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轨诉讼-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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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点头,赵雅兰又说:“你要是觉得结婚时太寒酸了面
子上过不去,我有钱,估计也够了。”
黑头赶紧又摆手又摇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俩结婚过日子又不是给别人看的,我真的是怕委屈了你,我自个儿一辈子心里不安。再说了,结婚还要花你的钱,我成什么人了?一个大老爷们没钱娶媳妇还能在人前面站吗?你可别窝囊我。”
赵雅兰笑笑说:“看不出你还有大男子主义呢。那好,听你的,过段时间再说,刚好我也得好好考验考验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好人。”
俩人正说着,进来两个人买烟,黑头心情愉快,热情接待,一条“红塔山”只收人家五十块钱,赵雅兰用脚踢他他也不理。那两个人一听烟这么便宜,用疑惑的眼光审视黑头,嘟嘟囔囊怀疑是假烟。黑头哭笑不得,给人家说他有喜事,心里高兴,他们又是今天开张后的头一批顾客,所以赔上三十块钱给他们。说了半会儿,人家根本不信,扔下烟要了钱走了。
黑头有些气愤,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很觉没趣。赵雅兰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黑头把烟撕开,掏出一盒又弹出一支自己叼上,说:“这世道真不能做好人,算了,自己招待自己得了。”又把剩下的九盒烟用塑料袋装好,“这几盒拿去送程哥他们,让他们也高消费一把,就算提前抽咱们的喜烟吧。”
提到程铁石,赵雅兰关心地问:“程哥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光顾咱们自己的事了,他没生气吧?”
黑头说:“明天他跟博士王到海兴去,海兴法院也真不是东西,案子转回去快一个月了,还是压着不办。不行咱们再找你大伯告他一状,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行,要告就告,可还得程哥跟王哥出面,咱俩谁也不能提这事,一提反而砸锅。”
“为啥咱们一提就反而砸锅?一家人不是更好说话吗?”
“就因为是一家人才不能提,不然他该觉着我们是有意算计他,上次程哥跟王哥找他也就变成是我有意穿针引线,漏了痕迹,让他多心,他就不能放开手脚管这件事了。”
“这当官的人家跟咱们普通老百姓家就是不一样,老百姓家只有自己家里人的事才最重要,当官家里越是自家人毛病还越多。”
“你又胡说了,反正程哥的事说到底还得他去办,还是商量我们自己的事吧。”
黑头说:“这几天我想了一下,这个店每个月也就能挣一千来块钱,咱们两个人都围这一个店转,辛辛苦苦一个月赚那几个钱真不值当。我打算这样,我跑外,你主内,店由你经营,需要上货时我去办,我不在时你打个电话让我姐的孩子去跑,你只要把店看好就行了。我到外面联系作点生意,倒木材、贩玉米,我都有门路,怎么着也比光开这个小店挣得多。要是能抓住一两笔大的咱们就啥也不用愁了。”
赵雅兰说:“你也别小看这个杂货店,要经营好了,每个月利润决不止一两千。一是进货的品种尽量齐全一些,别人没有的咱要有,别人有的咱要好。二是要扩大经营范围,在外面挂些服装鞋袜帽子之类的流行货色,捎带着卖,也是一笔收入。三是利用你的那些朋友,联络一些供货关系,最好是代销,每月结算一次,不占资金又不怕压货,只要认真去干,小店也能赚大钱。”
赵雅兰的话说得黑头直眨巴眼睛,半晌才说:“看不出来你还真有经营头脑,那就这么定了,你负责店里的事,我在外面跑生意,我就不信咱们发不起来。”
赵雅兰又说:“你在外面跑生意,可要一万个小心,如今社会上人人都想钱想红了眼,为了钱没有干不出来的事,咱不唬人坑人,可也别让人把咱坑了。你看程大哥,多惨,他那事还不知啥时候才能了结。”
“程大哥的事也不能怪他,他够小心的了,银行跟骗子联手唬他,就算他是神仙也得中套。我还忘了给你说,银行真他妈王八蛋,玩邪的,前两天弄了一帮人找到王哥,硬逼着追问程哥的下落,结果还打了一仗。”于是又将博士王遇劫的前后经过给赵雅兰学说了一遍。
赵雅兰说:“这事还没完,银行不会就此罢休,程哥他们可得格外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别吃了亏。”
黑头说:“明天他们去海兴办事,等我把这边的事安排一下,我也去海兴走走,听说那边钢材对缝生意还有赚头,有朋友约我过去,等我去了,跟他们也有个照应。”
看看太阳已经升到半杆子高了,黑头起身推车往外走,说他要去进货,顺便到程铁石那儿看看明天他们去海兴还有啥需要办的事没有。赵雅兰说:“你去吧,把烟拿上,这儿有我盯着就成了。”
黑头骑上自行车,想到如果先进货,到旅馆找程铁石就不方便,干脆先去程铁石那儿,过后再去进货。主意一定,便把自行车蹬得飞快朝旅馆骑。赶到旅馆,程铁石不在,也没有留话说他干什么去了。黑头在前服务台给博士王拨手机,博士王说跟程铁石约好第二天去海兴,他有些事情要安排一下。黑头问他知不知道程铁石的去向,博士王说他也不清楚,让黑头不要担心,也许程铁石临时出去办什么事,有什么事情晚上见面再详谈。
正准备撂电话,博士王又问:“你跟赵雅兰去他大伯家,结果怎么样?”
黑头说:“一切顺利,基本搞定。”
博士王说:“那就太好了,祝贺你,今晚上我请你们涮火锅,把雅兰也约上,在程铁石的房间会齐,不见不散。”
打过电话,黑头到四美街的小商品市场上货,顺便又找了几个搞批发生意的熟人,谈定了几种货物的代销业务。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事情办的顺利,心情很好,黑头买了两盒快餐,一瓶啤酒,路过烤羊肉串的小摊,又给赵雅兰烤了十串羊肉,抽掉钎子,把羊肉装进快餐盒,这才风驰电掣地回他的杂货店。
四
这段日子的工作、生活对牛吴强来说似乎过于平静了。手头承办的几个案子进展顺利,何庭长恰到好处地对他做出合作姿态,凡是上了庭务会的案子,庭长一律按合议庭的意见办,再无有意挑剔、故意别扭的行为。小许奇怪地问牛刚强,庭长大人是怎么被他理顺的,牛刚强说:“人跟人要有一定的距离,井水不犯河水,公事公办,还有什么需要理顺的?”
其实,他心里明白,何庭长的这种姿态本身就包含着交换意义:牛刚强不接转回来的案子,他何庭长在方方面面自然也关照他。当初他不接这个案子,一方面固然是赌气,另一方面他也确实领教了这个案子复杂背景给他这个办案人带来的烦恼。违背良心、违背事实、无视法律的事他不能干,但是,得罪银行和银行后台的事他也不愿干,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审判员,他终究还有老婆孩子,还要在海兴这块地面上生活下去,他不敢轻易在自己后半生的旅途上埋下地雷。拒绝了何庭长给他的差事,何庭长不但不生气,反而对他更客气,更关照,连以前不给报销的一些费用也主动要去签字报销了,就连小许这个粗人都觉得何庭长的表现反常。在牛刚强看来,这一切无疑是一种暗示,庭长在告诉他,这个案子你少管。
这天晚饭时间,牛刚强放下筷子屁股正要往电视机前的沙发上转移,妻子却伸手按住了他:“你别急着看电视,我问你,最近有啥心事?”
牛刚强拨开妻子的手,说:“有啥事?你别咸吃罗卜淡操心,一切正常,没事。”
“没事饭量怎么减了?过去每顿饭两碗,现在只吃一碗就撂筷子。”
“没事。”牛刚强轻描淡写,终于坐到了沙发上,并打开了电视机。
“是不是那个老东西又给你小鞋穿了?”
“没有。最近他跟我还过得去。”
“你总不会是受了人家的贿赂心里害怕吧?”
“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人吗?”
“我看你也不至于。不过我可听说银行那桩案子又返回法院了,那个老东西还让你干,你不干。”
“你听谁说的?消息还挺灵通么。”
“你们法院那点破事还瞒得了谁?你别管谁说的,有没有这回事?”
牛刚强没吭声,默认了。
“对,就是不接。他们光想着捞好处,占了便宜还卖乖,把难啃的骨头留给你,让你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牛刚强没理她,视而不见地看着电视屏幕,心里却翻上滚下地不是滋味。严格地说,他不接这个案子是说不过去的。从一立案,他就是这个案子的主办,移送回来他却要把这块烫手的热山芋推给别人,他自己也觉着面上无光。
“你不接这个案子,何庭长那个老东西没找你碴儿?”
牛刚强说:“那倒没有。”
“哼,他当然不会找你的麻烦,你不接这个案子他更高兴,正中下怀。”
“为什么?”牛刚强故意问。
“你不想想,当初他们把这个案子推到公安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拖人家吗?如今虽然案子又返回来了,可你又不接,正好可以继续拖下去,到时候有人追究下来,他就说你不接他没办法,把责任往你身上一推了之,你不接这个案子他哪能不高兴呢。”
牛刚强心理猛然透亮,他一下看明白了这件事的底蕴,不能不承认妻子分析的有道理。他预感到了可能很快就会到来的风雨。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接了案子实事求是判肯定有麻烦,不接看来也推不出去。”
妻子正在收拾饭桌碗筷,听了他的话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摔:“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窝囊,还是法官呢,要不干就坚决不干,打死也不干。要干,就放手放脚去干,量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法官法》不是有条条保护你吗?我最烦大老爷们缩头缩脑前怕狼后怕虎,连个老娘们都不如。”
牛刚强没有跟妻子顶嘴,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他承认,在程铁石跟银行这桩案子上,他的确太软弱,顾虑太多了。可是案子已经推了,他又不能再主动去要回来,别人接手的可能性也不大,最终这块烫手的热山芋看来还是得自己往下咽。
事情的发作比牛刚强预料的还要快。第二天早上一上班,他的屁股还没坐稳,博士王和程铁石就找上门来。
打过招呼坐定之后,博士王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代理诉讼委托书”交给牛刚强。待牛刚强看过后,博士王郑重其事地说:“我作为本案的第一诉讼代理人,今天同当事人程铁石一块来想了解有关案件审理的几个问题。”
坐在牛刚强对面的小许冲牛刚强挤挤眼,伸伸舌头,作了个鬼脸。
牛刚强把代理委托书还给博士王,又扔给博士王跟程铁石每人一支烟,才说:“这又不是在法庭上开庭,绷那么紧干吗?有啥事说啥事,又不是生人。”
博士王笑了笑说:“不绷紧点你们不当回事。”指了指程铁石:“我这位当事人的案子
转回法院已经一个月了,总得有个说法吧?也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扔着。”
牛刚强说:“案子是转回来了,怎么转走的我不清楚,怎么转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反正目前这个案子没在我手上。”
“你是这个案子的承办人,案子不在你手上在谁手上?也行,不在你手上在谁手上我们找谁,总得对当事人有个交待吧。”
牛刚强作为难状,求援地看看对面的小许,小许说:“牛刚强讲的是真事,这个案子还没交下来,压在庭长手上,你们还得找庭长催。”
博士王一听,马上起身;“那我们去找庭长,不打扰你们了。”
见他们出去,小许说:“看来这事拖不下去了,最终还得你办。”
牛刚强不说话,低着头看《参考消息》。他心里明白,这个案子非他办不可,除非是司法回避,或者是他告长假,否则,还真没听说过案子办了一半换承办人的事。昨晚上他思索了半晚,决定案子可以接,不接也不行,可是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到说透,这一次谁也别想耍谁。一个上午,他没动窝,坐在办公室等博士王跟程铁石的结果,直到下班,也没任何反应。他到食堂吃饭时,碰到院办室的主任,主任告诉他,下午一上班院长召见他。他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闹到了院长那儿。
在牛刚强印象里,院长是个好老头,对人和蔼,为政清廉,没有官气,就是性子软点,魄力小点,稍微有点争议的案子不是推上去请示,就是拉到审判委员会集体讨论,在不然就干脆送到上级法院请示。判了的案子执行率不到百分之二十,所以老百姓给海兴法院编了顺口溜:“法院大楼高又高,里面都是大草包,判决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