果在她那里发现了一张我出生那年我妈的合影照。我妈的肚子一点也不大,而一个月后我已经出生了。你说说看,这算不算是铁证如山?”
关于自己的身世,彩虹只和韩清一人聊过,曾告诉她重重细节和自己的怀疑。两人还就此事的可能性讨论过无数回。
“你真想知道答案吗?”韩清忽然说。
见她的表情如此严肃,彩虹点点头,“当然想!只是不想弄出很大动静,我妈若知道我在查这事儿,非跟我寻死觅活不可。”
“我替你查过了。”韩清说。
她的心猛地一沉,“你?替我查过了?”
“对。”韩清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很想知道答案,我也知道你没勇气去查。所以我帮你查了。”
“你查出来了?”
“是的。”韩清说,“是最近两个月的事。你想听,我就告诉你。你不想听,我就不说话,让这秘密跟着我进坟墓。”
“等等,”彩虹打量她,韩清,你变了!”
印象中韩清极少有果断的时刻,事事不前后拿捏半个月不能做决定。印象中韩清也没有秘密,有点心事都会和彩虹讨论,她擅长分析,分析别人很到位,但轮到自己却总是得出消极的看法。这种盯着被朋友骂的危险去做一件事,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是什么改变了她,难道是工作?
“人生太短,应当活的尽量清醒,”韩清说,“你觉得呢?”
彩虹硬生生的看着她,思量着这句话,想了想,说:“我不想听,我不想知道。”
韩清摸了摸她的头,“行,不勉强你。”
瞬时间,彩虹又改变了主意,将半碗红豆汤一饮而尽后,她拍了拍巴掌。“好吧,我想知道,你说!”
“你的确不是你爸妈亲生的。”
“连亲戚关系也没有?”
“没有。”
“那么说,我真的来自花园山育婴堂?”
“是的。”
彩虹掏出自己的钱包,看看里面有多少钞票,“对了,你花了多少钱帮我调查这件事?”
“钱的事你别管,根本就没花钱。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恰好认识几个人,其中的一个在民政局,就顺便走了一下关系。你知道这种事从下往上差,门都没有。从上往下却是一路通畅。当然我也撒了一些谎。”
真相在意料之中,彩虹并不觉得意外。而被一个不相干的人说出来,至少比季明珠或何大路的亲口相告要来的轻松。突然间,她的心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一块巨石落了地。一百个气球飞上了天,这个世界其实并不会因为真相的到来而改变多少。
“那么,”她深呼吸了两下,说,“谁是我的亲生父母?这个你有线索吗?”
“你出生不到一天就被人放到街心公园的石凳上。有位早锻炼的大妈看见了你,等了很久,确信无人认领,就交给了公安局,公安局又把你交给了育婴堂。你身上除了一块毯子和一张说明你出生日期的纸条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彩虹茫然地点点头,“就这些?”
“关于你的就是这些。”韩清说,“你的母亲李明珠曾经怀孕,分娩过程中出了事故,不仅胎死腹中,同时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他们夫妇就在第二年去育婴堂领养了你。”
“死去的胎儿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问。
“女孩。”韩清静静地看着她,“那其实是一次手术事故,你妈妈非常伤心,领养你的时候你刚被送到育婴堂。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李明珠当得起你的亲生母亲,因为她是从你出生后第七天开始养育的你。也就是说,一位母亲为养育自己的孩子所经历的辛苦她全部都经历了。”
彩虹的眼圈立时红了,心里说,我妈怎么待我,还用你来告诉我吗?她甩甩头,用力吞下这个坚硬的事实,“韩清,不谈这个了,咱们说点儿别的吧。”
“那啥,我知道你听了肯定难过,所以要送给你一件可爱的礼物以抚慰你受伤的心灵。”韩清神秘兮兮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精致的纸盒,从里面掏出一个漂亮的小包,“看gucci,今年的新款,老板当做奖金送给我的。我不敢拒绝,也不敢拿出来得瑟,怕夏丰见了会生气,就送给你吧。”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手袋,柔软的毛皮,熠熠生辉的拉链。彩虹将它挎在腕中,对着镜子从各个方向看自己,“天啊,真漂亮!我好喜欢,你真不要我可就拿了!”
“拿吧拿吧,你喜欢就好。”韩清笑着说,“这工作还是你给我找的呢。一直要谢你,你脸让我请次客的机会都不给。”
就在交接的一瞬间,彩虹忽然发现韩清的手腕上有一道紫色淤痕。
“哎——你的手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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