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良缘-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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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娉婷到底不笨,平日家里用的纸笔也不是寻常物,因而真正用心起来也能选出点像样货色,三份一模一样,依次恭敬地奉送至三人手上,费尽心机找出三句吉祥话,各人赠上一句,还算懂点风情,到陈应景这里,特意抬头和他四目相对,满面绯红地说道:“愿君蟾宫折桂,荣夸御街”
陈应景满脸通红,扯了宽长的衣袖将毫笔接下,弯腰深深一礼:“谢小姐吉言”
小乔站在一旁看,面上不好显露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暗笑:陈应景,你完了,中枪了那边砚台柜旁,兄弟俩连看带听,弟弟满脸不屑,哥哥却饶有趣味,俊秀的眼眸里含着笑意,目光追着小乔转。
陈应景、陈应章、刘鹏三人接受了小乔和宋娉婷带着美好祝愿的馈赠,便想请他们去酒楼一同用饭,小乔以义妹不好抛头露面进酒肆为由,谢绝了,几个人又说得几句,便依依不舍地道别分开。
小乔拉了宋娉婷,又走回砚台柜旁,说道:“快看看哪方漂亮?我要买一套最好的文房四宝送给我大哥,大约一个月左右,大哥就回到了”
宋娉婷心不在焉地一指:“那个我瞧着挺好,像我父亲桌上用的,就它吧我出银子,送给你大哥”
“去你送给陈应景吧,我大哥不用你送”
小乔回头看她:“终于知道一见钟情是多么的害人了瞧你这样子,八字没一撇呢,可不能太认真——我说过全凭天意,若是那什么了你不能怪我”
“我又没说什么”
宋娉婷闷闷不乐:“你不告诉他们你是谁,到时候他们怎么找你啊?”
小乔瞪她:“你怎么这么笨啊?我不现身,你不会代替我出现?”
宋娉婷怔住,一张脸阴雨转晴,笑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啊”
她转着头找伙计:“我也要买砚台,我也要买……”
小乔额上黑线直冒,却听见右侧边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公子要买砚台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解说
小乔忙收回搁在柜上的手,转过头,看到一位玉树临风、俊雅不凡的年轻公子,穿件淡紫色绣袍,双目清亮有神,正含笑看着她。
刚才那边靠墙处是有两个人,应该早走了,这位公子独自一人,什么时候来的,却没察觉,小乔看他一眼,回了一个微笑,说道:“这位公子有礼,在下看着这些砚台挺好,不免要观赏一番。”
紫衣公子笑道:“我也正想买砚台,愿与公子一同品鉴。”
小乔顿了一下,只得说实话:“不好意思,不瞒公子,在下对于笔墨纸砚,却是只会用,并不懂品鉴品质好坏”
紫衣公子始终面带笑容,温文尔雅:“我倒是略知一二,若公子也想买,不如一同来挑选?”
小乔想了想,转脸去看宋娉婷,宋娉婷朝她点头,她便也朝那位公子点头:“如此,借公子的光,我们兄妹也跟着挑几套”
紫衣公子一怔:这些可都是名砚,价钱不低,要这么多做什么?
“公子要……几套?”
小乔说:“我要一套,我表妹要……多少?”
这话是转去问宋娉婷的,宋娉婷毫不犹豫:“三套砚墨其中一套要特别的、最好的”
“那、那好啊”
紫衣公子脑子有点转过弯来了,恢复笑容:“我姓许,名俊卿,京城人氏,未知公子贵姓?”
“原来是许公子,失敬在下姓韦我表妹姓宋”
“哦,韦公子宋小姐,有礼了”
小乔只好和宋娉婷一起,重新和许俊卿见过礼。
许俊卿便开始教她们挑选砚台,一边耐心地解说:“砚台品种极多,自古以来,就有石砚、玉砚、陶砚、瓷砚、瓦砚、澄泥砚和铜、铁、银等金属砚,但真正实用,又有收藏鉴赏价值的,是瓦砚和石砚两种,又以石砚品种居多,二位看看这些——端砚、歙砚、乌金砚、灵岩石砚、开化石砚、大沽石砚、沉州石砚、溪石砚、洮石砚、紫金石砚……其中端砚因其工序繁多、精工细作,为诸砚之首;其次是歙砚,各种奇异精美纹理深然天成,即便是人工雕刻,亦以独特浑朴之风大受赞赏;洮石砚颜色特别,经研磨后可看到黄膘水纹,如浪似云,世人但爱其实用,它具有发墨快、耐用、蓄水持久、色浓保湿、利笔等优点;最后是瓦砚中之澄泥砚,这两方都属上等品质,适合落墨。端砚、歙砚、洮石砚、澄泥砚,此四种为天朝四大名砚,文人墨客,珍爱收藏之。”
小乔和宋娉婷顺着他的指点观看砚台,耳边听他解说,总算是对砚台有点了解,小乔不由得对许俊卿叹服道:“许公子真是博知广闻,经许公子这一番解说,我二人只觉茅塞顿开”
许俊卿微笑:“韦公子过奖,只要是读书人,对这些多少都有所了解。”
话刚说完,他忽然后悔了,赶紧解释:“呃……我是说……实在没别的意思”
被人看成文盲,小乔也有点尴尬,却只好说:“没关系我,确实不算读书人”
还好宋娉婷快言快语解了围:“端砚我是知道的,其它的……也太多了我们只买下四大名砚就可以,那个诸砚之首给你大哥,剩下三个……”
小乔眼珠转了两下,看着许俊卿问道:“世人多爱收藏砚台,古今亦然,名砚珍贵,历经千百年的名砚更加难能可贵、也更有收藏价值,许公子对砚台了如指掌,可知有没有这样的古砚卖?”
许俊卿正为小乔的坦率单纯暗松口气,此时对上那双清澈明媚的双眸,只觉心跳失常,呆怔片刻,正要答话,早走过来站在边上的小伙计很不识趣地插话:“这位公子,若要买古砚,城南古韵斋就有,很多,却是很贵很贵比我们这名砚贵了上百倍的价钱”
许俊卿好不恼火,涌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下,宋娉婷却拉着小乔道:“名砚就可以了,最要紧是实用,非要什么古砚,太珍贵了只怕他还舍不得用呢”
小乔说:“我大哥喜欢啊,既然能有,又不费事,何不买来给他?他收藏的那些前朝孤本、善本都丢失了,珍贵难得的名人真迹字帖书画也消失殆尽……”
许俊卿眼睛一亮:“前朝孤本、善本,名人真迹字画我知道哪里有,公子若有心要寻找,我可以带你去”
“真的?那好啊……”
小乔还没高兴完,却见青梅从外面跑进来:“小……公子二公子路过这里,看见这些人,知道小姐在,便下马走过来了”
小乔一怔,姚妈妈说出嫁前的姑娘应老实呆在家,尽量不见人,不随意出门,除非有父母兄弟相随,她今天可是自己跑出来,还不带婆子仆妇,想着黄文正的罗嗦便觉头疼,也顾不得买砚台了,赶紧对许俊卿抬手作了个揖,说道:“多谢许公子我有事先回家,那些,就不买了……告辞”
说完拉了宋娉婷,匆匆离开,此时店里除了她和宋娉婷、许俊卿之外,再没有别的顾客,卓昭、曹卫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许俊卿,目光不善,店外一字排开站着王府侍卫,小乔不禁冒汗:带上这些人逛店铺,还让不让人家做生意了?简直是招人怨恨啊刚走出店铺几步就迎上黄文正,黄文正瞪着不安份的妹妹,碍于宋娉婷在旁,不能说什么,无可奈何道:“跟哥哥回家吧”
小乔笑着:“好。咱们绕一圈,先把宋小姐送回府”
黄文正点点头,在前头领她们往马车走去,小乔轻声对宋娉婷道:“让你家哪个侍卫或管家来买砚台,直接都买端砚得了那三个人的名字记住了?今夜打听到他们住的客栈,将砚台以汪浩哲、汪小乔兄弟的身份送去,他们一定会收下陈应景、陈应章、刘朋,你看中的那个是陈应景,他是独子,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亲戚少之又少。他小时候确实说过不得功名,绝不娶妻的话,你可以派个能说会道的人去试探一番……”
见黄文正回过头来,小乔忙改了话题,笑着说:“刚才在街上买到的小玩艺儿你都收着吧?那你负责送去给孙兰贞,我就不过去信义侯府了”
宋娉婷只好应了句:“好,我知道了。”
既然要各回各家,马车是要分开坐的,临分手,宋娉婷忽想起来,瞪着小乔:“下次,再不准说我是你义妹、表妹”
小乔点头,看她爬上马车,才说道:“那说是亲妹妹,行了吧?”
宋娉婷气得翻白眼,小乔咯咯笑着,被黄文正拉走,塞进马车。
从敞开的窗扇里看着人离开,许俊卿这才缓缓走出店铺,愀然不乐地沿街边漫步。
他今年二十三岁,早几年前就是文华书院极负盛名的博学才子,父亲引以为傲的骄子,许家男儿世代为官,拜相入阁寻常事,但自晋王作乱以来,父亲不允他们参加科考,其中原因他只是略知一二:祖父曾经是晋王和楚王的老师,父亲则成为他们兄弟俩的伴读,三个人从小形影不离,亲密无间,长大后,二位皇子封王,父亲顺利出仕,官至大学士,晋王作乱夺位,祖父忽然病逝,父亲丁忧在家,之后楚王挥师回京,清整朝廷,曾经怨怪祖父帮着晋王作了些事,责问父亲如果不是丁忧,是否接受晋王所授官职,父亲无言以对,自此绝了出仕之心,致力于叔祖父创建的文华书院,许家儿郎学识再高,也不允擅自参加科考,许俊卿便是在书院里讲学几年,最终皇上亲自过问,父亲才让他们兄弟备考……一腔报负,终将得以实现,他从来不认为遗世独立、明哲保身是明智之举,读书二十载,怀着满腹经纶,再多的真才实学,不施展,不作为,有什么用?不如那些营营碌碌的小民,他们辛苦劳作,还能有个明确的目标,日为三餐,夜为一宿他为的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愿成家,因无以立业,文华书院有父亲,不需要他来操心。另一方面,他在与友人交往中,也见过一些深宅女子,名门闺秀,没有令他满意的,无法想像他未来的妻子,也是与那些小姐们一个样,风月场他从不涉足,但那不代表他不解风情,他心里自有一份情意,等着交付某位有缘人。
他也不能确定,想不清楚那位有缘的女子该是什么样子,今日见着那位自称姓韦的假公子,他忽然间心动了何等胆大妄为的女子,冒冒然就敢帮着女伴做出那样的事情真像弟弟许真卿所言:哪家的名门闺秀啊,太吓人了可他却怎么也不觉得她们的行为有可憎之处,反倒是越看越听下去越觉得有趣,以至于,他都有点羡慕忌妒起被她们算计的那几个江南举子,尤其是那位被“韦公子”一口咬定会考上状元的陈应景,觉得他们真幸运,只是因为小时候与“韦公子”相识,便被她惦记了这么久,相别经年,还能一眼就能认出来如果不是她哥哥意外地跑来,他真的准备带着这位女子去寻找她想要的东西,其实并不难,这些他现成都有,只要稍作安排就可以了他愿意陪伴她久一些,与她交往,让她对他有所了解
第一百六十七章 郁闷
许真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兄弟俩对视一眼,许俊卿不说话,许真卿也不作声,落后一步,跟随哥哥朝前走。
在店里被哥哥打发先走,他就猜到哥哥的心思,出门的当儿看到那两个小厮丫头站在门口一侧,不免对她们留意起来,既然自家哥哥对假公子动心,那他可以帮着观察一下,随从奴仆的衣着装饰、言行举止,能反映出主人家是什么样的门庭。
从店铺前到路边停靠的车马边,错落站着二十几位身姿挺拔、壮实健硕的年轻男子,个个面色严肃,行止端重,虽然都穿着便装,但一看就知他们是经过训练的军中之人。有两个欲要进入店铺,先走去跟那小厮交涉几句,小厮点头,那两人才走了进去,未几,里边的顾客便陆陆续续地走出门来,估计是那两人使了什么法子赶人。
小厮是跟着假公子的,那么这些健壮的侍卫便是在守护假公子许真卿再细看真切些,不由得暗自吃惊:不妙啊,哥哥看上的女子,竟是端王府的人太子赵琮、端王赵瑜少年时期曾在父亲指导下读书,有师生之谊,端王从北边回来后,曾去到许府看望老师,两天前听说老师感了风寒,又代表太子去了一趟许府探病,簇拥在他前后的侍卫,腰上所佩铜牌跟店铺前站列的这些男子们现在悬佩的是一模一样端王府出来的年轻女子,会是什么人?端王的女人啊扮成男人都如此俊美娇艳,气度风华不俗,随行侍卫数量和端王身边的人差不了多少,她若不是王妃也绝不会是一般侍妾难怪她敢如此随性玩闹,肆意妄为,不理会世俗规矩对女子们的各种约束,有端王这般宠爱保护,她就是在京城里闯出什么祸来,只怕都会立即被端王府压下去,只保她安然无事又见一年轻男子到来,小厮急忙迎上去,被年轻男子责斥:“胡闹该劝着小姐待在家里,你跟着乱跑什么?快去,请小姐回府”
小厮跑进店里,不一会就见假公子匆匆走出店铺,喊一声哥哥,即被年轻男子送上马车带回家。
众侍卫相随而去,每个人脸上神情俱都松缓下来。
许真卿心里叫苦不迭:看这情形,应该是已经定下来、未迎娶过门的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