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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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军中文书在照旧记录战功,官员们在照旧论功行赏,但获得奖赏的战士们却没有心情饮酒庆贺,他们在城内各处巡查防备,搜寻和掩埋战友的尸体,捕追漏网的草原蛮子。
同样,城区里也没有出现胜利後民间犒师的热烈场面,反而笼罩著一层厚厚的悲戚气氛。
市民们自发地起来抗击蛮族入侵的举动,拖延了赤拉维的攻势,为丹西的入城反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但同时,他们也遭到了游牧骑兵的野蛮屠杀,四万多人倒在血泊中,上万个家庭披上了黑纱,各个教堂里的神父们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捧著圣经的手已经酸硬,悼词念得磨破了嘴唇。
有人披黑纱、洒眼泪的家庭,又算是幸运的了。许多家庭是全家被戮,只有市政人员给他们收尸,葬入城外的公墓。
无家可归的丹西,只好暂且在市政厅内安身。乌姆原来准备的欢迎仪式自不必提,连一桌像样的宴会酒菜也被赤拉维他们搅得无法安排出来。厨子被杀、酒窖遭砸烂、酒楼集市就更不用说了,所幸的是粮仓和军械库在乌姆的死守下得存,他才能搞些面包、香肠、腌肉,加上几瓶家酿葡萄酒凑数。
再好的饭菜,丹西也难以下咽。
妻离子散的领主,只能带著一众打了胜仗的将官们,闷声不响的吃晚餐。
「丹西,其实你也不必心焦。」固原堡的守将兼丹西好友乌姆看看这麽一直沉默也不是办法,他劝慰道:「我曾派华司保护嫂侄,幸存的护院战士也说卡琳尔进来前就没有看见过他们了,或许他们真是想办法逃走了也不一定。」
「嗯!」丹西叹口气:「还有其他线索吗?」
「没了,其他的兵将都没有看到过他们,不过我已经派人出城去各处搜寻了。」乌姆答道。
「卡琳尔嘴里撬出点什麽东西了吗?」古斯问道。
「她铁嘴钢牙,无论什麽刑罚,一句话也不吭。」乌姆摇摇头:「不过我估计她可能也不知道,毕竟她冲进来之前,嫂侄们就已经不见了。」
「奶奶的!」丹西想起刚才卡琳尔恶毒的咒骂,不由得火上心头:「在大军征讨戈勃特之前,宰了这个蛮女祭旗!」
军官们一片叫好,死了这麽多人,大家也都是气不打一处来。乌姆手下的城防军伤亡惨重,军官们叫得尤其凶。
一片叫好声中,独独贝叶连忙出来制止。
他也知道丹西说的是气话,平静下来後的丹西肯定不会这麽做。不过万一丹西答应了众将的要求,旨意一传出去,被士兵和民众们知晓了,要收回可就不容易了。毕竟草原蛮族给固原堡的军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和巨大的悲痛,杀死任何一个蛮子,兵民都会欢呼雀跃。当然,面对忧心妻儿安全的领主,贝叶也必须尽量把话说得圆通一些。
「杀死这只母狼,还是便宜了她,我看要千刀万剐,让她受尽凌辱才解恨!」贝叶说道:「不过,平心静气地想一想,此事可能尚须仔细计议才行。」
「首先,领主夫人和少爷的安全,还要著落在卡琳尔身上。即使她并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万一夫人和少爷落入蛮子手中,恐怕也要通过她来交换。」贝叶首先稳住丹西的火气。
「其次,被俘的威达将军,也可以通过这个蛮女交换。」接著贝叶又以众人跟威达的友情控制住乌姆等人的情绪。
「第三点,恐怕也是最重要的,我们需要从这个蛮女身上套取一些情报。」贝叶这才进入正题:「无论是威达兵败死亡峡谷还是这一次差点攻克固原堡,都离不开闪特籍叛将的配合。如果前一次尚可看作巧合的话,这一次再不重视,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戈勃特对於入侵中央走廊是蓄谋已久,蛮子的说客和间谍,估计早几年前就已经在闪特各处活动。我们的降将里头还有多少蛮子的内应,殊难预料。这个卡琳尔是胡狼族首领的亲妹妹,可以参加游牧联军的最高层会议,对我们的反间谍工作多少会有一些裨益。」
丹西默然无声,埋头不语。自己和下属们的想法,一家之长和一国之君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出色地扮演著後一种角色,但内心里,仍然如普通人一样,向往著甜蜜幸福的天伦之乐。这种情感取向和波动,自从数日前在曼尼亚城下险战时体会到一名普通战士的心境後,就愈发强烈起来。
这次撇开大队,先行回到固原堡,也正是因为这种情感占据了自己心胸後所采取的行军措施。谁料到误打误撞,消弭了一场灾难,更加深了手下人对自己英明决断的崇拜。
不过,无论战果如何辉煌,却还是必须承受妻儿失散,生死未卜的打击。这样的结果,丹西惟有苦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痛。
幼年失去父母、少年失去养父、青年时又目睹情同父子的恩师惨死角斗场,丹西的心也被这一层层的磨难磨出厚厚的硬茧,道道伤痕的结痂埋住了内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为了复仇,为了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丹西主动投身到权力与死亡游戏中。按照这种游戏规则,所有的一切,包括情感,都是可以作价交易的东西。与爱琳和兰妮之间,都是肉欲胜於爱情,和美芙洛娃,更是一场典型的政治联姻。
为保护爱子而遭受的突如其来的伤病,开始令丹西感受到了天命无常,人力也有未逮之处。曼尼亚城下的险战,也令他懂得了普通人也许早就感受到的情感。当人们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时刻,思念的才是至亲的人,才会感到亲情的可贵,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有些东西,失去之後,你方能感到它的价值,真正明白它们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如果说,曼尼亚战役只是在丹西情感冰河中砸出了一个小孔,那麽这次妻儿失踪所带来的思念和痛苦,就像春汛一样涌动,几乎要从胸中喷薄而出。
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丈夫,妻子儿女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丹西是不会容忍任何人在他们身上施加伤害,即使只是有这种企图的人,他也无法原谅。他要发出最明确的警告,要施以最严厉的惩罚,杜绝今後任何此类事件的发生。
作为广袤领地,上千万人口和数十万大军的领袖,他和贝叶这样的谋臣,首先要考虑的却是事件本身的後果,对今後战局、政局的影响,若他们被蛮子掳走,将如何被戈勃特当作重要筹码加以利用,又将如何影响猛虎军团与草原蛮族的决战。
用这种眼光来看,老婆只是一个伴其入眠的枕头,儿子则是其附属产物,都属於再生性资源。老婆可以续娶,儿子可以再生,只有权力与宝座才是真正的一去难返的稀缺性资源。权力越大,越要隐忍自己的情感,权力越大的人,越有控制喜怒哀乐的必要,因为他们的情绪一旦失控,其破坏性是惊人的,不论是对己还是对人。
换了以前的丹西,自然不难选择,可情感的坚冰一旦打碎,就再难重新冻结。
两种角色,必须由一个人来扮演,两种想法,在脑海中激荡,两股力量,都强大到令人无法拒绝的程度。
一种是发乎自然的人伦,一种是具有无穷诱惑力,引无数英雄尽折腰的物欲和权欲,它们的交锋,将精神世界割裂成相互矛盾、斗争不休的两半。
这是一种富贵的精神病,只有权贵人物才会患上,而且一旦患上,就几乎无药可救,成为不治之症。无怪乎君王诸侯、达官贵人中,心里变态、精神失常者层出不穷。
丹西狠狠地摇摇头,将两种思绪通通排出去,不去想那麽多,让脑海中一片木然,这样反而好受一点。
不过,人的想法是不可揣测的。
略略沉寂一会儿後,就有人借贝叶的说法,往下借题发挥,丝毫不顾及丹西急待休整的头脑。
「贝叶先生说的有道理。」别亚点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希莱茨基挑了头,让我五万雄兵饮恨死亡峡谷。索伦托和皮卡德紧跟其後,差点令我军首尾不能两顾,不仅乌姆,连安多里尔军师的近二十万人马也险些被戈勃特连锅端掉。倘若这祸根不除,等到领主亲率大军与戈勃特对垒时再出大乱,恐怕我猛虎军团败後就再难有翻身之日啊!」
「别亚将军和贝叶先生的话不假。」罗米也插话道,虽然他因对贝叶没有好感,但一直看著丹西长大的他,在这险恶的时刻,也不得不凭著自己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赞同贝叶所言,规劝因妻儿失踪而有些失去方寸的丹西:「就像那个尤里奇的参谋华司,我就相当怀疑。事发之前,只有他和夫人、少爷在一起,即使成功掩护两位夫人逃离险境,到这会儿,他也早该现身了,洛u鞲斯M踪影全无?里头八成有鬼!对这群反覆无常的叛将,不可轻信哪!」
「没错!」古斯也插话道:「对闪特降军必须采取措施防范於未然,至少应该加强内部监控的力度!」
来自巨木堡的心腹们把一个大难题挑了开来,丹西惟有暂且压制住对亲人们的思念,著手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夜里,雨终於又停了下来。
提奥又悄悄地探出头来。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上次一探头就被卡琳尔抓个正著,这一次他显然小心翼翼了许多,确认到周围没有任何危险才敢作出这个并不危险的,斥候们早就习以为常的动作。
其实他的小心是完全不必要的。上次被俘,是他没有注意到草原联军的空中侦察机所带来的恶果。这一次蛮族联军偷袭固原堡失利,遭到索司率领的猛虎军团骑兵凶猛追击而专心逃命的他们,自然没有闲工夫去理睬一个逃失了的被俘斥候。
空中侦察的秃鹫们也不像上一次,大荒原上就提奥一人一马在那里左搜右寻,如今它们满眼是数万人的大追击战场面,当然也就顾不上注意地面那个小黑点般的提奥。
按理说,从逃出的森林到固原堡仅有两公里路程,到这时候,提奥就是爬也该爬到了。很显然,提奥看到了令他错愕不已的事情,不得不改变行程,原来是从东往西逃向本方城堡,但此时却从西向东,一直跟踪到黑夜。
当提奥逃至离固原堡不远,快到城脚的地方,却看到了一幕奇异的景象。两个猛虎军团装束的士兵抱著两个小孩走在前头,两个美艳的妇人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後,最後的人他认识,是固原堡副将华司,上次来固原堡搬救兵时见过,提著把剑在後面压阵。
这个奇怪的场面,让提奥留上了心。
副将华司在激烈的咱u嫔丛噢中ㄔh指挥战斗,反而跑出城外,本身就非常值得怀疑。看他对那两个女人推推耸耸,也不会是保护重要人物出逃。最令提奥觉得奇怪的是,一行人是往草原联军聚集的东方而去,而不是朝北、南、西等猛虎军团辖地去。
两个美妇看上去也有些心计,她们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人故意拖延一下,令华司不得不拿出剑空劈著吓唬她跟著前进,另一个女人就偷偷地扔下一件首饰。
这些都被斥候锐利的眼睛看到了,提奥也偷偷地改变行程,悄悄地跟在她们的後边。他顺路捡起这些并不是特别昂贵,但款式靓丽、做工精致的首饰,其中一根发簪上刻著的字把提奥也吓了一大跳!
「赠爱琳,我的爱妻。丹西字。」
到这会,应该不会有人猜错,提奥所跟踪的正是华司和丹西的老婆、孩子一行人!
赤拉维之所以能大度地自行指挥各处攻城巷战,把擒得丹西妻儿的机会让给卡琳尔,甚至对卡琳尔的那种顾钱不顾脸的行为嗤之以鼻,倒不是他胸襟有多开阔,而是沃萨人早就已经埋下了华司这颗重要棋子。
华司今天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协助联军消灭乌姆,一是替沃萨人擒住丹西的妻儿,以免被胡狼人夺去这无比重要的人质和价值连城的俘虏。当乌姆命令他去保护丹西家眷的安全时,他是求之不得。那会工夫,蛮族已经入城,他跟著去,即使消灭了乌姆,主要功劳也会是索伦托的,自己只是去沾点光。但独力擒住丹西家眷,这就完全不一样了,功劳至少能与索伦托平起平坐。
卡琳尔著急寻宝,倒是帮了丹西一个忙。倘若是沃萨人前来,华司自然会想办法将丹西的妻儿献出,可卡琳尔带著胡狼人来攻打领主府,华司不得不命令手下拚死抵抗,看到实在挡不住了之後,就带著爱琳等人从地道逃跑,想将他们献给驻扎在城外东面的沃萨人。
在地道里,华司就挥剑杀死了四个跟随的奴婢,两个心腹亲兵将丹虎、丹豹从女人手里抢走。
这是华司从游牧民族手上学到的招数,抓住了小羊羔,母羊自然乖乖地跟在後头。挂念爱儿的母亲,只好服贴地听命,而华司则拿著剑跟在後头。
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