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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没这回事-第3部分

小说: 没这回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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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由六位大臣往来道路,给运衣食。其余大臣一律回家,遥为应援。显祖史彬公回
到了吴江老家。自此,建文帝落发为僧,从者三人,两人为僧,一人为道。三僧一
道,颠沛流离,恓恓惶惶,没有一天不在担惊受怕。再说那建文帝的满朝文武,多
是忠义之士。朱棣称皇以后,一朝百官多有不从,有的抗命而死,有的挂冠回乡。
事后有四百三十多位旧朝官员被朱棣罢黜。这些人一身不事二主,可敬可叹啊!朱
棣也知道建文帝没有死,他一边欺瞒天下,说建文帝死于大火,一边密令四处搜寻
建文帝的下落,以绝后患。朱棣曾命人遍行天下,寻找朝野皆知的神仙张三丰,就
是为了搜捕建文帝。后来,又听说建文帝远走海外,朱棣便命宦官郑和航海,寻访
海外各国。正史记载的郑和下西洋,只是永乐皇帝朱棣的政治谎言。建文帝流亡期
间,曾三次驾临显祖史彬公家。史彬公每次都以君臣之礼相迎,并贡上衣物。君臣
最后一次见面时,建文帝命随身护卫取出一个铜匣子,说,史爱卿,你与贫僧今日
一别,不知有无再见之日。贫僧送你一个匣子,不是什么希罕之物,但可保证你家
在危难之时化险为夷。记住贫僧的话,不到非开打不可的时候,千万不要打开这个
匣子。愿你史家世代平安,子子孙孙都不用打开这个匣子!
    史老起身,打开衣柜,取出衣服,小心开启柜底的小暗仓。史维不敢近前,他
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爸爸讲的家族历史,他听着就像神话。他注意到刚才爸
爸的目光很悠远,就像从五百多年前明代的那个夏夜透穿而来。他想象那个夏夜,
神乐观的蚊子一定很多,乱哄哄地咬人。那位逊国的建文帝一定满脸哀痛,他面前
跪着的文武百官想必都压着嗓子在哭泣。他们不敢大声哭出来,因为南京城内肯定
到处是朱棣的爪牙,鸡飞狗叫。史彬公不知是个什么品位的大巨,为什么他既没有
成为三位随身护驾者之一,也没成为六位给运衣食者之一。史维虽是中学的历史教
师,但他的历史知识没有超出中学历史课本的范围,弄不清历史事件的细枝末节。
像建文帝这般历史疑案,他就更弄不懂了。
    史老取出了那个铜匣子,小心放在桌子上。匣子并不太大,却很精巧,有些龙
盘缠着。史老说,当年史彬公接过钢匣,三叩九拜地谢了建文帝,发誓子子孙孙效
忠皇上。自此以后,史彬公给我们史家立下规矩,除非建文帝复国还朝,不然史家
子孙永世不得出仕。这个铜匣,就成了史家的传家宝。从那以后,我们史家祖祖辈
辈虽说不上荣华富贵,倒也衣食无虞。这都是这铜匣子的庇佑。按祖宗规矩,铜匣
不可随意承传,得选家族中声望好、才具好的人继承。凡接过这个铜匣子的人,就
是家族的掌门人,家族大事,系于一肩。我四十一岁从你爷爷手中接过这个匣子,
深知责任重大。我也一直在你们两兄弟间比较,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合适些。史
维,史家五百多年的规矩,就靠你承传下去了。
    史维耳根发热,支吾道,谢谢爸爸信得过。
    匣子,你抱回去,好生保管着。此事关系家族荣衰,不可同外人说起啊!史老
语重声长。
    知道,爸爸。史维又问道,爸爸,钥匙呢?
    史老脸色陡然间变了,严厉道,你就开始要钥匙了?你是不是回去就把匣子打
开?
    不是不是,爸爸。我是说……我是说……史维不知自己要说什么了。
    史老在房间里不安地走着,说,史维,你根本就要禁绝想打开匣子这个念头。
建文皇帝的旨意是,在我们家族大难临头的时候,打开匣子可以帮我们化险为夷。
我们子孙要做的事,就是不要让我们家族遇上大难。不然,在平平安安的时候打开
匣子,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家将有不测?所以,反过来说,建文皇帝的话又是谶语了。
史维,祖上定的家规,五百多年了,不会错的。你先把匣子抱回去吧,我考虑什么
时候可以把钥匙给你了,自然会给你的。

    史维把铜匣子抱了回去,妻子秋明在房里不安地等候。她不知今天发生了什么,
丈夫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她知道每次公公找史维去谈话,准没有什么好事。自
从进了史家的门,她也渐渐适应了史门家风,凡事顺着公公。
    捡了宝贝?秋明见史维抱着个什么东西,紧张兮兮的。
    史维侧着身子,不想让秋明看见他怀里的铜匣子。他说没什么东西,你先睡吧。
可秋明偏要过来看,他也没办法了,只好说,你看了就看了,不要问我这是什么,
也不要出去乱说!史维说罢,就把铜匣子放在了写字桌上,开了台灯。两口子头碰
头,仔细审视着这个铜匣子。史维这才看清了,铜匣子铜绿斑斑,古色古香,四面
和盖上都缠着龙,共有九条,底面有“大明洪武二十五年御制”的字样。秋明眼睛
亮了起来,说,是个文物呢,老爸送给你的?史维瞟了秋明一眼,说,叫你别问呀!
秋明便噤口不言了。
    此后日子,史维像是着了魔,脑子里总是那个铜匣子晃来晃去,弄得他几乎夜
夜失眠。他原来想,老父在世,以顺为孝,犯不着惹老人家生气。一家人好好儿孝
顺着老人家,等老人家享尽天年,驾鹤仙归了,再让全家大小按自己的想法过日子
去。可是,自从他听说了家族的历史,接过了那个神秘的铜匣子,他就像让某种神
力驱使着,或者让某种鬼魁蛊惑着,觉得自己就是父亲,就是爷爷,就是列祖列
宗,就是五百多年前神乐观里跪在建文帝面前的史彬公。一种叫使命感的东西折磨
着他,有时让他感到自己高大神武,有时又让他感到自己特别恐惧。他一天到晚恍
恍惚惚,像飘浮在时间隧道里,在历史和现实之间进进出出。他甚至越来越觉着自
己像幽灵了,便忍不住常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还是不是自己。终于有一天,他实
在忍受不了某种庄严使命的折磨了,便跑到图书馆,借了《明史》、《明实录》、
《明史纪事本末》、《明通鉴》、《明成祖实录》等一大摞有关明史的书。戴着老
花镜的图书馆管理员,看见这些尘封已久的书今天到底有人来借了,就像养了几十
年的丑女总算有人来迎娶了,了却了天大的心愿。老先生把老花镜取下又戴上,戴
上又取下,反复了好几次,以为碰上了大学问人。
    史维把这些书堆在书桌,在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伏案研读。他教了多年的中学
历史,却从来没有读过一本历史专著。做个中学历史教师,只须翻翻教学参考书就
行了。而现在翻开这些史书,他只觉两眼茫然。因为他不懂这些史书的体例,也理
不清明代纪年。光是研究这几本史书的体例,他便用了三天时间。然后又花两天时
间,列了一张明代纪年同公元的对照表。事实上不列纪年对照表也无妨,需要了解
相关年代的时候再推算一下就得了。可史维觉得时间不明明白白,脑子就糊里糊涂。
那一刹那,史维猛然间似乎有了顿悟,发现人是生活在时间里的,生命存在于时间。
人可以生存在任意的空间里,却不可以生存在任意的时间里。时间的霸道与冷漠,
令人绝望和悲伤。
    大约半年以后,史维在《明史纪事本末》里读到这样一段话:“……乃逊国之
期,以壬午六月十三日。建文独从地道,余臣悉出水关。痛哭仆地者五十余人,自
矢从亡者二十二士。……其经由之地,则自神乐观启行,由松陵而入滇南,西游重
庆,东到天台,转人祥符,侨居西粤。中间结庵于白龙,题诗于罗永,两人荆楚之
乡,三幸史彬之第,踪迹去来,何历历也。特以年逼桑榆,愿还骸骨……夫不复国
而归国,不作君而作师,虽以考终,亦云(上而下火)矣。”史维反复研究这段话,
意思大致明了,只是不明白“(上而下火)”是什么意思。翻开《现代汉语词典》,
里面根本没有这个字。查了《康熙字典》,才找到这个字。上面解释说:泥短切,
音暖,缩也。史维思量再三,“(上而下火)”大概就是畏缩、没有胆量的意思。那
么这段话的大意是说,建文帝逊国以后,在外流浪了四十多年,最后无力复国,身
老还家,做了佛老,终究是畏缩无勇的弱者。
    史彬公到底是多大的官?有些日子史维总想着这事。可遍翻明史,都找不到有
关史彬公只言半语的介绍。史维便估计史彬公的品级只怕不会太高。这想法简直是
罪过,他不敢去向爸爸讨教。爸爸说过,史彬公是建文帝的宠臣。史维猜想,宠臣
起码应该是近臣,倘若不是近臣,就没有机会成天在皇帝跟前行走,自然就不会得
宠。而近臣差不多都是重臣,不是一定品级的重臣,哪能经常接近皇上?按这个逻
辑推断,史彬公再怎么也应该相当于当今的省部级干部。可是除了《明史纪事本末》
上提了一下他的名字,明史上怎么就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了,这是为什么呢?后来
史维猛然想到翻翻自家家谱。家谱是爸爸收着的,史维找了借口,拿了出来。他当
然不敢向爸爸谈起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说想多了解一下家族的历史。这让史
老很高兴,把家谱交给了他。你们的确要多了解自己家族的历史啊!你们欠缺的就
是对自己历史的了解!
    翻开家谱,见扉页上竟然就是史彬公的肖像,下面赫然写着:大明徐王府宾辅
史彬公。史维平素也翻阅过一些外姓家谱,发现大凡家谱都有攀附陋习,总得推出
一个历史上显赫的人物认作祖宗。似乎这一姓人的历史只是从这个祖宗才发祥的,
在此之前这个家族都还是猴子。要说史家的显赫人物,史彬公之前至少还有史思明。
只是史思明同安禄山先后造反,史家羞于认这位祖宗了,就像秦氏家族并不乐意把
秦桧当作祖宗。史维反复琢磨,不明白这徐王府宾辅是个什么级别的官,只怕不会
相当于省部级。充其量徐王也只是个省部级,那么史彬公勉强是个厅局级干部。那
个时候的厅局级干部有机会经常同皇上在一块儿,是不是那时的皇上比较联系群众?
史维想不清这中间的道道,反正史彬公的形象在他心目中是打了折扣了。真是罪过!
    史维研究家族历史这段日子,史老慢慢放权,也乘此一步步树立史维的威信。
好些事情,本该是史老亲自作主的,他都让史维作了主。要说家里也没什么拿得上
桌面的大事,无非鸡毛蒜皮。比方那棵榆树的枝桠伸到院子外面去了,快撑破邻居
家的屋顶。邻居找到史维协商这事怎么办,史维说他得问问爸爸。他知道爸爸最看
重那棵榆树。史老听史维说了这事,手一挥,说,都由你处理吧。史维同邻居商量
了三个小时,拿了好几套方案,最后达成一致意见:由史家请人,将伸过去的榆树
枝锯掉一节。
    民工爬在树上锯树的时候,正是中午,史纲、史仪都下班了,他俩吃惊地望着
在树下指手画脚的哥哥。他俩还不知道爸爸把处理榆树枝的事情交给哥哥全权负责
了,生怕爸爸回家时生气。爸爸照例带着妈妈去明月公园唱京戏去了。过会儿秋明
也回来了,望着树上纷纷扬扬飘落的锯末,嘴巴张得天大,忙问这是谁的主意?她
还清楚地记得,前几年邻居也提过榆树的事,说是榆树叶子落在他家瓦楞上,把屋
顶沤坏了。邻居家没明说,只是暗示史家把这榆树砍了。史老笑了笑,一句话没说。
邻居也就不好多说了。史老是街坊心目中的贤达,大家都顾着他的脸面。自此全家
人都知道老人家很喜欢这榆树,没人敢动它一枝一叶。史维全然不在乎弟弟、妹妹
和妻子的惊疑,也不作任何解释,只是在那里抬着头指指戳戳。
    这天史老回来得早。大家听到小珍在里面喊道爷爷奶奶回来了,这边榆树枝正
好哗然落地。秋明吓了一跳,双肩禁不住抖了一下。史纲把脸望在别处,像躲避着
什么。史仪飞快地从耳门进了屋里。
    史老径直来到了后院,抬头望望榆树,说,好,好。史老说完就转身往屋里走。
史维这才问道,爸爸你说这样行吗?史维明知是多此一举,还是冲着爸爸的背影问
道。史老不再多说什么,点着头进屋了。一家人便跟着老人进屋,开始吃中饭。
    一家人正默默吃着饭,史老突然说,今后,家里的大小事情,你们都听哥哥的!
    全家人便望着史维,说当然当然。
    过了好一会儿,史老又突然说,我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就听大哥的吧!

    史维对建文帝逊国的研究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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