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情不上锁-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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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飞机,徐海霞直奔袁建华那里,他刚刚送走了一帮客户。她把腰带环在他腰上,把表扣在他腕上,他那天穿着她给他买的韩国西装,这么一打扮,她自己先陶醉了,他搂着她说:“真是我的好老婆。”她温情脉脉地说:“你真像个新郎官,什么时候嫁给你?佳佳是个好孩子,我会对他好的。”
不料,袁建华脸色大变,“你怎么那么燥人?我说了嘛,这不可能。”
她一下子跳出老远:“袁建华,你这么没良心,你对不起我!”
“那你走啊,再去冒充Chu女嫁出去啊!”
她几乎是号啕大哭地逃出去,这一次他没动手,但她心里那个痛。7年了,爱上别人的丈夫是件很不轻松的事,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她还能再为他做什么?她是真垮了,从精神到肉体,她把爱情熬成了一锅苦药,浓缩成汁,被她自己独吞了……
曲莉莉很会选地方,在东海路一个可以俯瞰大海的酒吧里,落地大玻璃窗就是一幅风景画。画下面是铺着绿格子桌布的咖啡桌,她给自己和海霞一人点了一杯“卡布基诺”,淡淡的咖啡香气混着奶香洋溢在两人周围,很能缓和气氛,镇定神经。
曲莉莉穿了件黑色高丽立绒质地的连衣裙,衬得肌肤白如凝脂。她粉黛不施,甚至连唇膏都没抹,周身难觅一件首饰,长发只松松挽成一只发髻,用一只琥珀色的巨卡卡在脑后,额前垂下一缕,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徐海燕叹为观止,从曲莉莉身上,她嗅到一股安娜·卡列尼娜身上才能发出的味道,自己居然也像个男人一样,想下口咬她一下,并且想到:
曲莉莉这种女人,一旦从婚姻的桎梏里钻出来,绝对可以祸国殃民,媚不可挡。
徐海霞看得出了神,曲莉莉一开口就一鸣惊人,又把她的心吓得一抖。
她说:“海霞,我猜是你妈派你来的,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徐海霞眼一瞪,正对上曲莉莉盯过来的目光,这种眼光是可以偷窥女人身体的远红外线数码相机,更可以穿心。她还没开口,曲莉莉的话又跟上了:
“我是你父亲的情人,你是来验明证身的吧?”
徐海霞手一抖,手里一只不锈钢小勺落在桌布上,从杯里带出一团泡沫。徐海霞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开口了,眼前这个女人的眼光是一把手术刀,早就层层剥茧,把她的心思看透了,容不得她多想。
果然,曲莉莉又开始解剖她了:“你是为你父母的事来的吧,你放心,他们是不会离婚的。因为我不会和你父亲结婚,现在不会,永远不会。我是一个情人,一个情人所能奉献出的最可贵的爱情是无私的爱情,我不会强迫所爱的人做出结婚之类的许诺。如果你父亲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自由地离我而去,那么,当他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在这一刻他是真的需要我,这对我就足够了。”
曲莉莉的“情人理论”让徐海霞耳目一新,她已彻底辜负了她母亲的期待,她开始替自己发问:
“那么你当定了情人,你为什么不要一个名分呢?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是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如果我要的是名分,那么当著名民营企业家王大伟的夫人是不是更风光一些,我为什么要去当徐治国的夫人呢?像你妈张桂云,做你家忠实的保姆,带着怨气伺候一大家子人,她的位置那么让我眼馋吗?她付出的和她得到的不成比例,你爸有愧于她,这你最了解。”
“可是爱情是自私的,每个女人都愿意自己爱的人只属于自己……”徐海霞还没说完就被曲莉莉打断了。
“不对,没有一个女人能成为一个男人的一切,男人也惧怕女人完美,因为她让他体会不到征服者的感觉。你爸来到我身边,是为了使自己从枯燥的现实生活,和有问题的家庭生活中解脱出来,只有外遇才能弥补婚姻中的缺憾。”曲莉莉很优雅地呷了一口冒着泡沫的“卡布基诺”,似乎在等待徐海霞消化她的话,看到徐海霞松出一口气,她继续说:
“我是一个情人,如果想要更好的生活,就一定要有独立性才行。我没试图去做你父亲的妻子,我一旦愚蠢到和你妈争夺同一个男人,获胜的那方通常都是妻子。而我越是不争,你父亲越是抱怨他的家庭生活,我就越替你妈说话,开导他,安慰他,我希望他生活快乐,希望他家庭安定,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为什么要让他陷进离婚的麻烦里去呢?”
“我的天,有你这样的情人连我都想当我爸啦。”徐海霞脱口而出。她像个小姑娘在听性教育一样睁大眼,激动地说:
“这样想得开的红粉知己,哪个男人可以抵挡?我现在算明白了。可是你这样做,你和我爸保持了10年的关系,你为什么不考虑我妈的感受呢?”
“这正是我不理解的,你妈为什么不去珍惜她所得到的婚姻呢?一纸婚书导致了她对你父亲的忽视,她把她的所作所为看做理所应当的,总是不停地斥责他,试图驯服他,越这样,越让你父亲逃离家庭……”
徐海霞怒不可扼,手里的不锈钢勺恨不得变成刀子插过去,这个女人越说越有理,她母亲反而成为害人精。她无礼地打断曲莉莉说:
“那你说我妈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我父亲不是绊在你那里,我家里会这样吗?”
“海霞,你不必生气,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坐下来问你父亲,如果没有我,他会回家吗?”曲莉莉用小勺搅动咖啡,不动声色的说。
“这……”海霞语塞,曲莉莉一句话就射中靶心,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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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年龄我只比你大10岁,论辈份我比你高一辈。你了解你父母吗?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你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是我破坏了你父母的感情。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不是我,你父母早就离婚了,不是现在,而是10年前。你会再有一个叫李桂云或刘桂云的后妈,而坐在你眼前的依旧是你父亲的情人曲莉莉,你明白吗?”
“……不明白。”
徐海霞真的不明白,彻底不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每句话都要让她想一会才能理解,更让她震惊的是,一旦让她理解透了,反而更加可怕。曲莉莉的行为绝不是被偶然性所决定的,她之所以成了她父亲的情人,其实是一种经过冷静选择的结果,这种关系牢不可破,不是用武力和说教能解决的。这正是棘手之处,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想我可以让你明白,在说清楚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之前,我必须先说你父母的结合,不然就没法说清了,你愿意听吗?”曲莉莉面对徐海霞脸上的风云变化,露出“我自岿然不动”的自信。
什么?我父母?海霞以为听错了,由一个情妇来演说她父母的结合,真新鲜。海霞被噎得打了一个嗝,但对面那个女人像施了摄魂大法,那个又滑又爽的声音,不由分说就把她拉到了30年前。
波螺油子是青岛市上个世纪初修建的一段坡路,因为盘山而建,弯曲成螺旋状,地上铺着小方青石,纯粹的德国风格。解放前,各地的富商在山坡上盖满洋楼。20世纪90年代以后,这里是贩卖盗版光盘最猖獗的窝点。
在1969年将近初冬的一个午后,一队红卫兵小将穿着黄军装,戴着红袖章,从上海路出发。他们敲锣打鼓,齐声高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浑身放射着在北京接受过毛主席接见的豪情。
他们穿过波螺油子,以急行军的速度,一路直奔胶东路的徐家小楼。因为要采取一个重大的行动,每个青年都热血沸腾,一路撒下雪片一样的传单,今天的革命行动是“打倒反动资本家姨太太焦素贞,打倒资本家狗崽子徐治国,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徐家小楼隐在胶东路和无棣路一带一幢幢公馆楼之中,红顶,有石制的观海围栏。一个不小的院落,里面几丛竹子、几棵丁香将它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红卫兵小将于小兵冲在前头,一脚踹开徐家的花玻璃木门,率先冲了进去,后面十几个青年男女鱼贯而入,站成一排,十分熟练地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伸出胳膊,握紧拳头,高喊:“打倒反动资本家!”这是他们一周内在这一带第三次抄家了,每冲进一个相似的院落,他们都像抄了马王堆古墓一样通身散着兴奋和自豪。
徐焦氏被非常准确地揪出来,因为小楼里没有别人。
于小兵等人转眼间就从楼里抬出了8个樟木大箱,一个梳妆台,一架刻着龙凤的宁式床,还有些五斗橱、三抽桌一类家具,并从里面抖出发黄的照片、女人的细高跟鞋、压得沉甸甸的皮袄、两大包袱毛华达呢的旧衣服、缎子旗袍等物,“噼哩啪啦”堆了一地。于小兵探身在樟木箱底乱翻一气,突然间不动了,他扒出了一张发黄的文件,高声念道:
“房契民国三十年五月……”
他像发现了宝贝,顿时红光满面。
“烧了它!”
“臭资本家的房契,万恶的旧社会!”
呼声震天。一个扎两只小辫子的女孩,熟练地拿出火柴,“嚓”地一声将那张房契当成引火纸,转眼间就将大堆的书画点燃,熊熊的火光升起。在两个大姑娘的看押下,徐焦氏泪流满面,嘴巴紧闭,眼瞅着于小兵他们熟练地将院子里的花盆“咣当咣当”打碎,碎了的花泥里露出绿宝石戒指、珍珠耳坠子,翠玉手镯……每发现一样宝贝,红卫兵就大声高呼口号,两个姑娘就拼命往下压她的头,让她交代。徐焦氏一言不发,满眼怒火。
滚滚浓烟烧了半个小时,于小兵突然大喝一声:“不好!狗崽子徐治国呢?快,别让他跑了,追啊!”一伙人丢下徐焦氏和熊熊大火,乘胜而去。
徐治国正在厂里的澡堂洗澡,今天下了早班,他本打算回去收拾他的旧书。可是,看大门的刘大爷气喘吁吁跑来,拍得澡堂大门“啪啪”作响:“小徐啊,快跑吧,红卫兵进厂了,来抓你的,快……”没喊完就没了声音。澡堂的木门发出了激烈的撞击声,徐治国来不及穿衣服,爬上头顶的小窗,想也没想就跳了出去。
“扑通”徐治国落在煤堆上,像驴打滚一样沾了一身黑煤粉,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拉开煤堆前的木门就跑了进去,咣当把门带紧。
“噢——”的一声,一个姑娘尖叫着倚着更衣橱瑟瑟发抖,“你……耍流氓!”22岁的张桂云惊恐万分,说话声音都变了调。徐治国一言不发,扑过去一把捂住张桂云的嘴,因为于小兵已经跳到煤堆上了。
“别找了,那是女更衣室,他不敢进去。”众人七嘴八舌在上面喊。外面折腾了好一阵才没有了动静。
张桂云吓瘫了,当她明白到再一次面临险境时,使劲挣脱徐治国捂在她嘴上的手,徐治国以最快的速度抓起她手里的白工作服裹在了自己身上,惊慌失措地连声说:
“别怕,别怕,我走了,走了。”倒退着出了门转身跑了,木门被风刮得一开一合,呱嗒呱嗒直响。张桂云顿时羞红了脸,当她反应过来徐治国是赤身裸体裹着她的工作服跑出去的时候,羞得用双手蒙住了脸。她看见他的身体了,虽然沾了一身煤粉,她还是看见他阳刚的小伙子的身体了,这让她一个黄花闺女怎么做人?
张桂云蹲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抽搭着哭起来,像被人点破了心事。她暗恋徐治国,从他大学毕业人分配进厂时就看好了他,这个戴着眼镜、有点羞怯的大学生,一分配进纺织厂就被这个纺织姑娘的视线网住了。张桂云的脸红得像喝了红葡萄酒,这时,她听见李贵香、王芸她们一帮姑娘“嘻嘻哈哈”朝更衣室走来,张桂云慌忙擦干净脸,打开木门张望,徐治国早没影了。
徐治国找了几件衣服穿上,仓皇跑回家,他已经意识到家里遭了不测,那么他母亲……他心惊肉跳逃回家时,院子里的灰烬还在一闪一闪地眨眼,到处弥漫着一股焚烧塑料和橡胶的难闻气味。
他母亲徐焦氏正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蜷缩成一团,神情紧张地朝外张望,初冬的寒风吹得她不停地打喷嚏。
“妈……他们打你了?”徐治国搂住他妈抱头痛哭,徐焦氏警觉地四下望了望,把他拖进屋,反锁大门,在黑影里从嘴里吐出件东西。寒光一闪,小心地捧在手心里,那东西在黑暗里发出紫色的光芒,熠熠生辉。
徐焦氏舒了口气,这才哭出声来:“都烧了,都砸了,都抢了,可让我怎么过啊!我的人啊,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她把金锁紧紧捂在心口。
徐治国过来安慰她母亲:“妈,还有我,你别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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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徐焦氏捂住心口不放,悲切地说:“这房子是住不得了,你看咱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