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宫墙柳-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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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恭谨道:“儿子记下了。”
嘉妃忽而起身道:“臣妾有一事要向太后、皇上禀告。”她是外朝贡女,太后待她极为客气,笑道:“嘉妃有什么话尽管说,可是宫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嘉妃嫣然一笑,道:“谢老佛爷关心,臣妾一切都好,皇后事事安排得妥当,给延禧宫遣了几名做朝鲜菜的厨子,臣妾吃得好,没什么不习惯的。”太后道:“皇后做事,哀家是放心的。”
皇后忽然得此夸赞,受宠若惊,屈膝道:“是太后教得好。”
嘉妃接着道:“昨日臣妾觉得胃口不适,吐了数回,臣妾的丫头略懂医术,给臣妾诊了脉,说是有孕了。”众妃听了皆是一愣,太后笑道:“如此大事,当早早禀告才是。”又朝嫆嬷嬷吩咐道:“去宣太医来,好好给嘉妃瞧瞧。”嫆嬷嬷答应着去了。
皇帝子嗣不多,闻之,龙心大悦,道:“若是真的,朕定要好好赏你。”嘉妃望了皇帝一眼,脸上潮红,道:“臣妾先谢过皇上。”
太后笑道:“今天真是高兴,舒嫔给哀家做了棉手捂子,嘉妃又有了孕,你们都很孝顺。”说着,又将“棉悟子”递与皇帝瞧,皇帝看了看,称赞道:“不错。”顿了片刻,忽而道:“皇后管摄六宫实在是越来越好了,众妃和睦,又都孝顺太后,前头朕还瞧见纯贵嫔给太后抄金刚经呢。”青橙原本静静儿端坐,并不插嘴说话,乍然闻见皇帝说起自己,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轻声道:“是。”
皇帝眼巴巴的当着众人说起纯贵嫔抄录金刚经之事,太后瞧在眼中,虽有不悦,却不能驳他的脸面,便笑道:“纯贵嫔也是孝顺的孩子,连着几日都叫人送了金刚经来,哀家瞧着甚感欣慰。”皇帝隔着众人看向青橙,目光温润,笑容可掬。
青橙没有理会他,起身低眉垂眼道:“谢太后夸赞。”
没过多久,便有太医上前,众妃嫔往后殿暂避,待御医走了,才出来就坐。太后喜笑颜开,朝嘉妃道:“好孩子,你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往后晨昏定省皆免了,只管在寝殿好好养胎,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尽管和皇后要。”
皇后附和道:“太后说得是。”皇帝关切道:“可是坐轿子来的?”嘉妃回道:“臣妾觉得天气凉爽,又想四处走走,便没有坐轿子。”皇帝道:“呆会回去别走路了,你头一回有孕,可要谨慎些。”嘉妃初入后宫,毫无杂念,见帝后关切,很觉受用,便笑道:“是。”
正是其乐融融,外头有人急匆匆前来禀告,道:“恭喜万岁爷!御医院遣人来报,说愉贵人有孕了!”太后一听,竟是喜不自禁,道:“今儿可真是好日子!”又道:“皇帝,你赶紧过去瞧瞧,如此大事,可别让愉贵人独自担着。”
皇帝连忙起身,福了福身,道:“儿子先告退了。”太后摆摆手,道:“快去吧。”皇帝行至门槛,却顿住步子,回头道:“青橙,你与愉贵人亲厚,跟朕一块去吧。”皇帝当着众人待她如此昵近,青橙微觉难堪,正是踌躇,皇帝却已伸出手来,她没得法子,便起身朝太后屈膝道:“臣妾告退。”太后眉头蹙了蹙,到底没有为难,只道:“去吧。”
她轻轻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满脸埋怨的睨了他一眼。皇帝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担心。”她在想什么,他是知道的。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执手行至宫街,青橙责备道:“皇上何苦呢?我可不想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皇帝牵着她大步往前,长长的宫街像是走不到尽头似的。他道:“以前朕不在人前表露,是不想让她们针对你。可眼下,后宫里的人越来越多,朕反正也顾及不到,不如就将她们交予皇后管罢,朕只管着你就好了。”稍顿了顿,又道:“你尽管安心,有朕护着,看谁敢伤你一分一毫!”
这种东西就叫“棉捂子”,文里的不是毛,而是锻里面夹棉花。
☆、第一零七章:朕给你签字画押
皇帝一身石青江绸单金龙褂,戴着绒草面生丝缨冠,面容英武,其势摄人。青橙听他娓娓道来,痴傻似的望着他,心里思潮纷叠,低声道:“你是九五至尊,今儿说的一番话,往后可别忘了。”他回身看她,见一双清丽的黑眸满是期许的凝视自己,微风拂面,她身上的幽幽清香直扑鼻间,不由玩笑道:“若不然,朕再给你签字画押?”
她颔首想了想,道:“如此甚好。”
皇帝听她一副认真模样,情不自禁大笑起来,道:“朕是大清的主子,天下都是朕的,还能骗你不成?”青橙咬了咬唇,道:“口说无凭,立据为证。往后你答应我什么,都要签字画押,等我老了,再一张张拿出来看,若有背弃之处,我…我…”
他饶有趣味的盯着她,浅笑道:“你,打算如何?”
青橙垂下眼帘,看着鞋尖上的缠枝绣花,叹气道:“我自然是没得什么法子。”他是皇帝,帷阁之中,床榻之上,不知与多少女子许过诺言,往后也不知还要许下多少,若个个都像她这般较真,六宫岂非要乱了。皇帝瞧她骤然失了神彩,鼻尖微耸,眉心紧蹙,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怜惜道:“好啦,好啦,朕不逗你了,答应了就是。”
入了钟粹宫东小院,已不是往日颓败景象,天井里的青石砖已重新修撰过,打磨得光亮洁净。愉贵人率着数名御医候在廊檐接驾,众人道:“皇上万福金安,纯主子吉祥。”皇帝略略扫了一眼,见简玉衡跪在阶下,低眉垂眼,甚是恭谨,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青橙,只见她含笑望着愉贵人,已亲自相扶,道:“你有了身孕,不必多礼。”
进了屋,青橙与愉贵人进里屋叙话,皇帝则在外间听御医禀告。青橙环顾四周,寝屋的摆设物件还保留着她住时的模样,以前瞧着没什么,如今再看,便觉寒酸逼仄。
她往炕上坐了,笑道:“你好歹是个贵人,该与皇后提一提,或是重新修葺,或是搬到大院子去,怎能一直住着常在的屋子。”
愉贵人又何尝不想,只是这儿是青橙旧居,比起旁处,皇帝更爱来些。再说,要搬也该让皇帝开口,她眼巴巴的去求,万一皇后不答应,岂非让人耻笑。
她不动声色道:“小是小了些,住着倒很舒服。”
青橙道:“呆会我跟皇上说一说,钟粹宫地方那样大,拾掇一处空院子,并不算什么。”正巧皇帝掀帘进来,青橙忙起身让座,皇帝笑道:“前朝有事,朕就不坐了。”他温和的望着愉贵人,道:“御医说你脉象很稳,已经满了三个月,虽有些寒症,但并不紧要,连汤药也无需吃,好好歇两日就会好。”
愉贵人屈膝道:“臣妾知道了,谢皇上关心。”
皇帝含笑点点头,偏过脸问:“你是在这儿和愉贵人坐坐,还是跟朕一起走?”青橙看天色不早,便道:“我和你一起走。”又道:“皇上,这儿是我做常在时住过的院落,眼下愉贵人有孕,并不适宜她的身份。”皇帝四下望了望,若有所思道:“朕倒喜欢这里。”半会才看向愉贵人,道:“你安心养胎,明儿朕叫人给你寻出一处大院子来。”
愉贵人闻之颇喜,脸上却不敢太过表露,只恭谨道:“谢皇上隆恩。”待圣驾走了,芷烟扶着愉贵人坐在外间正位上,轻柔着肩膀,道:“主子果是有远见的,纯主子扶摇而上,在万岁爷跟前说得上话,处处帮着咱们。”
门窗大敞,天际汪蓝如镜,卷卷白云如梳理齐整的羽毛,看似纹丝不动。愉贵人定定的望着,面无表情道:“她再帮着咱们又能怎样?这宫里谁也不能靠谁一辈子,到最后,能够仰仗的,唯有自身而已。”黑眸微转,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低不可闻道:“以前我无人可依,才想着攀附她,如今却不一样了,我有了龙嗣,母凭子贵,看谁敢小瞧我。”
行至翊坤门,青橙道:“皇上走了半会的路,要不要进屋歇一歇。”皇帝道:“不必了,张廷玉在养心殿等着。”青橙伫立,秋风吹起她的裙摆,落叶萧瑟盘旋,映着朱墙黄瓦,像是一幅美人临风图。她道:“你晚上想吃什么点心,我让厨房备着。”
皇帝捏去她鬓上的小碎叶,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罢。”他从小吃的都是雍正爷和大臣们拟的膳单,并没有挑食的习惯。青橙点点头,柔声道:“事情是处置不完的,你别熬得太晚。”略略一顿,柔情似水道:“我等着你。”皇帝点点头,道:“朕走了。”青橙嗯了一声,屈膝道:“恭送圣驾。”
陆嫔自前头挑破娴妃在红枣糕里放了红花,害得皇后小产后,御医院王大人果被无罪释放。他的外甥孙女依言献出了一剂受孕良方,王大人感激她,也一直助她疗理身子。晚膳后,忆香端了一碗浓黑的汤饮上前,屈膝道:“主子,该吃药了。”陆嫔半倚在墨绿苏绣的大迎枕上,脸上恹恹的,露出厌倦神色。她怔怔的望着那药碗,已经喝了三四个月,连舌头都苦得涩了,可皇帝不翻她的牌子,喝着又有何用?她猛然将手一扬,将整碗药汁全部拂在忆香身上,瓷碗咣当掉地,摔得稀碎。
忆香吓得要死,战战兢兢跪下,道:“奴婢该死,请主子恕罪。”陆嫔气道:“往后我再不吃这药了!”忆香劝解道:“主子,王大人说这药必须连续吃,一日都不许断,您已经吃了几个月了,若是断了,岂非前功尽弃么?”陆嫔冷笑一声,道:“吃了有什么用,皇上不召我侍寝,吃了也是白吃。”话至如此,忆香静默下去。
陆嫔恨恨道:“我可真是小瞧了愉贵人,平素见她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今儿一瞧,可真是沉得住性子,竟然等胎相稳了才禀告皇上,我时常与她见面,她能走能跳的,连我也瞒过去了。”
忆香想了想,道:“愉贵人能有宠,全赖着和纯主子走得近,若不然,主子明儿去翊坤宫说说话罢,皇上常在哪里,能撞见圣驾,也总好过日日在屋里闷着。。。”话犹未了,被陆嫔一巴掌甩了去,怒道:“苏青橙算什么东西,八品县丞之女,让我去攀附她,还不如叫我去死!”忆香顾不得脸疼,连忙道:“主子说话小声些,隔墙有耳,传出去不好。”
陆嫔道:“传出去又能如何,我还怕她不成?”越说越气,越气越觉难过,说到最后连呼吸都像梗在了胸口,吐不出来,涨得满脸紫红。
天幕渐渐垂落,青橙闲着无事,仔细拟了膳单,让尔绮传与厨房。黄二原先在御膳房做事,他是苏杭人,因着皇帝不怎么吃苏菜,他也就没落成最下等的厨师,常要看人脸色行事。后来说要拨他来翊坤宫小厨房,他还总不乐意,宁愿做凤尾不愿**头啊。慢慢呆久了,才知道翊坤宫的好处。尤其是景桃在的那段时日,每回去御膳房取食材,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总管都待他客气三分,要什么给什么。
他见了尔绮,先迎上前,恭谨打了个千秋,笑眯眯道:“尔绮姑奶奶,今儿主子想吃什么?”尔绮道:“主子说,用玉田碧粳米熬得稠稠的煮一锅碧粳粥;再备两笼子用豆腐衣与金针、香菇、青菜、黑木耳做的素菜包子——记得别放肉;旁的配四五样酸爽咸菜便可。”
黄二“哎”的欢喜应了一声,转身从柜子里取出半只烤鸭,谄媚道:“原是晚膳时给主子预备的,用了半只,还剩这半只,姑奶奶您不嫌弃,就拿着去吃罢,我用油纸给您包好,等上夜了,你好填肚子。”尔绮笑了笑,道:“你倒是机灵。”说罢,拿了烤鸭往下房去。
皇帝至亥时末分方摆驾翊坤宫,青橙与海安正在灯下绣鞋垫子,忽而闻见掀帘之声,便忙放下活计,往外头花厅迎去。皇帝已然入屋,微有倦色,神情倒还算愉悦,他道:“快快让人上点心,朕可真是饿了。”
海安听了,屈了屈膝,便连忙出去传话。青橙引着他入寝屋换衣,嗔道:“既然饿了,也不知道让御膳房的人弄点吃食!”皇帝昂然而立,任由她解扣穿戴,笑道:“朕是怕吃得饱了,没人陪你用晚点心。”青橙睨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往后不许这样。”
皇帝连声道:“好好好。”
不过半会,海安与尔绮就提着食盒进屋,将碧粳粥和素肉包子摆在炕几上。皇帝净了手脸,往炕几上坐了,笑道:“朝里的大臣要是知道朕连肉都没得吃,还不知乐成什么样,肯定会取笑朕。”青橙舀了满满一碗粥递与皇帝,道:“爱笑就让他们笑好了,大晚上的吃肉,有什么好。”她给自己只舀了半碗,生下三阿哥后,她不胖不胖,脸上也胖了半圈。
☆、第一零八章:任君采撷
用了晚点心,推窗望去,天际星子如璀璨的明珠般熠熠闪烁。皇帝命人将院中灯盏挑亮,携着青橙在月色中闲散消食。仪仗随在百米以后,皇帝攒着她的手,信步而走。青橙穿着鹅黄的对襟夹衣,耳侧鬓着两支金崐点珠的流苏簪子,漾在脖颈间,酥酥麻麻的痒。
四下寂静,她凝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