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宁静致远-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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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喜欢黑夜,喜欢黑暗包围自己的安全感,在一片寂静中,不管他做什么,想什么,都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在这样的夜里,他可以随意地放飞思绪,体验一种精神上飞驰的自由感。
他想到,他这世的母亲喜欢深夜绽放的昙花,是不是也是有着同样的感觉。
他想到他前世的父亲母亲如今都在做什么,他好想和他们说说他看到的星空,他们在那样浮华的城市是看不到的吧。
他想到远在南方拼搏的二哥,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当初孤零零一个人上路,来信里也不说有没有找嫂子,苦不可怕,独自一人在异乡漂泊的孤独才可怕。
他想到好久不曾见的大哥,他是他们三兄弟中最有智慧的一个,所以他甘于平凡,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只是唐宁知道,大哥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他们这两个不安分的弟弟了。
他还想到了这世的父亲,想到父亲佝偻的背影,唐宁不愿再想。
最后回到了刚刚林清羽说的话:若想光明磊落地讨回公道,就要拥有至高的权利。
唐宁不禁自嘲,若他没法正大光明地告倒张德怀,他就不要讨回公道了么?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选择,他是一定会用假婚书去告张德怀的,既如此,何必纠结于手段如何呢?
想到当初他怂恿哥哥们用鱼腥味恶心继母,黑暗中,唐宁也不自觉地撇开脸,似是不愿回忆当初自己那幼稚可笑的模样。亏他当时已经二十出头了,却还是像个稚童一般,手段低劣,那时他还没吃那么多的苦,一个继母给的小小委屈就让他受不了了。
想想现在的光景,唐宁觉得自己苍老了几十年,有种沧海桑田的惆怅。先生教导他要坦然无惧,如今他做了伪证,以后还会那般坦然么。
然而这是一个人治的社会,不是法治社会,妄想用法律手段制裁他人是十分可笑的。想到因为程姐姐是个官奴而轻判的那对母女,唐宁握紧了拳头。他想做个光明的人,然而世间总是有许多无奈,随着经历的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改变原则,一步步妥协。
但是,他不后悔,他就是要用伪证陷害张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唐宁下定了决心,心里反倒安然了。跳下窗台,脱了外袍就要就寝,刚躺下,就听竹园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是守门的婆子轻声询问。
唐宁突然心跳加快,猛地坐起,披上外袍跑下楼梯,竹园内的丫鬟们也都纷纷起身,守在楼下的大丫鬟芷萱连忙看向唐宁。
“少爷?”
“无事,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唐宁定定神,坐在正厅椅子上道。
芷萱开了门,就见林忠匆匆走进,手里拿着一封信。
“少爷,您老家来了急信。”
唐宁心猛然一跳,连忙站起抢过信,抖开一看。
唐木匠病亡了!
唐宁顿时茫然了,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又似是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他厉声质问。
林忠看向身后,吕宅的管家一身麻衣,气喘吁吁跨进门,“这是四天前的事,唐老爷正在地里做活,突然就不行了,不停地咳血,止都止不住,到晚上人就归西了。”
唐宁这才觉得心底细细密密的抽痛,他鼻子陡然一酸,泪珠坠下来,轻声哽咽:“怎么会这样!”
管家瞧着他神色,小心翼翼道:“大夫说唐老爷年轻时操劳太过,后来又生了场大病,把身子掏空了,病好了后又不好好养着,还整天抽烟,又赶上春耕,他起早贪黑干活,累得很了,人就撑不住了。”
唐宁声音陡然大声道:“我有百亩田地,那么多佃户,他干什么还要惦记那两亩荒地,我们家又不缺那点出息!我大哥呢?”
管家吓了一跳:“是唐老爷自己要下地的,说是做了这么多年,突然闲下来,不习惯,谁都拉不住。也不怪唐大爷,唐老爷平日看着硬朗得很,哪知就突然倒下了呢。”
唐宁扫视着屋内黄花梨的家具,摆满博古架的古玩玉器,身边怯怯地美婢,心里绞痛,他在这里使奴唤婢,他的老父居然累死在地里。
唐木匠不是个好父亲,他也从不认为唐木匠是他的父亲,可乍一听他的死讯,唐宁还是难受万分,原来,唐木匠在他心里仍然是父亲。
想到他与唐木匠最后一次见面,他划掉了族谱上的名字,族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当时只是一时气愤而已,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仍是唐木匠的小儿子。
可对唐木匠来说,族谱是大事,是小儿子考上秀才后的荣耀,标志着他唐家也有了传承。
唐宁后悔万分,那时他就应该多为唐木匠想想,如今他连唐木匠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还那样伤害了他。
唐宁赶到张家村时,唐木匠已停灵七日,就等着他这个小儿子回来看一眼就下葬。
家里人来人往,一股烟味,唐宁扔下马就直奔灵堂。
看着棺木中躺着的唐木匠,唐宁眼泪又落了下来,几年不见,他竟不知父亲竟苍老到了这般地步,他才四十三岁,看着却像七十多,那满头白发,那眉间深深的皱痕,让唐宁喘不过气来。
唐宁手抓着棺木,泪如泉涌,对老父的愧疚彻底击垮了他。
他们父子不应该这样的,他们明明应该父慈子孝,唐宁想到唐木匠跟他讲母亲,带他逛街,带他拜师,他明明是疼爱他的。他们如何走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赌气两年都不曾看过他。
唐宁泪眼模糊,看不清周围,只听到旁边一个老妇粗哑着嗓子哀嚎,一声比一声凄凉,他狠狠眨掉泪珠儿,盯向那老妇,那老妇跪在棺木前,头抵着地,就这样一声一声的嚎哭,不是继母是谁!
京城,唐宁连夜走后,借住在林府的赵谦和符嘉言第二天才得了消息,同情唐宁失了父亲,却也惋惜他错过了这次科举。
林忠也很惋惜,但他却见林清羽却是心情不错,不解询问。
林清羽却道:“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子安功课是好的,只是还欠些火候,三年后再来反倒更好。”
林忠自小跟着林清羽,唐宁觉得林清羽和程先生一样都是外冷内热的,可林忠却清楚,自家老爷除了对自己人,对别人那可是真的冷心冷肺。
他知道林清羽的心思,刚刚那番话里还有未尽之意,自家老爷从来都是这般冷酷的,只是从不在少爷面前显露罢了。
虽然唐宁走了,可该做的还是要做,机不可失。
谢白筠找的那个苦主是个瘦小的女子,叫做墨十,擅长的居然是金刚罩,按墨十的话说,练的就是铜皮铁骨,要肉干什么。
墨九给她稍微易容一番,把脚底使劲磨出血泡,扒了个乞丐的衣服放干牛粪上搓得更烂,头发染得花白,打了耳朵眼,身上本就又疤痕,再修饰修饰。
一个倍受磋磨,经历千难险阻,一路乞讨为自家小姐寻亲伸冤,寻亲不成毅然自告公堂的千古忠仆便出现在了京都府衙门前。
那颤抖枯瘦的手,半爬着也要够到鼓槌,力气小敲不响鼓,就随着鼓声一声一声喊冤,看的周围围观百姓不忍侧头。
民告官还要先杖责二十呢,仆告官,更是了不得,滚了钉板,挨了四十杀威棒,这个坚强的老妪居然挺了下来,这得多么坚强的意志力,多大的冤情才能让她坚持到这一步啊。
众人看着老妪又凄惨了好几分的模样,还没听到冤情就已经站到了她这一边……
再说唐宁这边,和大哥一起忙忙碌碌安葬了老父,古人重白事大过红事,哪怕唐宁不懂乡下风俗,也忙得半死。后面还有头七、七七还要做法事,一刻都不得闲。
唐木匠三七,唐宁和唐木一家在坟头烧纸房子时,张家村突然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官兵,擦过唐宁他们的田头,一路直奔张家的青砖大瓦房。
唐宁皱眉难道是张家事发了?可是停妻再娶最多就是革职罢官,不至于到抄家的地步吧?
突然,唐宁转头搜索四周,果然,继母没有过来。
这些日子,继母和唐宁处在同一个屋檐下,不知是不是心虚,她总感觉唐宁有意无意盯着她,所以经常躲到妞妞那里,而妞妞只在唐木匠出殡那天出现过。
他起身,顺着官兵的方向追了过去。
张家已经乱了套,主子下人乱成一团。
妞妞的屋子地处偏僻,这时候谁还有心思顾她。她正和唐婶子吃瓜子唠嗑,听母亲哭诉命苦又守了寡,就听外面一阵骚乱。
“娘,我去看看外面有啥事?你等等啊。”
妞妞出去了一趟,很快就面色苍白地回来了,进门二话不说,开始收拾东西。
“妞妞,外面啥事啊?”
“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说是要抄家啥的,正在围院子呢。”
妞妞话说得快,手里更快,她东西本来就不多,眨眼间就背着个包袱要出门。
唐婶子也慌了,拉住她,“你这是要上哪?”
“逃命啊,再不快点,等官兵围了院子就跑不了啦!”妞妞一甩袖就要走。
唐婶子死死拽住,“那我怎么办?你可别丢下娘啊。”
“娘,你不是张家人,官兵不会抓你的,我是张家人,被抓住就糟啦,我可不想死啊,娘,你可别害你闺女啊。”妞妞见甩不脱,只得安慰道。
“官兵才不管我是不是张家人。”唐婶子不放手。
外面声音越来越大,妞妞心急如焚,她娘如今这样,瘸了腿,腰都直不起来,带上她等于找死。
“我可是你娘,娘可只有你一个孩儿……”唐婶子话还没说完,就见妞妞眼疾手快地割了袖子,飞似的出了门。
正好她屋子贴着后院墙根,不得不说人在危急时刻爆发的力量是无穷的,她助跑了几步,蹬着花坛边缘一个跳跃,狼狈翻过院墙不见了踪影。
唐婶子茫然看着手上的破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泪如雨下……
☆、第六十章 隐情
唐宁正跑着;远远便看见一个人影在另一个田里跑。
自官兵进村,村里人全都缩在家里;对官府天生的畏惧让他们不敢出去看热闹,村里空荡荡的,像是一个空村。
虽然两人隔得很远;而且天色已近黄昏;但唐宁怎会不认得仇人!
唐宁二话不说转了方向追去;空旷无人的田野;只余两个人迎着夕阳一前一后地追赶着。
妞妞从小在地里野惯了,熟悉地形;唐宁虽然跑得快,奈何本来就相距甚远;又没下过地,经常踩到坑;眼看着两人越来越远,唐宁正焦急着,忽见一个人影从身后闪过,鬼魅一般串至妞妞身后,一爪子抓住她肩膀,摁倒在地。
唐宁目瞪口呆,他见过吕大夫用过轻功,不过这个人也太快了吧?比汽车都快啊。
唐宁追过去,正要道谢,却见那人一转脸,唐宁讶然:“是你!?”
来人正是墨一,墨一一直奉命暗中保护唐宁,只是这次是在空旷的田野,他没法藏身才晚了几步。
墨一脸上泛出不好意思的微笑,作为一个暗卫,突然现于人前,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微笑以对,可惜由于他长期独自隐于暗处,练就一张面瘫脸,此刻一笑,看着怪吓人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唐宁追问。
“是我派他来保护你的。”一个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
唐宁扭头一看,谢白筠一袭白衣,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很快地走来,虽然走在地里,袍角却纤尘不染。
“谢大哥,你怎么来了?张家是怎么回事?他又是谁?”
“说来话长,你还是先把这女人送过去吧,这次抄家领头的是大理寺的人,我是悄悄跟过来瞧的,不方便现身,不如我先去你家等着,如何?”
唐宁回神看向妞妞,却见她早已被打昏,怪不得不见她咋乎呢。
谢白筠去了唐家,唐宁让墨一拖着妞妞直奔张家。
张家一片凄凉景象,正堂大厅跪了一地的人,有主子有奴才,主子们身上还穿着平日华服,过不了多久这身衣服就要扒下,以后穿得可能连村里最穷的人家都不如,世事多变幻,不外如是。
张老太爷颤颤巍巍跪在大理寺司直脚边,沉默地低着头。旁边张老太太却是哭天抢地,其他女眷害怕官兵只是小声啜泣,张老太太却是不管不顾,反正她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她怕什么。张老太太一辈子都是个乡下村妇,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求着能昧下些钱财悄悄留给唯一的重孙子,于是便把年轻时候的撒泼劲儿使出来,胡搅蛮缠不给搜身。
好在她能闹腾,有个人比她还能闹腾,唐婶子刚死了丈夫,嚎丧是手到擒来,官兵被她折腾得脑仁疼,他们说来都是城里人,曾几何时见过这般撒泼的粗俗妇人。听她话里的意思,竟不是这府里人,更是让他们束手束脚。
“青天大老爷啊,老婆子我是冤枉的啊,老婆子不是张家人啊,老婆子是刚死了的唐木匠的那口子啊!我儿子可是举人老爷!哎呀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不过是来张家看看嫁出去的闺女,老天这么不开眼,我丈夫刚死了大半个月就这般折腾我这个苦命的老婆子啊~~~”
唐婶子坐在地上,她腰直不起来,看着像是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一般,一身青灰的细布衣衫滚满了灰尘,此刻她眼泪大把的掉,伸手抹泪时,胳膊上就一阵阵的掉灰,脸上更是泪水灰尘糊在一起,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