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难-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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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顾府里千头万绪,都要来找孙氏回事,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怕这些家人影响到老夫人休息,孙氏就带着绿瓣、苏金两个丫鬟坐到了外间,离里间不过十数步之遥。顾成卉见状眼珠儿一转,忽然拉住了牵马笑道:“牵马姐姐,你瞧我浑身上下脏污成这样,丫头也不在身边,只能累你给我梳洗梳洗了。”
牵马瞧了瞧老夫人,转头道:“姑娘客气了。谈什么累不累的!可惜您没有一身儿换的……”说罢吩咐了小丫头子打了一盆水来。伺候着顾成卉擦洗过了。又重新梳拢了头发。
待整理得干净了,顾成卉拿起镜子一照,对牵马笑道:“牵马姐姐手脚真是利索!唉,可惜我只能改日再谢谢你。方才失火时我跑得匆忙,什么银子大钱也没有带在身上,如今只怕都烧了,埋在房子里了。”
牵马啧了一声,道:“那可真是怪可惜的!姑娘回去找一找,指不定能找出来一些没烧坏的银两细软呢。”
“可不!不都说‘真金不怕火炼’吗?我那满满一匣子的头面首饰,不能给我都烧没了罢?”顾成卉笑了一声道:“还有祖母屋里的银酒壶、银烛台什么的,只怕也都还完好着。”
牵马忙道:“我们那儿没着火,八成东西还都是好的。一会儿可得叫个人回去看着才行。”
顾成卉一边笑道:“说的是呢。现在屋子里空空的,没有人……”,一边透过帘子瞥了一眼外间的主仆三人。
没过多一会儿,绿瓣忽然低低地“哎哟”了一声,拽住苏金袖子轻声道:“糟了。我闹肚子疼——太太这儿劳你多看顾看顾,我得先去一趟茅房!”
“偏你这样多事!”苏金不满地道。
绿瓣忙道:“不能多说了,不能多说了,我走了!”说罢脚步匆匆地从侧门出去了。
顾成卉见了,微微一笑。
此时在寿安堂门口,半夏正抓着一个小厮骂道:“你这个贼囚根子,叫你去找人,如何坐在树下偷懒儿?若不是我发现了你,你还不知道扯些什么来糊弄我,看我不告诉姑娘去!”
那小厮口里连连告饶,闹得响动大了,惹得一边的一个婆子走来问道:“半夏姐姐和小青瓜儿生的哪门子气?你是内宅里的姐姐,犯得着与他啰嗦?”
“这个油奴才!我们五姑娘找不到屋里的伺候人了,生怕她们方才失火的时候受了伤,特地叫我使几个小厮去找人。不想这个青瓜儿奉了指令,还坐在这儿偷懒!”
这话一说,那婆子连着啧了好几声:“五小姐真是个心善的,拿我们底下人当人看呢!可不像有些主子,一边伺候着她,还得睁一只眼防着她,免得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这……是怎么个意思?”半夏有点糊涂了。
不想她一句话,顿时惹得好几个婆子妈妈都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讲了一遍七小姐是如何拉了身边丫鬟替她抵命的——其实顾成卉什么细节也没说,但是架不住劳动人民的丰富想象力,此刻讲给半夏听的,已经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灵活现的故事了。
尤其有一个婆子,因跟鱼雁的老子娘是邻居,唾沫飞溅地说了好半天,犹如亲眼见到一般:“据说七小姐一边喊一边跑‘她才是顾家小姐呢!’,结果鱼雁就在后头被贼人抓住了,一下儿就捅死了……她娘险些哭昏过去,上回还问我,七小姐晚上作噩梦不……”
——听了老大一会儿工夫,半夏这才明白了自家姑娘的用意,忙打断了大家的兴头,恳切道:“……我们房里不见了四个人,还得请大家替我去找一找。若有找着了的,我们姑娘说了,所有人都厚厚有赏!”
众人里也不知是谁,抢先发了一声欢呼,引得剩下的都叫道:“五小姐这样的主子没得说!咱们这就去!”
这喧闹的一声声穿过夜空,传进寿安堂的时候,逐渐地微弱了。
绿瓣侧耳听了听,见没有人朝自己的方向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她抓紧时间,就着昏暗的天光继续搜寻。五小姐提起的银酒壶、银烛台,她倒是看见了一两把,可是东西太大,身上实在没有地方藏。
她走进屋里,伸手在妆台上摸索了一会儿,忽然摸到了一件什么,忙凑到眼前看了看。——原来是一根银鎏金点翠镶金珍珠抹额,今儿个傍晚时分还见老夫人戴在头上的,想来是第二天仍旧要戴。睡前就没有收起来。别的不说。光是抹额上那颗圆溜溜的大东珠。只怕就值七八十两银子——绿瓣心中狂喜,忙把抹额塞进了袖袋里,继续张望。
翻倒了的油灯下面,压着一只系带用的玉环。虽然是边角料,拿出去也有个五六两银子;床头放了一只小茶盒,金制镶珠玉的,足有二两重,自然也进了绿瓣的袖袋……她忙得不亦乐乎,哪里还顾得上去听外面的动静?
当一盏提灯的光亮照在绿瓣的身上时,她的心脏咯噔一下,待要起身,已经晚了——
几个仆妇小厮与她大眼瞪小眼了一息工夫——顿时方才那个叫青瓜儿的。一脸兴奋地喊了起来:“捉贼啊——有人做贼呢,快来人呀!”
离得最近的半夏是第一个跑来的,在她之后没过多久,大管事顾绥德也赶来了。没一会儿,房里就站满了人。
灯光下。绿瓣手里攥着一个扇坠儿,袖袋里鼓鼓囊囊的……她嘴唇儿都白了,不住地发着颤,忽然眼白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顾绥德万没想到自己今晚挂一漏万,竟出了这个娄子——面皮一抖一抖地喝道:“给我把这个贼儿捆上!拖到正明居去!”
“这是太太身边的姐姐……”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绑了她不等于打太太的脸吗?两个小厮一听这话,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她也配你叫一声姐姐?别说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蹄子了,怕是连太太都要累得吃挂落!偷老夫人的东西,没个好儿……”这一次说话的,大概是往日和绿瓣有嫌隙的。
顾绥德再没有一点犹豫,紫涨着面皮,亲自动手将绿瓣给捆了个严实。又嘱咐小厮抬了她往正明居去。闹了个这么大的八卦,一行妈妈婆子也不找人了,都兴致勃勃地跟在后头要去瞧热闹——独半夏一个心里焦急,又不好说什么,随着众人出了老夫人的主屋。
没想到,刚一走出门口,不远处就走来一行人——半夏运足目力一瞧,打头的不是忍冬是谁?后面跟着细辛、橘白、许妈妈,还有一个眼生的小厮。
她大喜过望,忙几步跑上去,上上下下地把众人看了一遍。见都毫发无伤,她拉住了忍冬手,又是哭又是笑:“你们叫我好找!姑娘为你们可着急坏了,到底去了哪儿啦!”
忍冬没有回答,反而急急问道:“姑娘呢?姑娘没事罢?”
“姑娘没事,只是不见了你们,心里担忧得要命!这么半天,到底去哪儿了?”
许妈妈听了,忙道:“都是我不好!我一见火起来了,就招呼了她们几个跟我一块去救火,不想去小库房拿盆子桶的时候,不知怎么那门却卡死了,硬生生困到了现在……好在这个小子儿找到了我们,叫姑娘担心了。”
半夏听了这个原因,有些哭笑不得,刚说了一声“那都随我去见姑娘罢”——却看见细辛站在许妈妈身后,面色凝重地朝自己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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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消失的原因
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半夏还是与西跨院众人一道,随着大管事顾绥德和抓贼的一众人一道走了。
顾绥德这回长了个心眼,在走之前派了几个家丁守在断墙的地方,又把寿安堂院门上了锁,这才浩浩荡荡地往正明居而去。
一行长龙刚刚走到正明居门口,倒把从外院赶回来的顾老爷给吓了一跳。他目光在打头绿瓣的身上扫了扫,对顾绥德喝问道:“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顾绥德忙小跑着上来,低声给顾老爷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
顾老爷听了半响,眉头越皱越紧,一甩袖子,气哼哼地扔下一句:“把她押进来!后头跟的人都没事做了么?都给我滚回去做事!”
跟着看热闹的众人这才“哄”一声散了——却也不走远,俱都踮脚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热闹。半夏一行人也不理会,只管先一步进了正明居面见顾成卉。
顾成卉此时正在里间陪老夫人说话儿呢,忽听小丫头来报说几位姐姐和许妈妈都来了,当下不由喜出望外,向祖母告了一声罪,忙忙地出来了。
众人见了,不免又是一番劫后余生的喜悦。她的目光扫了一圈,只见众人衣衫完好,身上除了有点脏也不像受伤了,一颗心这才落了地。细辛刚要开口说话,不想却被顾成卉重重打了一下,嗔骂道:“一帮小贼!跑到哪儿去了,害我担心这么久?”
忍冬忙又把刚才许妈妈的话说给了她听。顾成卉点了点头,对那小厮笑道:“你叫什么?我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有带银子。只好给你打个白条,回头你来寿安堂领赏罢……”
那小厮忙应道:“小的叫四林,为姑娘做一点事哪里就敢要赏?以后姑娘有事多吩咐我,就是给我的赏了。”
这个小厮倒真是乖觉——顾成卉笑着夸了一句,才将四林打发走,忽然听正屋厅里“咚”地一响。半夏忙道:“方才绿瓣在寿安堂里偷东西,叫人给抓了个正着。恐怕现在人已经被抓到太太面前了!”
自己一时兴起的计谋竟然完成得这样顺利?顾成卉听了,忙走到正厅的门边一瞧——只见绿瓣被反捆着双手,伏在地上,看样子似乎是被人摔下来的。顾老爷和孙氏正坐在堂上,孙氏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目光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经了这一摔,绿瓣也悠悠地醒过来了。她刚睁眼时还有些迷茫,待见到顾老爷和孙氏的时候,猛地想起来发生了什么,顿时浑身抖得筛糠似的。哭了一声:“太太救我。太太救我……”顾成卉心底嗤了一声。
她也是个心里糊涂的——身为孙氏的人。跑去寿安堂偷东西,孙氏的面子早就叫她给丢光了,只怕恨不得亲自动手扒了她皮呢!如今孙氏哪里还有半分可能主动保下她来?
果然,孙氏冷笑了一声道:“我平日待你不薄。万万没想到你就是这样回报主子的。你胆大包天,如今人赃俱获,没什么好说的,东西拿出来,打上三十板子送官就是。”
听见“送官”二字,绿瓣立即如丧考妣地哭叫起来:“太太、太太,我以往伺候得尽心尽力,只求您网开一面,不要把我送官……”她眼泪鼻涕沾了一脸。脖子上筋都浮起来了,憋得脸通红,看了还真让人有几分不忍。一旁的几个婆子都忍不住叹气,低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孙氏待下一向凉薄。此时哪里会有半点动容,冷漠地转头吩咐一旁的婆子将赃物拿上来。那婆子忙应了,将绿瓣袖袋里、怀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一一在顾老爷、孙氏面前排开了。
绿瓣眼看孙氏没有一点松动,又急又慌,转头朝身边人磕头哭道:“求你跟太太求求情,放过我这一回罢……”
可她平日见钱眼开,人缘不好,到了这危机关头,竟一个肯为她出头的也没有。再说,出了这样大事,老爷太太都在气头上,躲都来不及,谁肯自己上前揽事?因此被她目光盯上的人,不是扭开了头,就是后退了一小步。
就在绿瓣几近绝望的时候,忽然一个女声响起来:“老爷、太太莫动气了……容我说一句话可好?”
绿瓣一愣,抬起脖子一看,那人穿了一身桃花红的衫子,生得十分娇美,原来是何姨娘。
何姨娘一眼也没看地上趴着的绿瓣,小碎步来到顾老爷身边笑道:“按理说,这里本来没有我置喙的余地……只是我也想求老爷太太想一想,若真的把她送官了,岂不叫顾家成了笑柄?”
面对这个美妾,顾老爷的态度先有些软和了:“你说的也有道理……”
孙氏冷冷地瞟了一眼二人,没有说话。
“就是卖了她,恐怕人家也要多心。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多有脸面的人,说没就没了,总不免惹出闲话来,对太太也是不好。若是老爷太太不嫌我心思简陋,您看就把她打一顿板子,罚去做些下等活可好?”何姨娘柔柔地道。
孙氏听了,倒有些意外地看了何姨娘一眼——绿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