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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开唐录·乱世殇歌-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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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李渊大儿李建成被封太子,只能坐守京都,李唐布兵之权已全在二子李世民手中,他原与伶若公主相交甚好,义父若肯将她送予李世民作他进封秦王的贺礼,那么,义父既可摆脱一个大麻烦,又可借萧后牵制于她,时时掌握天策府内动向,何乐不为?”
“……”
宇文化及沉着脸,半晌无语,直到月光漫过水面,照上脸颊,他才缓缓道:“你决定吧,不要伤到萧皇后……”,说完,便箭步流星的离开了。
星夜流光,这是梁暮凝第一次踏入梅园,也是她自上次在含凉殿内与萧皇后对峙后的第一次见面,有莫名的不安和兴奋,原来所谓翻转,竟是这样始料难及;昔日,她是高高在上的一朝皇后,母仪天下何等风光?如今不过几个年头,她便历经国破家亡,眼见至亲死于面前,无力报仇尚算其次,可悲的是,她还要委于仇人身下,每日强颜欢笑,痛彻心骨!
金戈铁马的乱世争逐,固然是给了男人们一个可以建立不世功勋的机会,同样,这也是将女人们卷入了一场筹码置地的交易中,固然被动,却有机会,可失去的,又往往是不可估量的!
越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地位,越会在跌落时摔的粉碎,这便是命,半点不由人,而自己也不会例外。
烛光晃动,映亮了两个女人明艳的脸庞,梁暮凝与萧皇后对坐了很久,两人眸中也都曾闪过异样的光芒。“久违了,皇后娘娘……”梁暮凝微微一笑,先行打破了僵持,但萧皇后并没有应答,只是面无表情的微蹙眉心,‘皇后娘娘’、这称呼现在听来,还真是刺耳。
“抱歉,我忘了,隋朝已亡,您、也再不是什么皇后娘娘了……只是,这倒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您才好呢?”梁暮凝见她不语,继续道。
“你、竟然没有死!”
“让您失望了吗?”
“记得那日义成公主来信提及俟利弗设的新宠时,本宫就该想到是你的……”
“……您现在知道,也不迟!”
“……”
萧皇后嘴唇微颤,梁暮凝亦毫无畏惧的迎上了她饱含怨念的目光,一个亡国皇后,昔日妩媚风韵犹在,如今又多几分苍凉忧郁,更显动人,这也难怪连阅美无数的宇文化及,都甘愿拜在她的石榴裙下,抛万里江山于脑后了;这个能够历经六主而不衰的女人,倒着实是不简单!想到这里,梁暮凝竟也在不知不觉中仰起了脸颊,她嘴角始终勾勒着完美的弧线,眸中深处还有火光静静流淌。

一念间地狱天堂

历史的风云、朝代的变换一夕之间可以反转无数人的命运;这便是“胜者王侯;败者寇”的天下。
萧皇后坐在那里久久未动;她亦望着梁暮凝的双眼,却是空洞无神,犹如失去灵魂的躯壳,再无光耀可言!如果一定还要证明她并未完全丧失自我的话,那么也只有她手攥成拳;指甲抠进肉里,有血色沁出这一点了;不过梁暮凝倒是很清楚;对于萧皇后这样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来说;有一点、既足以改变所有。
“暮凝承蒙您的往日照顾;才能有了今时果敢……”她依旧笑意说话;“我今夜冒昧打扰;很是惶恐,暮凝知道您近日照料义父起居很辛苦,但、关于伶若公主之事,我又不得不来与您商议一下……”,她说话时不再刻意的看着萧皇后,而是自行取了桌上茶具,斟了杯茶,置在唇边轻拭;梁暮凝的这一番说话不可谓不伤人,想来,如此伤口撒盐的恶毒行径原不是她的本意,只是自上次洛阳天牢死里逃生之后,她便一直郁结于心,曾无数次想过自己再与萧皇后见面时,会有的情景,但能说出如此狠话,也是自己没预料到的,一时间,她经历过的所有背叛、伤害和悲苦,都涌了上来,她甚至不确定这该不该算到萧皇后头上,但她可以肯定,她一定不能让她太舒坦!也许所谓善恶,就是在一个人最不经意的一个状态下,吞噬全部。
“你、说什么?”萧皇后神色一震,忽然说话。
“我说,您和义父……”
“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伶若公主。”
“……”
只听“啪”的一声,梁暮凝手中茶盏便被萧皇后扬手打落在地,温热的茶水撒了一地,亦溅在了她们手上,都有感到微微炽热,也都没有顾得在意,只见萧皇后反手,带着风声又朝梁暮凝清傲的脸颊扇去,只是她这下背手的力道大打折扣,而梁暮凝也已有了戒心,所以,萧皇后的玉手在回扬到一半时,就被截下,反被梁暮凝顺势一拽,然后扬手一掌扇去,这一下,她毫没犹豫,打在萧皇后脸上的力道可算实在。
一巴掌下来,梁暮凝扣住她手腕的手往后一甩,楞是将萧皇后半推的置回到座上,之后这才拭了拭手上被溅的茶水,轻吹红肿。
一直高高在上的萧皇后从未受过这种羞辱,就算国破家亡后,也只是被男人娇宠于身下,从没有人敢对她大声吓厉过,就更不要说动手被打了,她以某种极不可思议的神情呆在那里,狠咬着嘴唇,慢慢抬手轻抚脸庞。
“这一巴掌是当年你在含凉殿上打我的,今日、我梁暮凝原样奉还了……”她眉宇间忽然扬起狠烈之色,竟是显得如此陌生。
萧皇后半晌无语。
梅园夜色远胜于驿馆中其他景致,由此可见,宇文化及对这个前朝皇后,仍是极为宠爱的,他为博美人一笑,甚至就连萧皇后行途中所用的物件儿,都专门派侍从百里寻觅,方圆居住百姓,无不为此受难,更有屡遭抢掠的人家儿,不得不远走他乡,避其祸累,血泪无处话;而这些,梁暮凝知道,萧皇后亦知道。
没有了皇后的光环,她终究不如从前了,平静下心情,不免冷冷一笑,“你到底想如何?”萧皇后的声色中透尽苍凉。
“想给伶若公主找个好归宿……”
“什么意思?”
“伶若公主原就以李渊二子李世民要好,如今李渊荣登九五,李世民也被封秦王,如若伶若妹妹能嫁他为妻,也算得偿所愿了。”
“……呵呵,昔日她以公主至尊,尚不能留住这个男人的心,如今亡国,李世民又怎会真心待她?”
“昔日她是一国公主,而李世民又是要干一番大事之人,自不能动情,如今隋朝已亡,他对伶若亦有情意,所以,是不会亏待她的……”
“自己的枕边人就是让自己国破家亡的人,本就是一种苦!”
“……”
梁暮凝蹙眉,不经意间,在嘴角泛起一抹戏谑的弧线,“如果她继续留在这里,谁能保证在不久以后,她的枕边人会不会就变成了宇文化及呢?”她忽然笑的肆意,“母女同侍一夫,倒是少有的趣事……”,梁暮凝又是不经意的取了茶杯,自行斟茶。
“你……!”萧皇后十指紧攥,不禁拍桌而起,她狠狠的盯着梁暮凝,周身微微颤抖,神色惊怒。
毫不在意萧皇后的愤恨,梁暮凝继续道:“明日我会与伶若妹妹说及此事,想来她对李世民也是余情未了的,只是顾及您的安危,所以不好行动罢了……”,她端起茶杯,品了两口,一阵袭人清香扑鼻,让她神色不免显得惬意安乐起来,顿了一下,她又道:“‘萧皇后’能把隋炀帝的后宫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定是个聪明绝顶的可人儿,暮凝想,您应是知道伶若向您辞行时,该如何应对的,是不是?”
屋内无声,就连空气都如静止了一般!萧皇后的戾气已是消磨殆尽,她原本锋锐的目光也如昔日光华一样,不复存在了。慢慢移动脚步,她转身向寝室走去,“本宫累了……”口中亦喃喃念叨。
收敛了刚刚丰富的表情,梁暮凝恢复了最初的淡漠,看着萧皇后离开的背影,明明知道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有千斤重,可自己,还是义无反顾的步上了她的后尘,这是一条不归路,纵然满是荆棘,也甘愿承受,也许,曾经有过想要离开,可是无从逃脱,如今,便是甘之如饴。
其实,对于她这样一个知道结局如何的人而言,在这场帝王霸业的逐鹿之战中,过程已然不重要了,她只需要适时的、在结局来临前的几分钟,做一个决断,便足够了。
“那暮凝就先行告退了……”她慢慢站起,而后一个优雅的俯身,淡淡说话,就算萧皇后没再回身看她,她的礼数也依旧周到,且比来时、更显完美。作者有话要说:上班离家远,一个晚上,真是什么都干不了……今天又有同事走了,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总之是,以后更忙了……

寂寞风华弹指冷

三天后伶若公主告别了萧皇后;前往长安;七日后;宇文化及的大军也终于开始往洛阳行进了,而梁暮凝仍就没有离开,她只吩咐了雅雅、护送伶若公主前往长安秦王府,自己仅有一封亲笔书信,叫她于必要时;交予李世民,之后;便再无其它。
彭城西三十里外;九凝山林间细雨;梁暮凝坐于路边石亭;她两颊青丝垂落;发后侧挽云鬓,一身水袖流云的丝缎红装,在这青山翠绿之中,突显明艳。
巧目明眸,半垂眼帘,但见梁暮凝纤细十指微微拂动,琴声悠扬,清越如水,她身后两名随行侍女,也不禁沉醉其中;一曲‘碣石调·幽兰’清丽委婉,节奏缓慢悠扬,如今,已经被梁暮凝弹得如火纯青,其中情怀不免抑郁,但却哀而不伤,如入宁静致远的无人之境,消归于内心无限的平和与安详之中,亦如她此时心境,虽有波澜,但与起伏无关。
林间有树叶落下,一曲完结,她掌心收住琴弦,抬头远看,刹那间,她终于明白自己永远失去的是什么了?原来,历经种种,她已然成为了历史的一个部分,无可分割,自己行径,看似煞费苦心,其实早有轨迹。
不过一会,只见山路走来一列队伍,而在开路的大旗上,显示的即是宇文家族的图徽标志,梁暮凝起身步到亭栏边,看着队伍渐渐走近,雅雅骑马领队在前,依旧是一身黑纱遮面的装扮。
她远远的看到梁暮凝在此,便独自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至石亭前下马,雅雅面无表情,礼数却是周全,淡淡问道:“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梁暮凝嘴角微动,但又是犹豫的顿了下来,眸中隐约闪过彷徨。
“夫人是要雅雅给建成公子报您平安吗?”
“……”
“跟了夫人许久,其实您的心思,并不难猜……所以,您也不必无谓多想的……”
“……看来我还是不够决绝!”
“情之一字,本就是这世上最难‘绝’之事,而陷在其中的,也不止您一人。”
“能把‘情’字看的如此通透,也该是个情感细腻的人,看来你亦非表面这般无情。”
“……”
见雅雅不语,她便不再调侃,只无奈的摇头浅笑,余留悲弥。
山林阴雨,寒气不免袭人,梁暮凝想了一想,她还是将藏于袖中的丝帕取出,一缕青丝包裹其中,黑白相映,道不尽款款情意;她没有多语,只淡淡的递给了雅雅,雅雅也没多问,只会意的接了过来,收入了自己的衣袖。
都城长安,依旧散发着恢弘流畅的大气;帝都威严,也并没有因为战火燎烟或是改朝换代而折损。
夜幕下,星光惨淡,冷月如钩,东宫太子府内灯火通明,却不显半点欢愉,李建成一身便服坐于书案之后,他单手持着书卷,半掩眉目,难辨喜怒,光大殿内摇曳烛光,映上他棱角分明的冷峻容颜,两侧宫女,都不禁春心荡漾,颔首偷看,而李建成也并非没有察觉,只是无心理会罢了。自从其父登基以来,他便一直坐守京都,昔日所掌控的左路军权已然旁落,太子头衔固然显耀,但也因身系国本而不得驰骋沙场、建立功勋,只这一点,就恰恰对于身处于乱世开国的太子来说,不是好事。
三更时分,有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两侧宫人见到,都不约而同俯身行礼,太子妃一身素雅装扮,浅步而来,见李建成仍在看书,便不由摆手,屏退了殿内众人。
“殿下,该歇息了……”太子妃由书案旁的桌子上,取了茶盏、斟了茶,端到李建成面前。
李建成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习惯性的动作接过了茶杯,放到案上,继续看书,太子妃见此也不再多言,只那样默默的守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嘴角还有隐约含笑。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建成放下书卷,眸孔收缩间,略有隐晦,“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委屈自己的……”,他眼睑低垂,淡淡说话。
“只要能守着公子,玲珑不觉得委屈。”
“……你如今贵为突厥公主,已早不是昔日太原别院中的小丫头了,我担待不了的!”
“可、我也是您的太子妃呀……”
“太子妃册封的典礼,还在筹备。”
“……”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千般心思也抵不过他的一身冰冷,嘴角笑意瞬时僵住,眉心紧蹙,心中苦楚又不得言表,其实从决定嫁给这个男人的那一刻起,玲珑就已经看到了他眼底的冷漠和疏离,只是还痴心的以为,一切都会变好,结果,一切都不过是枉然!她微微俯身,轻道了一声:“那臣妾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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