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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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让他说完:“你给我解决这三个人,我明天就跟你们去苗疆!”
十四立刻动了。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立刻挥剑上前。
“要活的!”我大声道。
阿东看我的眼神简直要把我盯死在当地:“岑未离,岑未离,当初大寨主怎么会救你——”
他没有机会把话说完了,十四的剑已经到了他面前。十四疯起来,连夕儿在他的剑下都显得有些吃力。我绕过战圈中的四人,从墙根下走过。夕儿脸色一急,格下十四长剑的同时,竟然一甩头,头上的银钗直向我刺来。
小小银钗,竟然带起隐隐啸声。不过,比它更快的是一道暗红色鞭影。鞭影横空出世,突如其来,鞭梢如红赤练蛇的蛇尾,“嗒”地一下轻响,银钗被它抽飞。
“住手。”
很平淡的两个字,但出自他的口中,却有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仪。
他站在门边,衣襟上有血迹,不过已经被包扎得很好。发髻微有些凌乱,不过,丝毫无损于他的风度。
他是天下第一剑客靳初楼。不败靳初楼。
不死靳初楼。
我轻轻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忽然轻松下来。
在胸膛里翻腾的那些焦灼与忧心,统统静了下来。
“夫子,她要杀你!”夕儿满脸急切,“你不要见她,你不要见她,她会害死你的!你快走!”
靳初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站在那儿,回望他,眼神清且柔,因为内心安静如斯,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用说话。
我自他眼中看到一丝清明神采,就像天边初降的雪花,洁净轻柔,他的眼神很快越过我,落在十四身上:“阁下身手不错,不知如何称呼?”
十四没有答话,只是眼神已然锐利如刀,整个人身子紧绷,如野兽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瞬就会跃起。
“他叫十四,是我的随从。”光阴教主缓缓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微笑,“十分抱歉,靳大侠。我以为你是岑大人想除去的人,才命十四出手。”
“十四兄剑法凌厉诡妙,中原罕见,倒有苗疆厉煞之风。公子风采夺人,在旁观战,发丝衣角不为剑气所动,一身所学,更是深不可测。”靳初楼看着他,缓缓道,“阁下这般人物,我却从未见过,想必,只有是光阴教的教主大人了?”
我不禁睁大了眼睛,我还从来没有听靳初楼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还说得这么客客气气。这简直是书呆子楚疏言在说话。
“靳大侠好眼力,正是在下。”
“天色已经不早,”靳初楼的目光在光阴教主与十四身上一顿,“十四兄是要继续与我切磋武艺,还是与教主回宫歇息?”
嗯,我终于觉得顺耳一点了,这才是靳初楼说的话。
光阴教主笑容不改:“我早已说过,先前不过是一场误会,眼下既已知晓靳大侠是岑大人的好友,我又怎会再多事?只不过,”他漂亮的丹凤眼看了夕儿一眼,“我倒是有些担心岑大人的安危。”
《望星记》 第五章 命星3(20100715 12:5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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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更是握紧了剑,一付随时准备为我拔剑的忠心模样。不过,靳初楼已经淡淡地望向扬风寨三人,淡淡道:“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光阴教主含笑颌首:“如此,我放心了。”他带着十四,款步而去。大红衣衫在雪地里十分显眼,直到老远还清晰可见。
直到光阴教主的背影彻底消失,靳初楼才收回了视线,然后捂住胸口,原本一直如山岳般凛冽不可侵侧的气势消失,他整个人后退一步,后背抵住门框。
我连忙扶住他,这样近,才发觉他的额头已经出了一片冷汗,不由一阵心慌,道:“我去找杜经年,他认得好些御医……”
“夫子的伤口已经上过最好的金创药,只是他硬撑着催动剑气内劲,以气势逼退光阴教主,才会这样。”夕儿冷冷说道。
我不明白她的话:“要光阴教主走,还有逼做什么?”
夕儿冷冷咬了咬牙:“你以为那他们真的是因为误会才偷袭夫子?别做梦了!二寨主盗了光阴教的圣物绿离披,扬风寨与光阴教早已势不两立,只不过碍着阅微堂,光阴教不敢闯进中原来罢了!今天,要是夫子露了半点弱,那光阴教主只怕早已经动手了!”
“他敢?!”我扬起了眉,“他要杀了靳初楼,我怎么还会救他的命?!”
夕儿冷笑了一下:“岑大人,你侥幸碰着了一次运气,便真把自己当作天人转世么?你学占星有多久,自己最清楚吧!你真的救得了他的命吗?”
虽然夕儿很少给我好脸色,但我一直以为,那是她的好脸色从不轻易给人的缘故,而今天,我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了。
她不喜欢我。
靳初楼忽然道:“夕儿,你的话太多了。”
他的声音很低,有难以掩饰的虚弱,但,夕儿立刻闭上了嘴。
他挥手挣脱我俩的搀扶,虽然缓慢但坚定,然后他走进屋子,在内道:“岑未离,进来。”
于是我进去。
他道:“关门。”
于是我关门。
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光芒照亮屋内情形。屋内摆设简单,不过很是干净。他在椅上坐下,看着我。那目光在灯下显得灼灼,我如受召引,走到他面前,好像有满心的话,却也只是问:“疼不疼?”
这声音里的轻柔凄楚,令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忙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微吸一口气,方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推你下楼么?”
是的,这才是岑未离应有的样子。
“我只想知道推我下楼之后,你发现了什么。”
“真是……也许我真的只是想摆脱你这个大债主呢?”
似是觉得此言无稽,他没有答话,看着灯火,他淡淡道:“再拖下去,便是第四天了。”
这契约我虽有意拖延,他却是迫不及待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曾经上过阅微阁,知不知道阅微阁是谁创立的?”
“清尊帝。”他道,“当清尊帝传位于胞弟敬扶帝,自己在望舒山阅微阁修行,并与敬扶帝订下约定,敬扶帝打理江山,他来安定江湖。于是设立问武院,统一江湖纷争。这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了。”
“嗯,看来除了宫里的《敬扶帝志》,问武院也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我的身世,于清尊帝何干?”
我蹙眉:“要说干系么,确实也不算太大,这清尊帝只不过是你的太爷爷而已。”
靳初楼明显一震:“你说什么?”
“你曾说看皇宫似曾相识,我便猜你或许是宫里人。这几天在兰台,翻了这几朝的皇帝闻录,发觉这位清尊帝很是有趣。他虽然出家当了道士,对这家国却还很是关心,远的比如说设立问武院,近的比如将花皇后带到望舒山,以国脉为她续命。中间还有一件不近不远的,就是将一位皇子带出宫。”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先帝刚刚胜过清海公力保的靖王,登上帝位。登基之后,照例要立太子。原本最好的人选是现今杜太后的儿子,可惜死了。剩下还有两位皇子,一是汤阳公女儿惠妃所生的二皇子。汤阳公在当年的帝位之争中,是先帝阵营中与清海公唯一势均力敌的人物,为先帝的帝位立下过极大的功劳,当时杜皇后多病,惠妃权倾后宫,不少人暗地里皆呼二皇子的宫殿为“东宫”。
另一位,是三皇子。三皇子的母亲是位宫人,论位份只不过是婕妤,家世也平常得很。这原本是没有悬念的一场战争,可三皇子却更得先帝宠爱,更兼汤阳公恃功骄人,百姓早有怨言。百官纷纷上奏立二皇子恐将来外戚专权,三皇子聪敏稳重,堪为皇储。
“……三皇子这下便成了惠妃的眼中钉,她位倾后宫,要对付这对母子并非难事。三皇子的母亲自然也是知道的,无法可想之时,用三皇子身上的皇家血脉祭奠,惊动了在望舒山上的清尊帝。为了保全孩子的性命,她求清尊帝将三皇子带去修行。”说了这么多,我真是口干舌燥,一气儿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干,道,“三皇子,就是大晏皇族第二个成为灵修的人。”
靳初楼看着我:“你断定,我就是三皇子?”
“唉。”我叹了口气,推开窗子,拉他一起望向窗外,长风凛冽,天上一丝浓云也无,满天都是清冷星子,如欲坠之泪。
“你的命星,生在紫微星垣之中啊!你是皇家的人,是绝错不了的。你再看看,先帝的儿子里面,活下来的只有四个。一个当了皇帝,另外两个也都封了地,就剩三皇子一颗命星,还是让人动过手脚的!有人瞒住了你的身世,以保你周全,那便是你的太爷爷清尊帝!”
星光与雪光映照下,靳初楼的脸光洁如同瓷器,他的目中有神情变幻:“我若是在望舒山上,怎么又会下山来,还忘记了一切?”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歪着头,想了想,“也许是清尊帝不忍看你在山上空耗青春,于是放你下山享福来了。”
他的眉头轻皱,眼睛闭上,片刻睁开,望定我:“那么你呢?”
“我?”
“你也是宫中的人么……”
“不知道,我也懒得知道。”我合上窗,回过身来,望着他,“即便我是宫里的人,既然出来了,总不会是谁有软轿抬我出来的,再回去也没有我的位置。再说,回去做什么啊?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多好!宫里那样大的屋子,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喜欢么?”
“我……”他难得地迟疑了,“我不知道……”他顿了顿,“如果我是三皇子,那么,那位婕妤……”
“死了。”我轻声道,“很早就死了。”
他整个人静下来。
一种空茫的安静。
此时的靳初楼,仿佛不能碰触,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他整个人有一种雾气似的脆弱。
令我有抱他一下的冲动。
于是我走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他已回过神来,不再需要别人的拥抱,我笑着收回了手:“嘻嘻,总算吃到一回豆腐了。”
即使夜如此寒冷,他的怀抱依旧温暖。
温暖得就像我最初的记忆一样。
真好。
“呐,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见一见皇帝吧。你见到他,就会明白了。你与他长得有几分相像呢。”我说完,另斟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小楼,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从此我就是自由身啦。天大地大,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日子。今天,咱们就以茶代酒,就此别过吧。”
我仰头喝了那杯茶。微凉的茶水,微苦的茶叶,统统倾尽肺腑。
他却没有喝。
真是不够义气啊。
我拍拍他的肩:“那么,我走了。”
“慢着。”
他忽然开口,我的心猛地一跳,然而他道,“让阿东送你。”说着,他自怀里掏出一只小小锦匣,递到我手里,“若有难处,仍然可以报我的名字。”
这只小锦匣很眼熟。我想起来了,在汾城时,他送过我一次。
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拒绝了。
我笑眯眯地接过了它。
即使不用,也可以留着。
这大约是靳初楼身上我唯一可以带走的东西了。
我没有让阿东送,而是走到夕儿面前。
夕儿抱膝坐在檐下,幻影剑已经入鞘,不拔剑的她看上去清秀无害,我在她面前蹲下:“你家夫子让你送我去杜家。”
她看了我一眼:“你不怕我杀你么?”
“你不会。”我笑,“因为你最听话。”
她果然听话地跟我一起离开。雪夜寂寂,两个人的脚步一前一后地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我站住等了等她:“为什么要走在我后面?”
夕儿微微愣了一下。
“因为你走惯了靳初楼后面么?”
夕儿冷漠地道:“岑大人,夜已经深了,请快些走吧。”
我站在原地,对着她左看右看,忍不住问道:“夕儿,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夕儿道:“你从未得罪过我。”
“那你怎么看我这样不顺眼?除了我当官那一日,你从未给过我一个笑脸。”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从此留在官场,与夫子再也没有瓜葛了。”
我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喜欢靳初楼。”
“夫子救了我的命,教了我武功,他就是我的天和地,我自然是喜欢他的。”夕儿坦荡地看着我,“但我讨厌你,却并不是因为这个。岑未离,你想了一想,自从夫子把你带了回来,你所做的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在给夫子添麻烦?今晚,如果不是你,那个苗疆人怎么可能伤得了夫子?!”她越说,声调越是激昂,“岑未离,下次你若是还敢伤害夫子,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一向清冷脱俗,难得有这样激动的时刻,我看着她的脸,轻轻吁出一口气:“不会有下次了。”
夕儿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不会有下次了,真的。”我仰头望着清冷夜空,仰天吐出一口长气。肚子里怎么有这么多气呢?怎么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