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媳妇也难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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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妥当,周韵便往西北角的兰厅而去。
今日一早,院里各处都换上了竹挂帘,房里帘幕也都换成了轻纱质地。刚掀开竹帘,便听见里头蒋世友在问:“这把是什么扇子?”
雅意“咦?”了一声,道:“这把是少奶奶画的,怎么混到这里来了?”蒋世友一听,忙嚷道:“哎,哎,唉,别拿走,我看看。”接着是一声“啪”,扇子打开的声音。
周韵笑道:“看什么呢?”说着,一步踏进兰厅,转过白色素缎绣花鸟鱼虫竹架曲屏,缓步地来到内厅。
雅意笑着迎上来道:“三爷说要把扇子,我便从少奶奶房里把三爷的扇匣子搬来了,谁知这里头竟有把奶奶画的扇子,大约是以前放混了。”
果然,小圆桌上放着个略显陈旧的青绿缎面锦盒,盒盖子打开着,里头各色扇套裹着大约一二十把折扇,旁边有几把已经拆了出来,随意散放在桌上。蒋世友额头换了新绷带,坐在桌边,手上拿着把打开的竹骨折扇,笑意盈盈地看着周韵。
周韵看着那些扇子,只是年代久远,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道:“给我瞧瞧,什么时候画的?我竟不记得了。”蒋世友眨眨眼,把扇子递了过来。
周韵接在手里细看,不觉笑起来:“原来是它。”扇面上画了只肉呼呼的黑色小猫,尖尖小耳朵,四只小爪雪一样白,它正蹲着身子打算扑一只歇在紫芍药上的五彩蝴蝶。模样甚是调皮可爱。
听她语气,蒋世友奇道:“怎么,你认识这只猫?”周韵眉毛一挑,道:“当然认识,这是我刚入府时刘妈妈送的,一只才三个月的小奶猫。顽皮得不得了,我的鞋子都被咬坏过好几只。”看她一脸溺爱表情,显然是极喜欢的。蒋世友随意问道:“怎么现在没看到了?”一只猫少说也能活十多年,她成亲不过两年,按理说来这猫应该还在府里的,怎么会没见过呢?难不成被野猫拐走了?宿舍下经常有野猫凄厉嚎叫,搅得一栋男生都睡不着觉的苦逼大学毕业生蒋世友同学如是想。
周韵笑声戛然而止,她看了蒋世友一眼,慢慢将扇子合拢。蒋世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弦歌偷偷看了看蒋世友和周韵,没有做声。雅意和他处了两天,只觉得三少爷比以前好相处了许多,人也和气开朗了,她本就活泼胆大,此时便回道:“这猫咬了芳姨娘一口,被三爷下令扔到池塘里溺死了——三少爷忘了么?”
蒋世友囧,我说怎么突然用这么苦大仇深的眼神看我呢,原来是平白无辜又背了一口黑锅。他干笑了几声,眼睛四下看了几下,一眼看到旁边几架上一盘水蜜桃,忙取过来捧到周韵面前:“娘子请用桃。”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周韵眉眼一动,将扇子放回桌上,侧头来看这盆桃子,圆润饱满,红青宝石相间般的果皮上犹带着滴滴晶莹的井水。往日里这样的桃子定然是十分诱人的,只是刚刚才看了一场桃仁引发的事件,如今再看这桃子,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房里气氛弥漫着莫名的凝重尴尬。这具身子体弱气虚,桃盆又有些分量,蒋世友举得手臂发酸却不敢收回,心里十分无奈。正这时,外头传来看院杨妈妈的声音:“三爷、三少奶奶,众位姨娘来请安了。”
蒋世友几乎要泪奔了。
周韵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枚鲜桃,侧身对弦歌道:“让她们进来。”弦歌领命而去。这边雅意从蒋世友手中接过桃盘,重又放回几上。蒋世友缩回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揉了揉腕子。
不一会,只听得竹帘子一掀,窸窣脚步声传来,人未至,香先闻,一群美人带着阵阵香风飘进了兰厅。红红绿绿,眼花缭乱。
菊芳当先领头,众人齐齐对蒋世友和周韵行礼道:“给三爷、三少奶奶请安。”
周韵淡淡挥手:“行了,坐。”她随意的一个手势,一句话,便凛然一股威严气势,与平日的温软笑容判若两人,众姨娘皆敛眉凝神,静候一旁。一瞬间蒋世友非常想把那位围着韩剧长吁短叹女主不争气的老二拉到这里来一起看现场版,看看什么叫正室气派,什么叫一女安坐五女干站。
雅意和弦歌搬来五个绣面红木圆墩,给几位姨娘坐了,她们带来的丫鬟立在旁边。周韵瞥了一眼,道:“屋里地方小,你们都出去。”
翠珠等人脸色一滞,都低了头拿眼看自己主子。菊芳自进门起就水目盈盈看着蒋世友,可惜他眼睛只扫了这边一眼,随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不理世事了。
心腹丫头犹如自己的臂膀,关键时刻能起大作用,此刻周韵让丫头们出去,分明就是给个下马威去了她们左膀右臂。若放在以前,菊芳定是不同意的,可如今风水已经轮流转,不得不先偃旗息鼓,做小伏低。于是她朝翠珠微微点了点头,别的姨娘看见,也跟着让丫头们都退下了。
本来依菊芳的计量是想今早趁周韵不在的时候来和蒋世友重修旧好,她仍旧天真地认为蒋世友只是在生自己的气,只是昨日已经碰壁,自己不好再一个人来,她便将其他姨娘都拉来一起请安充作个借口。可谁知竟然吃了个闭门羹,蒋世友还发话说等三少奶奶回来再来请安。
众姨娘皆哗然,菊芳更是心里发凉,她从立为姨娘后就从来不曾给周韵请过安,甚至见面行礼也是依心情好坏,周韵没说过什么,蒋世友更是从来不管,有次菊芳自己试探问起,结果蒋世友只轻嘲道:“请什么安,她也配么?”从此便再没有人提过这话题。
如今情形却已天翻地覆,纵然她已经被娇宠得心高气傲,不习惯向周韵低头,但这个出自蒋世友之口的“再来请安”却压得她不得不听从命令,再次前来。
只是这次,她的锋芒已悄然黯淡,再不能和周韵抗衡了。
旁边姨娘们早就察觉出了异常。
本来蒋世友突然搬去正房就已经是破天荒,昨日听闻菊芳单枪匹马闯蝉居院不但落得个无功而返还恼怒得将帕子都撕了。这样大不寻常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整座东蒋府后院,众姨娘暗地里做了无数揣测推断,个别好奇心重的,几乎忍不住要来正房串门子了,只是碍于菊芳素日的淫威,她们只得管住手脚竖起耳朵来听这正院和西院的动静。
昨晚菊芳邀众姨娘今晨来请安,正中了众人心思,大伙儿早起细致打扮了一番,在菊芳的西院里会和,一起浩浩荡荡往蝉居院而来。之后的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闭门羹,“再来请安”,几乎顺间就把菊芳那伪装出来的旧日骄傲气势打了个落花流水。周韵还未回府就已经赢了一局。戏文上都没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菊芳脸色惨白如纸,众人也都暗暗心惊,小心收拾起以前对周韵的轻视。这番再来请安时,虽然仍是维菊芳马首是瞻,但对周韵的态度已然规矩了不少。众人小心察言观色,睁大眼睛看着简洁雅致的兰厅里硝烟淡淡、风水轮流。
孰人为主(下)
许是情势急转,众姨娘一时之间还不知该用何种态度来应对,蒋世友略低了头坐着,一动不动,周韵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着那枚桃子,在手心里像玩保健球那样揉来转去,不一会就捏得硬挺的桃皮子薄皱了。蒋世友歪头的视线刚好看到那桃子,不知不觉就盯着那桃子转过来转过去出神。姨娘们见这两个全不说话,也都不敢开口,气氛诡异地安静。
窗外的茉莉花香随着风飘进屋来,微微拂动淡青色的纱帘,不远处的泡桐树上夏季的新蝉鸣声阵阵,叫得心静的人更加心静,心烦的人更加心烦。
姨娘们的圆墩子分了两边雁翅般排开在圆桌两侧,茶水都奉过了。菊芳手里攥着帕子,微微侧过头与旁边苏姨娘对视了一眼,苏姨娘素来和她亲厚,见她这个眼色自然明白其心中所想,菊芳受了这些年的宠爱,自然不会就这么白白认输。她昔日既有那能耐独占鳌头,心里也是有几分算计的,目前这状态确实不便再主动出击,菊芳心里清楚这点,却总忍不住蠢蠢欲动。苏姨娘暗暗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边两个人眼神相交,那边坐的三个姨娘中却有人忍耐不住了。这三人里有两个是昔日蒋世友的通房,一个叫绿衣,一个叫红袖,取的是“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之意,可惜,名字虽美却耽不住别样心思。
在周韵进府前,二人是蒋世友跟前得力之人,既有从小到大的情分,也有男女间的缱绻缠绵,心里不由得自视甚高。但自从三少奶奶入府,先有周韵与蒋世友琴瑟和谐了几日,后来周韵失势菊芳崛起,虽然也将她们抬了姨娘,但蒋世友身边亲近之人早换了人选。论诗书文心,两人比不过周韵,论容貌娇媚又比不过菊芳,这两人心中焦虑难安,却苦于杨妃在侧,自己难得亲近蒋世友。如今府内形势波澜变换,她们的那点心思总算有重见天日之时。
于是,绿衣大方抬眉看向蒋世友,亲切笑道:“眼见夏日天气就要热了,三爷额头的伤可好些了?可得多久能痊愈呢?”
蒋世友如今已经把三爷和自己划上了等号,明白这人是在问自己,便抬头朝她看去。只见一位圆脸湖绿衫子的秀丽女子正柔柔含笑看着自己,目中暗含关切之意,不像是夫与妾,倒像是姐姐和弟弟。绿衣原本就比蒋世友大三岁,之前对他的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自然比别人又是另一番心肠。
蒋世友从小就羡慕别人家里有兄弟姐妹,尤其是温柔的姐姐,老二就有个隔三差五打电话来嘘寒问暖的大姐,虽然因为电话太勤老二每次接的时候都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可是蒋世友看在眼里却是羡慕嫉妒恨的。如今对这个有如大姐姐一般的绿衣女子自然好感油生,他点头道:“好了许多了,再过两天伤口应该就能愈合。”
旁边红袖忙笑道:“多亏了少奶奶体贴照顾、细心换药,三爷才能这么快痊愈呢。这兰厅通风凉爽,格调高雅,让三爷在这里消暑必然也是少奶奶的苦心布置了。只是少奶奶也要好好保养身体,不要因为忙于照顾三爷而累坏了自己。”周韵笑着点点头:“多谢红姨娘关心。”看她样子,显然是受用的。
虽然有些大户之家对请安都有着明确地一套规定,谁先说谁后说,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都条条框框规范了,但是对于只是县里富裕人家的蒋世友屋里这拨子人而言,只要显得亲厚和谐就行了,周韵没有立过规矩,姨娘们也没守过什么规矩,真要是立刻拿标准来套,只怕人人都吃不消。
雅意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后面低着头翻了个白眼,有必要说得这么酸么?明明一日三次药都是我换的好不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少奶奶“累坏了”?以前见面都是冷冷淡淡鼻孔里看人,这会子倒知道没话找话顺杆子爬来说恭维话了?真够厚脸皮的。
这几段对话打破了屋内沉寂,屋内气氛顿时柔和下来。红袖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她本就生得伶俐,又惯会使乖弄巧,平日里被菊芳压住了风采,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自然趁机大肆发挥一番,捡些好听的话儿,说得舌灿莲花,顺道拍拍周韵的马屁,绿衣也不时插上一两句。周韵几乎都用几个字的万能标准回答打发了,问到蒋世友名下时多半也被她拦住回了。但看她眉目舒展、唇边带笑的样子,显然是被逗得很开心的。菊芳和苏姨娘只陪在一旁,没有说话,脸上都保持着最完美的笑容。另一个薛姨娘更是几乎成了隐形人。
蒋世友不经意扫到菊芳那边,被她的目光电得赶紧缩回视线,即便如此,仍旧感觉到那目光有如x射线一般直直追了过来,让他觉得全身发毛,坐如针毡,十分难受。
好容易挨过了盏茶时分,周韵杯子里的茶已经喝了三分之二,红袖杯子里几乎滴水不剩,周韵也没叫添茶,直接笑着送客了。众姨娘又齐齐起身,行礼告退,再无一人多说一句话。少奶奶赫然威压群芳。
待雅意送她们出了门,周韵敛了笑容,低低唤道:“弦歌,拿个托盘来。”蒋世友不解其意,目光看了过来。
弦歌速度很快,不过转眼工夫便拿了个菱形红木雕漆小盘儿过来,周韵掀开搭在膝上的手绢子,她放在腿上左手里的那颗桃子已经捏得汁水淋漓,果肉烂成一团,腿上裙面也湿了一大块。弦歌一惊,飞快地偷瞥了一眼蒋世友,有些愁道:“三奶奶,这……”
周韵随手把烂桃子扔进托盘里,手绢儿擦擦手上和裙上的汁水,也扔进了盘子:“没事,你先收拾一下,我过去换身衣服再来。”弦歌见她表情恬淡,无事一般,便应了退下,自去收拾那些茶盏圆墩。
周韵目光看回蒋世友,隐隐几分歉意:“辜负了三爷的心意,实在过意不去。”
蒋世友本来在发愣,这会儿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他又看向那盆桃子,“要不,我再拿一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