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庶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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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相视微笑,彼此心知肚明。
恰内侍来禀,郁氏四女堂外候传。皇帝便道:“宣。”
众人都看向门口袅袅走来的玉色佳人。只见她肤光胜雪、眉如远峰、眸含春水、唇如花瓣,一身天青色襦裙清新淡雅,头上挽了个流云髻,髻底一排碎花簪,金光在发间若隐若现,鬓边只插了一只金步摇,垂珠随着她一步一个风情地微微晃动。
佳人如画。
在座的诸位大人都露出赞叹之色,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十四皇子明亮的眼睛睁得更圆了几分,看得王氏和郁玫郁琳恼恨不已。
待郁心兰行至御前三叩九拜之后,皇后便笑道:“平身。这是在你家,不必拘礼。你过来,让本宫瞧瞧,郁大人家的千金,怎的都生得这般好颜色。”
郁心兰再三告罪之后,才走至皇后跟前,仍是低垂眼眸,嘴含淡笑,既不拘谨也不激动,令皇帝的眼中都露出几分赞赏来。皇帝问道:“你如何会想到做个双层的木桶来养殖睡莲?”
郁心兰便用早已想好的话回答,自己也只是看冬季家中生了地龙就不寒冷,便想到地龙也是在墙面的隔层中烧,才想到做个双层的木桶。
皇帝听后微点了点头,“烧地龙谁都知道,却难为你能举一反三,很是聪颖。”他瞥了一眼皇后,见皇后也是满眼赞赏之色,便忍不住想考校考校她,遂和蔼地笑问,“睡莲是皇后最爱之物,郁爱卿已将睡莲呈给了皇后,朕得赏赐你才行。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都暗抽一口气。
这个赏赐许得大,里面的学问更大,别以为皇帝真的什么都能答应。睡莲既是皇后心爱,这赏赐若她不要,或是要得少了,难免不敬,要得多了,显得贪婪,弄不好还惹来一顿板子。
郁心兰在竞争激烈的外企打滚多年,这点子深浅还是看得出来,只是来这时代才三个月,不知道这里的价值观几何,要什么样的赏赐才不轻不重正合宜。她不由得偷偷瞟向父亲,郁大人无法暗示出具体事物,急得一张玉面紫涨紫涨的,王氏则狠狠瞪她一眼,警告她别丢了郁府的脸。
那怨毒的眼神令郁心兰心中一颤,原来皇上宣我觐见,会令夫人这般怨恨,若是不能给皇上皇后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怕日后会被夫人暗中整治。不行……必须让她打鼠也忌个玉瓶儿。心思一转,有了主意,她浅笑盈盈地深福一礼,略带俏皮地道:“皇上金口玉言,臣女先谢过皇上的恩典。”
皇上威严地目光扫过来,“别忙着谢恩,先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吧。”
郁心兰略显羞涩地道:“臣女想建个小温房用来培育睡莲,因为母亲也极爱睡莲。只是,即是孝顺母亲,总不能还管母亲伸手要银子,可臣女的银两又不足……所以想请皇帝赏赐一笔纹银。”
一番话将自己抬到了二十四孝的高度,又向皇帝卖了个好——她会建温房。既然皇后最爱睡莲,当然不会满足于就着木桶欣赏三盆睡莲,若能有个莲池,哪怕很小,也赏心悦目得多。
皇帝果然龙心大悦,“我朝以孝立国,难得你一片孝心,朕准了!银子便不赏了,你一介女流不方便抛头露面,况也不懂土木,明日朕让工部郎中柳大人来与你协商,要什么材料到太府寺领取,用工部的巧匠帮你建便是。”
郁心兰欢喜地磕头谢恩,暗中却腹诽,什么派人帮忙,就是想窃取我的设计图。你不给我银子,我怎么好偷工减料存私房钱呐?
于是,郁心兰的第一次面圣之旅圆满结束,成为京城贵女中的孝悌楷模,还得了皇后娘娘一句“定是个当家的好手”的赞誉。王氏气到内伤,郁老爷却非常开怀,有皇后娘娘这句赞美,还怕兰儿日后找不到好婆家么?当然如果没有十四皇子乘人不备时调笑她“见到爷怎么不叫表哥”,那就更完美了。
第二日是三月初三,一年一度的上巳节,须临水祓禊,祭祀高禖,再顺便踏青、约会、相亲……当然,反过来说亦可。
郁心兰难得出趟门,心情是别样的好,只是被挤得有些难受。原本府里配了三辆马车,三位小姐一辆,丫头们两辆。可郁玫和郁琳非要自己的大丫头坐在车里服侍,导致郁心兰被挤到了门边,俏脸几乎贴在了车门上。
到达东郊的白云山时,山脚已经停满了各式香车,华衣香鬓的美人们在丫环的陪伴下,沿着草间小径缓缓而行。而风流潇洒地年青公子们,则三五成群地吟诗作对,当然,也不忘偷偷打量难得一见的美人们。
郁琳挑起车帘,在人群中瞧见熟人,忙令车夫将车驶过去。
待马车停下,车夫放好马凳,打开车门,还未等锦儿过来扶持,郁心兰就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直扑草地。
眼见挺俏的小鼻尖就要猛烈撞击地面,还是当着一众华衣公子和美人的面,郁心兰的脑中空白一片,连推她下车的人都来不及咒骂,只能祈祷别摔得太难看。
第七章
郁玫和郁琳已经准备好欣赏郁心兰的窘态,再斥责她人前失仪。昨夜她们便使了人去给几位手帕交递了话儿,要一起羞辱郁心兰的。
只是预想的情形竟没出现,车门前玄色一闪,郁心兰的身影旋即重返车厢,还稳稳地坐在了红杏的膝上——那个身穿玄色衣裳的人是如何扶住了郁心兰,郁玫和郁琳都没瞧清楚。事实上,就是在车外等着看好戏的几位手帕交,也只觉眼前一花,那人的速度快如闪电,就连她们想以“男女授受不亲”来指责,都找不到证据。
后坐力极大,红杏又是个不必劳作的二等丫头,自然吃不住,惨叫了一声。郁玫正要斥责郁心兰几句,被郁心兰回眸似笑非笑的一眼给噎了回去。
郁心兰淡笑道:“杏丫头的手劲儿可比腿劲儿大多了。”
虽然她背后没有长眼睛,可是从方位上还是能判断得出来是谁推的她,红杏是郁琳的丫头,这指使人不必猜了。那姐妹俩只是装傻,红杏不敢再吱声,忍痛忍得眼泪都溢了出来。郁心兰先向车外道了声“多谢公子相助”,将发间松斜的簪钗扶正,才扶着锦儿的手婀娜地下了车。
那位帮助过她的玄衣人已经一瘸一拐地走远了,叫也叫不住。没有当面道谢总是失礼,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追在一个男人身后,同样失礼,郁心兰只得朝那人远去的方向欠身施礼,算是谢过。
郁玫和郁琳已经同一众公子小姐见过礼了,约好一同上山。几位公子是千金们的兄长,走在外围充当保护之职。几位千金与郁氏姐妹很熟,一路言笑晏晏,刻意冷落郁心兰。郁心兰哪会在意这些个?只放眼去看满山的明媚春光。
行至静心庵,拜过高禖后,众人便去庵后的凉亭休息。郁琳一路发觉几位公子不时偷瞟郁心兰,完全没按事先说好的冷嘲热讽,心下恼恨,成心要在众人面前落她的脸,听着担忧实则嘲弄地道,“四姐,刚才那个玄衣人是赫云连城,这京城里,只怕连屠户也不愿将女儿嫁给他,你可千万别让他缠上啊。”
郁心兰本不想理会,可一听屠户都不会将女儿嫁给他,心里的八卦因子纷纷涌出来作祟,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
她这一问,几位小姐掩唇嗤笑她的孤陋寡闻,几位对她的美貌颇为心动的年轻公子,便好心向她解释,“赫云连城是六年前秋山围猎一事的主谋啊。”
郁心兰细问下去,这几位公子却含糊其词,似有什么避忌,只是将诸如阴险、奸恶此类的词语往赫云连城的身上堆砌。末了,李姓公子一脸八卦地低声道:“若非他母亲是清容长公主殿下,这种奸险小人,皇上定是早就午门斩首了!”
到底事情如何,郁心兰不得而知,可听到几位公子兴灾乐祸的腔调,就觉得恶心,这些人一定是以前嫉妒赫云公子出身高贵,乘人家落魄了,就想多踩几脚吧?想到那人能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手,肯定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因此,她佯装惧怕道:“呀,快别说了,我一介女子,不懂朝政,可不敢妄揣圣意。”
李公子闻言脸皮微变,皇上并未给赫云连城定罪,他们这般议论,可不正是妄揣圣意么?顿时生出懊恼之感。
成功将这些人的八卦趋势刹住,郁心兰本想作罢,但想到那人曾帮过自己,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人人都道姻缘天定,我想,只是他的姻缘还未到吧。”顿了顿,轻笑一声,“我瞧见一个熟人,去打声招呼,失陪了。”她可不想跟这堆虚伪做作的人再谈下去,起身独自到一旁赏花去了。
凉亭挨着一块石璧,石璧之后还有一方凉亭,静心庵的住持无愿大师正陪着一位贵气逼人的美妇在弈棋,美妇的身后,矗立着一抹笔直的玄色身影。三人都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美妇落下一子,朝身后之人笑道:“城儿,娘说的没错吧?世上总会有不被流言所困之人。”
玄衣人似乎也对石壁后的女子感到几分好奇,却不愿当着娘亲的面显露出来,低声告罪几句,便独自走开了。
美妇的脸上中显出几分喜色,朝身旁一名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名侍女瞬间消失在凉亭之中。
静心庵的后山十分幽静,远远望去,艳红的杜鹃、粉红的桃花、嫩黄的迎春,层层叠叠,引人陶醉。郁心兰觉得有些渴了,便打发锦儿回去取水囊,自己沿着山道渐行渐远。
忽然,前方传出微弱的呼救声,郁心兰忙快步跑去,呼救声时远时近,郁心兰边听边寻找,忽觉脚下一空,身子顿时往下坠落,慌忙中两手胡乱一挥,抓住了一把小草,手臂堪堪扒住眼前的土地,支撑住下坠的身体。
郁心兰倒抽了一口凉气,撇头瞧了一眼,竟是个猎人捕兽用的陷阱。她忙曲着手肘支在坑边,两只脚不停在坑壁上划拉,可长裙太碍事了,防碍她往上爬。片刻后,她就觉得精疲力竭,只好放弃挣扎,留着力气保持不掉下去。
支撑了好一会儿,树丛的间隙间,隐约走过一抹玄色的身影。郁心兰惊喜交加地大叫“救命”,转眼,面前便站了一名玄色华衫的男子,长锋一般的剑眉,深如幽潭的凤目,挺直如山的鼻梁,色淡如玉的双唇……可惜,这么完美的五官,被右颊一道长约五寸,从眉骨直至嘴角的红肉翻转的疤痕给破坏了。
是赫云连城!
郁心兰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迅速地弯腰将她提到地面,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走。
“唉……等等!”郁心兰醒过神来,忙提裙去追。
赫云连城听到少女急切的唤声,反倒越走越快,本已将她远远甩开,忽听得“啊”一声痛呼,眉峰一蹙,莫非她扭了脚?俊目扫了扫四周,后山人烟稀少,不得已,只能返回去帮她。
郁心兰皱着小脸蹲在地上,一只手按在左脚裸处,表情很是苦恼。
第八章
赫云连城走过去,在她左侧蹲下,低声道:“伤了哪里,给我看看。”
低柔如大提琴一般的声音,可以去央视当主播了。郁心兰一抬眸,正巧看到他的左侧面,长长的睫毛轻垂着,挡住了凤目中冷峻的微光,显出几分慵懒的风情,穿透树枝的点点春光洒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晕出淡淡光圈,玉色的唇被隐于光圈之中,只有隽秀的眉、风情的眼和完美如天神的弧线。
郁心兰当下便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如漫画一般的俊颜。
赫云连城久等不到她的配合,这才挑眉望去,不期然撞入一双春水双瞳之中,那明亮的眼瞳中还印着自己的影象,从未与年轻女性如此贴近的他,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如何言说的怪异感觉,不知名的体验让他皱了皱眉头。
郁心兰醒过神儿,记起自己叫住他的初衷,忙向他表达谢意。
赫云连城见她总是不说重点,干脆道声“得罪了”,轻轻一推,让她坐在草地上,伸手执起她的左足,除了绣鞋,闭上眼睛“非礼勿视”,打算帮她按摩,可修长的手指沿着足祼一直摸到足根再摸到前掌,也没发觉哪根骨头不对劲。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郁心兰都没反应过来,小脚已经被他的大手握住,只得对他道,“呃……不用按摩的,就是踩到了一块尖石头而已,过会子自然不疼了。”
“哦。”赫云连城连忙烫手似的放开她的小脚,神色依然冷峻,可耳根却染上一片红晕,人家刚刚的确没求他,他却脱了人家的绣鞋,怎么看怎么就象他在占人便宜。这该怎么解释呢,他斟酌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来,“抱歉。”
郁心兰连眨了几下眼睛,才会意他是为什么道歉,忙笑道:“没关系,你也是一片好意。而且,我看起来的确象是崴了脚。”
赫云连城微讶,若是别的少女,不说哭闹,也必会斥责他无礼,可这个少女却洒脱随性,很是特别。
郁心兰自己穿好绣鞋站起身,赫云连城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又变成了孤傲冷峻的陌生人,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郁心兰抖了抖脚,觉得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