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生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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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长廊尽头,刚一转身,眼前一抹竹青色挡住了她的视线,差点吓得她跳起来。是自己落脚太重掩盖了他的脚步声,还是他本来就走路犹如鬼魅?
方池右手负在身后,长身而立。早上还凌乱的头发已经打理得如同绢丝,用发带简单地缚于头顶,也不知是谁帮他梳理的。因为没有髻,缕缕青丝从顶上束发处倾泻下来,更显得干净利落,一尘不染。好似从前看过的那些武侠片里的年轻少侠,干练、沉稳中带着淡淡如仙般的飘逸潇洒,让人不觉如醉画中,深深沉迷。甚至他眼睛上的那条白纱带在他俊逸的脸上都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点缀,仿佛一切本就该是这样的。
“你和不凡在打赌?”方池的声音清亮透彻,不含一丝杂质,和他一身的气韵衬到无可挑剔。
媛媛觉着这不算什么秘密,点点头,应道:“是啊!”
方池席间听见二人对话,已知他们是以厨艺做赌,却不知道赌注是什么,不过这并不重要,他来找她另有目的。
“你赢不了他。”方池单刀直入。
媛媛不信,“何以见得?”败家子除了败家的本领一流,还有做菜的本事?
方池只觉得她将汤不凡看得太过简单了,“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侍婢。”
媛媛将信将疑,更不明白方池为何会来提醒她,难道是败家子使的诡计,想让她知难而退?但这事关系到将来汤家的前途和命运,她不能掉以轻心,看来真得找春桃来好好问清楚。
媛媛等春桃忙完手里的事情,将她拉到自己房里,掩上房门才问:“我哥会做菜?”
春桃点点头,暗叹小姐的失忆症还真是严重,什么都记不得了,她不是自己还称赞过少爷的吗?
“味道怎样?”媛媛发现自己恐怕真的是掉以轻心了,只道那败家子成日游手好闲,一定没什么本事,倒是忘记了二世祖要继承家业也得有些许本领才行。这样的本事可以不用多,只要其中几样精就能撑住场面了。
春桃对着食指,低声说:“我哪有福气能吃到少爷做的东西啊?不过老爷和夫人在第一楼的时候,对上桌的菜都十分挑剔,每个厨子都要得到他们二人的共同认可才行。少爷有几道菜确实是老爷和夫人都赞不绝口的,而且小姐你每年寿辰都吵着要少爷做那几道菜给你庆贺生辰呢!”
媛媛前思后想,第一楼乃是知名食肆,必定对菜品要求很高。那败家子居然有几道菜能端上客人的餐桌,说明他也确实有一手,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他,差点就大意失荆州了,还好有方池提醒。只是他为何要出卖自己的兄弟呢?
知道了汤不凡的本事,媛媛不敢再掉以轻心,自己也就是会做些家常小菜而已,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那败家子可是给“星级酒店”当过厨子的角色,自己的水平的确和他不能比,看来自己的拜师计划要提前才行。媛媛不急,她还有个坚实的后盾,别人是临时抱佛脚,她可要做一次临时抱爷脚了。
汤一柏一听自己的乖孙女要和自己学厨艺,不知笑得有多开心,他的衣钵总算有人肯继承了,于是袖子一挽便提刀上阵。
媛媛悉心凝听厨神阿爷的谆谆教诲,誓要用一月时间来认真练习,扞卫汤家仅剩不多的少许家业。于是乎,汤家祖屋的厨房内炊烟袅袅升起,一片繁忙之景。
可汤不凡一点都不急,真的不着急,操着手在门边儿站着看那一老一少在厨房里跟练兵似的。
“媛媛,放盐。”
“是,阿爷。”
“媛媛,放醋。”
“来了。”
“媛媛,盐。”
“好。”
“盐。”
“不怕咸吗?”
“盐。”
“……”
“嗨!我自己来。”
“……”
最后炒出来的那碟菜,媛媛自己都不敢下筷子吃,这是把一片汪洋大海浓缩到了一碟不起眼的小菜里啊!这得多大的胸怀才敢将它吃进肚子里啊!
汤不凡在门口抄着手干瘪瘪地哈哈两声,“知道老爷子为何被爹请回家供着吗?”
汤不凡没给答案就走了,春桃在小姐耳边低声解惑,“两年前,太老爷被几位老主顾拉到了衙门,他们告他想用盐谋杀……”
用盐谋杀……用盐……盐……
媛媛只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昏暗,阿爷是指望不上了,但自己的厨艺还尚欠火候,一个月的时间犹如白马过隙,自己如何扭转这败局?天啊!能不能怜悯小女子一片创业的赤诚之心,给咱掉个师傅下来打救下啊?
阿爷端着那盘他和孙女一起弄出来的杰作出去献宝了,春桃见小姐心情不好也去找事做了。厨房里就剩下媛媛一人望着满屋的食材发呆。
门口摸索着进来一个人,竹青色长衫,身姿挺拔而健硕,尽管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却没有一点点狼狈。他缓缓来到她身边的案几旁,无声无息,伸手在上面摸了摸,右手拿起随意摆放的菜刀,左手拿过一根去了皮的白萝卜,干净利落的一刀下去,萝卜一分为二。
“见过比头发丝还细的萝卜丝吗?”方池随意问着,手里已经开动作,随着那当当当的撞击声,半截萝卜已经化为薄片,片片通透,几近透明。
媛媛张大了嘴,完全不相信这萝卜片是一个眼不见物的人切出来的,那得何等的刀工?要有怎样的厨艺修为才能做得到啊?大神啊!而且此大神怎么看都不像个会做菜的主,若不是每天都有和他一起吃饭,她甚至可能会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连切菜都能切得这么飘逸,这么仙……
切完薄片,方池只顺手一推,又开始第二步动作,下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边是薄如蝉翼的萝卜片,另一边已是细如发丝的萝卜丝,一刀之隔,宛如沧海桑田。
“师傅!”难道是老天爷显灵吗?竟然让她遇到如此神人,刚想着就掉了一个下来,媛媛顿时觉得方池浑身散发出一道道神光。
“我不会做你师傅。”方池放下手里的刀,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媛媛寻思着要不要没骨气地倒茶,外加死缠烂打,所谓良师难求,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但我会教你。”媛媛只觉得大神说话太可恨了,简直是三分钟地狱三分钟天堂,活生生的折磨人啊!只要他肯教,她已不在乎这些了,再折磨一点她都愿意。
媛媛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叫他,师傅人家不肯当,直呼其名似乎有点不敬,大哥太土,难道要叫他方方或者池池不成?想着都一身鸡皮疙瘩。
“叫我大师兄好了。”方池似乎猜到媛媛不出声,定是在为称呼这事犯难。
“大师兄,”媛媛甜甜的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刚才那些……”为什么是师兄而不是师傅?怕她将他叫老了?不过还好她不是二师弟,充其量做个二师妹而已。
“你学不了,”方池直言不讳,“没三五七年功力做不到。”
媛媛有点失望,敢情他方才是大神在炫技?但也知道成败不在朝夕,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那不知大师兄要先教我些什么呢?”媛媛双眼忽闪忽闪,期盼地看着他。
方池负起双手,言简意赅,“吃!”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吃面啊!
香香今日的晚餐难道是媛媛做的车仔面?
、出卖兄弟(三)
吃,对现在的媛媛来说简直是噩梦,就她这身板儿再吃下去恐怕过年就可以自己爬上砧板了。叫她如何吃?如何敢吃?
“大师兄,”媛媛很为难,“你是我哥派来耍我的么?”
除了这,媛媛真想不通有什么理由眼前这人会肯教自己,他平日里称呼败家子做不凡,可见二人交情不浅。败家子肯定没那么好心,肯找人来教她打败自己,她输了,他糗她都来不及呢!
方池愣了愣,随即了然,“不凡刀工不足为惧,你们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指不定她的刀工还胜过她哥少许。
媛媛不明他话里的意思,但略加思索很快就知晓其中的缘由了。汤不凡成日游手好闲,留在“第一楼”的时日一定很少,而刀工这回事需要勤加练习,他是肯定没有这闲心和耐性。当初他们的爹娘一定是知道这点,让他学会几道拿手小菜就没再逼他,反正“第一楼”当时家大业大,随便请两个砧板师傅就可以弥补这一缺陷。但谁能料到这败家子会在半年之内败光汤家偌大的家业呢?
“大师兄,去哪儿吃?”媛媛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市集。”
媛媛知道方池行动不便,特地问邓忠忠借来他的板车,这是邓忠忠早上来汤家开工时拉工具用的,一直栓在门外。板车前面套了一头老水牛,平日没生意时还可以做耕田用。媛媛怎么都没办法和那头老水牛达成默契,不觉感叹牛也是有牛脾气的。
本想叫丨春桃来替她解围,奈何春桃一见方池就语无伦次,手脚不听使唤,只好作罢。
邓忠忠的几个朋友推推他,冲他使眼色,“还不快去?”
邓忠忠木讷着,“我走了你们不是少一个人做事?”
几位年轻点的工匠暗骂他笨得跟他那头水牛似的,其中一位冲他大声嚷道:“这里没有你也能搞定,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做得妥妥帖帖的,给汤小姐一个交代。”
邓忠忠傻傻地笑,放下手里的工具来找媛媛,“咱家这牛脾气倔,认生呢!我送汤小姐和这位公子去市集吧。”
媛媛求之不得,立马应允,两人合力将方池安置在板车铺好的坐垫上,待媛媛坐下后,邓忠忠跳上前面的车辕,一声吆喝,老水牛就迈开了步子。
“大师兄,我们先去哪里吃?”尽管媛媛很想控制自己的食量,但为了赢那败家子,她唯有豁出去了。大不了在方池这里取得真经再实施自己的减肥计划。
邓忠忠在前面驾车,听到这声大师兄,笑得跟路边的牵牛花似的,插嘴问道:“原来是汤小姐的大师兄啊?”
媛媛点点头,邓忠忠笑得更灿烂了。
“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方池坐在板车上,有些不稳,手紧紧地捏着可以着力的地方,好似十分紧张。
三人来到市集,方池刚下板车就捂着嘴支支吾吾,媛媛见他脸色不对,似乎冒着冷汗,面色苍白,问他要不要顺便看下大夫。他摇头,让邓忠忠扶他去了一处茅房。出来时方池脸色好了少许,但看得出他此前确实很辛苦。
休息片刻后,方池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地,令媛媛很是吃惊,“什么?粮油铺?”
她没听错吧?那儿有什么好吃的?除了没煮熟的米,就只有四方调料而已。她又不是鸡……
可大神师兄这样说了,她这小师妹不敢有任何异议,先瞧瞧他到底在搞什么吧!
邓忠忠带了他们去市集最大的一间粮油铺子,与媛媛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这里的柴米油盐都可以任由百姓任意采购,并没有任何限制和约束。一问之下才知道,当今圣上开明,在民生问题上比较大胆,不似媛媛知道的那些“古代”。
方池一连说出几十种调味料的名字,除了三味没有或者缺货,都买全了,并让伙计在容器上注明名字及产地。媛媛看着大大小小的瓷瓶心里暗想,这家店的伙计真有耐性……
大神师兄买这么多调料难道是准备晚上给她露一手?他所谓的吃,难道是吃他做的?看来今晚可以大快朵颐了。
但三人回到祖屋后,方池却没有传授任何东西,也没有露一手的意思,却给媛媛布置了第一课作业,“十天内记下所有调料的名字、产地、味道、区别,记不住就不用来找我了。”说完就自顾自摸索着回房了。
方才回来时方池又有几分面色不好,媛媛觉着他应该是去休息了,没有追问。但看着满桌子的瓶瓶罐罐她的头开始有点痛了,就酱油都有好几种,盐也分了海盐和井盐。这些东西真的有区别吗?
不过大神师兄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是有分别的,若不做点成绩出来,他怕是不肯倾囊相授,难道他这是在考验她有没有做厨师的天分?
接下来几日,媛媛除了锻炼身体,主持祖屋修缮,还多了一件事情,就是品调料。人家是品茶,品美酒,她可谓把酸甜苦辣尝了个遍!
前五天媛媛怎么品都品不出其中滋味,总觉得盐就是咸,糖就是甜,醋就是酸。为了分辨这些味道,不至于弄混,她这几天喝了不少的水,厨房和茅房是她去得最多的地方,连邓忠忠特地从自家果园里给她带来的水果都不敢吃。
第六天开始她渐渐对这些味道有了认识,原来酱油有偏甜和偏咸的区别,而不同的产地似乎又有各自不同的味觉层次。有些味不重却上色极好,有些酱味浓郁但颜色偏淡,气味上也各自不同。
媛媛领悟到这些,心花怒放,激动不已,丢下手里的调料瓶子就往大神师兄的房间跑。
“大师兄,我知道了。”媛媛踏进门就嚷嚷开了,难以掩饰自己此时的喜悦。
略显幽暗的屋子里,大夫正在替方池扎针治疗眼疾,为了方便施针,他此时赤丨裸着上半身,未着寸缕。听到媛媛大呼小叫地破门而入,慌乱之下扯过自己放在旁边的衣衫就往身上套。
“呲!”碰到身上的银针,方池倒抽一口冷气,看得旁边的张大夫都替他痛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