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凤(手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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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
琴弦颤颤,只余尾音。
寒爷双手抚定琴弦,眸中若有所思:“漫弟似是有心事。”
上官漫本在拨弄盏沿,闻言指尖一抖,茶盏倾斜,滚烫茶水泼溅出来,历时红肿一片,她傻了一般握住茶盏不放,寒爷眼疾手快从她手中抢出来掷到一旁,盏碎,他急急捉了袖子擦拭,语气中隐含怒意:“你这手不想要了不成!”
她才觉出疼,火辣辣的燎着肌肤,仿佛大火蔓延,几乎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好在冲泡茶水只需七分烫,她手上肌肤才幸免于难。
十指相扣,他手上力道极大,却又极暖,似是盖过烫伤,一直灼到骨髓,她忙抽出来,轻轻按住额头蹙眉道:“今日小弟精神不佳,只怕不能陪玉笙兄了。”
侍从端了冷水来,她轻轻拭过,那丝灼热犹在哪里挥之不去,寒爷定睛瞧她,娥眉轻蹙,西子捧心一般的媚态流露,别眼自嘲:“原来寒某还不能让漫弟推心置腹。”
这是哪里话,上官漫强打精神道:“小弟若是哪里唐突了玉笙兄,还请见谅。”寒爷脸色微沉,狭长双眸一睨,几丝寒冷掠过,半晌向前逼近一步,却是笑了:“我最见不得你这样客气。”
离得这样近,他身上兰香沁鼻,上官漫禁不住后退,他却捉住她手肘,让她动弹不得,寒爷眯眼微笑:“漫弟似是怕与我亲近。”
他一双眼睛犀利逼视她面容,只让她无处遁形,她暗暗吐一口气,方才笑了:“玉笙兄这是哪里话,若是不嫌弃,不如我们义结金兰……”未等她说完,寒爷冷冷转身:“漫弟只怕是真累了,还是回去歇息吧。”
她不觉惊愕在地,原来他不愿意,倒是自己唐突了。
被林平送出寒府,又闻琴声响起,节奏激越,波澜起伏,听的人心里突突直跳,她不禁想,这寒爷的心思,却也是极难琢磨的。
“寒爷!”
道之蓦然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寒爷眼帘未抬,只道:“什么事?”
道之讶然:“寒爷竟因那人一句话动了情绪。”遂压低了声音:“寒爷,此人留不得,不如……”他话未说出,却见寒爷抬起眼来,目光冷如寒冬,道之顿时噤声,寒爷只抚着琴弦问的漫不经心:“查的怎样?”
道之这才敛眉道:“却是未查出什么来,只知前段日子她一直流连郊外的坟场,其背景身份一无所得,卑职就奇了,难不成她是个孤魂野鬼不成?”
寒爷闻言不由笑了,懒懒往榻上一倚,眉宇间几分兴味:“即便是鬼,也是只艳鬼。”忽又想起来:“对了,她要的那东西找到了?”
道之笑道:“说起来倒是巧,属下有个朋友最是喜欢研制怪药,终让属下寻了来,服用后呈现病态,脉象错乱,又对身体无害,足以以假乱真,寒爷放心就是。”
寒爷点头:“给她送到府上去吧。”
姝璃宫内俨然另一番天地,花草簇簇,被修剪的整齐摆于廊下,远远便闻花香袭来,檐下雕廊画栋重新粉饰,漆色殷红刺亮,听闻姝璃宫原是一位得宠郡主在宫内居所,装点得本就奢华,后来郡主远嫁,这宫殿便冷落了,铅华卸去,渐渐颓废,顾婕妤被贬弃之姝璃宫,才有了冷宫的名头,今日容光焕发,仿佛恢复昔日华丽,嫣然立于众人前。
华灯初上,院内点点烛火如星,上官漫踱出门来,便见清一色宫娥锦装齐齐一福:“奴婢见过临观殿下,殿下金安。”
她走到哪里,宫女们殷勤跟随,绕了大半个殿宇,尾巴一般,甩都甩不掉,贴身伺候,果真是个好由头,在人群中一扫,殊儿倒是躲得远远的,低头敛眉藏在人后。
是了,此中宫女大多来自皇后的凤栖宫,自是自命不凡,瞧不起无名帝姬的小小侍女,只怕连她这个帝姬也不会放在眼里。
漫不经心笑道:“姝璃宫不比其他主子的宫殿,各位被指派到这里来,倒是委屈了。”
果有人不经意的一撇唇,她淡淡一笑:“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来到姝璃宫,就得懂我姝璃宫的规矩,殊儿是我的贴身侍女,日后无一巨细,向她询问就是。”
众宫女似未想到她全然不顾皇后颜面,脸色均是一变,上官漫的话显然为殊儿涨了气焰,想来殊儿一口气憋了许久,扬了下巴俨然一副大宫女做派:“诸位姐妹初来乍到,不谙殿下习性,殿下喜静,她身边的一切事物由我伺候足以,委屈诸位姐妹负责殿外洒扫就是。”
上官漫悠悠踱步,听闻她所说,不禁笑了,这殊儿,倒有几分架势。
众人中当真有不服气的,低低讽道:“不过一个下贱宫女,在这里呈什么威风。”
上官漫倏然止步,转脸望过来,殿宇幽深,她一双眸子清澈如寒潭,看着都觉有凉意渗出来,她却并不说话,只微晒望着。
殊儿笑道:“姐姐说得对,奴婢不过一个九品宫女,不比姐姐尊贵,可这里是姝璃宫,殿下既然给了我指派诸位的权利,我若不做便是,玩忽职守。”她蓦然加重语气:“姐姐倒是说,出口秽语,顶撞上级,倒是要受什么责罚!”
那宫女倏地面白,转脸望向上官漫,她心里定是不信,上官漫胆敢不顾皇后颜面惩罚了她,可那位帝姬只管立在廊下微笑,一半脸肌肤皓白,吹弹可破,另一半却被狰狞疤痕遮住,隐在黑暗里,只觉可怖。
殊儿的声音传的深远:“皇后娘娘向来门规森严,怎会纵容此等目无尊长的婢女,奴婢不才,便替皇后娘娘和殿下责罚此婢。”她笑容甜美,笑吟吟道:“殿下夜里无人当值,便劳烦姐姐在跪在门前守一夜吧……”
上官漫已立直了身子,缓缓回殿去了。
殿里并未燃灯,被窗外零星的晕黄一映,只见的着隐隐轮廓,这般寂静,唯闻自己心跳,引袖端了茶盏倚在窗边,窗下桌案之上雪白宣纸清丽一行小楷:“云雨自从分散后,人间无路到仙家。”笔锋到“家”字,墨迹水光盈盈,尚未干去,映着窗外,看的竟是真切。
指尖不自觉一凝,抬眸直直看向室内。
她记得清楚,一时兴起,提了这一句,写到“家”字最后一捺再无法写下去,往事已成追忆,她又何必紧抓不放,遂甩了笔。
原来出门不过半刻钟,这里已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冷冷扫视室内,能藏人的也就是那绡纱屏风,殿外的内侍都是别宫的心腹,蓦然发现,到头来,能够保护她的终还是自己。袖中藏着铸就的利箭,自此那日被欺辱,时常藏在身边。
跨步,转身,眸子决绝狠戾,袖中利箭快如闪电,横贯暗室,直刺屏风。
一道亮白寒光闪过,映亮屏风内隐约身形,只觉熟悉,她呼吸一滞,惊呼滞在喉间,已然来不及,屏风中人影似也才觉察,猛一闪,却是晚了。
只闻一声闷哼,血漫雪白绡纱。
手上一痛,那人攥住细链,顺势一牵,身子不由自主被拽到近前,下巴被一双冰凉的手扣住,因是受了伤,声音粗哑响在耳畔:“漫儿好手段。”
听安万善吹筚篥歌(二十八)
声音虽已粗哑,气息却还沉稳,想是方才那一闪,躲过了要害,可她那利箭求的便是一个“快”字,讲究狠准,瞬间毙命,他竟能躲闪,已然不俗。
屋内静极,只闻血水从袖沿滴滴跌落,凝到足边,鼻端些微的腥气,夹杂着他身上薄荷香,她既惊且慌,觉他伤得不重,竟觉安心,万种念头涌上心头,却成了反唇相讥:“谬赞,若论手段,临观怎及大人一分。”
他修长的指尚扣在咽喉处,并不觉逼迫,触在肌肤上,却是凉。
赫连瑜低“哼”一声,颈上的手撤离,肩头被轻轻一推,她踉跄几步,蓦然回首,才见箭头深深扎进他左肩,蓝底的常服大半肩头已被染成暗色,只似缭乱锦纹,顺着袖口滴滴答答淌下来。
一时傻了:“你……你受伤了。”
赫连瑜怔了下,迅速掉箭头掷到地上,顿时鲜血喷涌,半身浴血,他抬起眼来竟笑了:“殿下以为这是谁的手笔。”
猛然觉察失态,语气太过慌乱太过呆愣,她面有疑红,别过头去道:“大人私闯闺房,我未将你交与禁军,已是手下留情。”虽是这样说着,终是一句:“我……扶你到床上。”浅色素净的鲛纱帐,枕上满是她淡淡体香,肌肤慰贴十几个年头,只觉颊上烧的厉害,却他从容在床沿坐了,不急不缓抬手扯开领口,露出小片麦色肌肤……她倏地背过身去,背身将白娟伤药放在一旁:“我去收拾一下。”
他戏谑一声轻笑,听得她霞铺满面,忍不住狠狠想,早知就扎深一些。
可他不是鲁莽之人,定不会做这等鲁莽之事,只身到此,莫非是有所图,她心中暗疑,她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他注目的,莫非……陡惊出一身冷汗来,若是那里被他发现,此生她再无后路。
不能让他久留此地。
将那染血的低处拭静销毁,门上打开一条缝隙来,夜色里歪了一人,觉察有人,忙又跪直了,上官漫斜斜倚在旮旯里,随手捡了物件扔在地上,“啪”的一声,立即有人贴在门外问:“殿下有何吩咐?”
她蹙眉,到处都是耳目,将他送出去只怕不易,况已经宫禁,若想出宫,难比登天。曼声道:“没事,不小心打了东西。”那宫女微微迟疑,唯听她呼吸轻微,踌躇许久,才闻渐远脚步声。
顾婕妤刚刚得宠,众多妃嫔虎视眈眈,她不能这种时候冒险,转身进殿。
正撞上他裸着上身独自疗伤,衣裳褪了大半堆砌在腰间,他微微低头,浓密黑发遮住幽蓝眼眸,唯见侧面刀削轮廓,他露齿撕咬臂上缠就的白娟,想是动作极为别扭,身上渗出汗来,汗水顺着精壮劲瘦肌肉蜿蜒流淌迂回腹上,极是野性……曾经的耳鬓厮磨蓦然闯进脑海,她周身发烫,狼狈欲躲,只听他眼也不抬的低声开口:“过来帮忙。”
语气毋庸置疑。
她微微迟疑,暗吐了口气才在床盘杌凳坐了,他一只手极是不便,白娟缠的肥瘦不均,颇是凌乱。她掩住笑意重新给他缠了,边问:“大人打算怎样出宫?”
他低眼瞅着她,离得这样近,深睫浓密,翩翩若蝶,几乎根根看得分明,不禁有些心马意辕:“漫儿倒是盼着我早早离去。”
她用力在伤口上一拍,赫连瑜顿时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她站起身来用白绢绕过他上臂,广绣层叠拂在他肌肤上,酥酥痒痒,她声音平平:“大人是刑部尚书,请问朝臣与帝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判个什么罪?”
她指尖柔软,袖中拢香,只觉温香暖甜,他眼中含笑,答得一本正经:“唔,若是已私定终身,罪加一等,朝臣重则丢命,帝姬么,却要听皇后的决断。”
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上官漫斜斜睨他,重重系上一个死扣:“临观不想被大人连累,还请大人速速离开。”
只要他想,定是有法子的。
赫连瑜淡淡开口:“若是以前,我的人进入姝璃宫并不是难事,如今姝璃宫人多眼杂,宫外的人一接近,随时都会给殿下和充媛招来杀身之祸。”他缓缓抬眸:“殿下若是执意让微臣离开,微臣也只好强行……”
她翻了脸:“不必!”
赫连瑜慵懒弯唇,笑容倾城:“微臣这几日只怕要叨扰殿下了。”
她气结,旋即红了脸:“你我均未婚配,如此同居一室,像什么样子!”
他只挑眉笑望他,眸中意味分明,两人更为亲密的事情都已做过,却还在乎这个么。她读懂他是何意,只恼羞成怒,暗自压了半晌才冷静下来,依现在情形,只能将他藏在这里,殿外不知多少人等着捏姝璃宫的错处,她怎能将这样的纰漏置于人前。
夜色渐深,困意袭来。
转身倒了盏茶过来,置于床榻中间,瞥见他眸中意味深长,只别开眼自己径自和衣朝里睡去,夫妻同床,常是女子在里,夫婿在外,她并未多想,却习性将在外的位置留给了他。
床盘一柄纱罩宫灯,灯光柔和落在他面上,照见眼中溢出的淡略笑意,低头灭灯,拉了纱帐在她身后卧下,床身本就是一人所睡,躺了两人顿觉狭窄,他气息若有若无拂到后颈上,暗夜里枕畔另一人的心跳声。她心烦意乱,僵着身子动也不动,许久却闻身后呼吸渐沉,竟是睡着了。
听安万善吹筚篥歌(二十九)
懒懒翻身,只觉有人呼吸在侧,惺忪睁开眼来,清幽光线透过纱帐柔柔落在榻上,光线晦暗照见另一人侧影,正在疑惑,蓦地对上一双幽蓝眸子,深邃无波,灼亮如宝石,便那样看着她,她惊得身子一颤,这才想起来,昨夜她将他刺伤留宿,两人同塌而眠,想起前因后果,清晨空气清凉,她却莫名热了双颊。
他低低的一声,嗓音尚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唔,醒了?”
她忙转过脸去,只以为有这人在侧,定是一夜无眠,竟想不到睡的极沉。
突想起那碗茶来,转眸去找,四下里锦帐掩映,哪里还有茶水的影子,唯见床畔手边的茶几上空空如也的茶盏,不禁愣了。
赫连瑜的面容在纱帐下俊朗无双:“昨夜渴得很,顺手拈来喝了,该谢谢漫儿的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