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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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瞧着一具鲜活的生命,就在离自己不远处缓缓沉入水底,这滋味,出岫只觉得永生难忘。更何况,还是一尸两命。
“你为何要杀她!”鸾卿的声音再次传来,对着三姨太闻娴呵道:“你太狠心了!先是老侯爷与太夫人,再是侯爷。连替你顶包的二爷都不放过,如今还杀了灼颜!”
“不杀了她,难道让她将你和我捅出去?”闻娴的声音冷冷传来,人就站在方才灼颜站过的地方,正正是在出岫头顶上。
此时此刻,只消闻娴低一低头,便能瞧见荷塘里靠着岸沿躲避的出岫,然而,她终究没有低头,只转身看向鸾卿,冰冷地道:“鸾卿,从你决定帮我的那一刻起,你已没了退路。”
鸾卿仿佛倒吸了一口气:“若不是为了三爷……我……”刑堂审讯那日,玥菀供出了灼颜与云起的私情。鸾卿为了帮助闻娴脱罪,匆匆潜入金露堂,在云起的丹药之中加了诛心蛊的蛊虫,只盼着搜园子时,能将云起的罪行坐实。反正二房本就对云辞起过杀心,鸾卿自认为也不算残害无辜。
本以为金露堂的药房偏僻,她偷偷潜入不会有人发现,谁知刚想出来,却瞧见云羡带着人过来搜园子。鸾卿不想被他怀疑,又想到云起是色中饿鬼,灵机一动便将自己衣襟解开、鬓发拨乱,装作一副被调戏的模样,光明正大从正门跑了出来。
云羡果然想歪了,不仅没问她为何会出现在金露堂,反而煞费心机地遮掩此事,前几日还特意约见她,警告她不要生出异心。
当时鸾卿心中是有些甜丝丝的,至少云羡肯护着她,即便是被闻娴利用,她也甘之如饴了。当初无意中发现闻娴的诡计,为了云羡她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甚至推波助澜嫁祸给了二房……可不曾想,如今却是助纣为虐,再也脱不了身。
“三姨太,二房都替你将罪行挡下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鸾卿素来冷淡的语调也带着丝丝起伏愤慨,质问道。
“出岫心慈手软,留了二房母子的性命,谁知以后是否还会横生变故?云起那日可没承认是自己下的诛心蛊,一直坚称没来得及下手。若哪天谢描丹和出岫生了疑心,再彻查此事,我三房焉能有活路?”闻娴语中毫无愧疚之意。
“三爷怎会有你这般狠心的母亲!”鸾卿怒喝。
“哦?就是我这狠心的母亲生养了他,你不是也喜欢上了?”闻娴别有居心地调侃:“若非如此,你找到你师兄时,弄清他是受我所托下的毒,又为何没有揭穿?反而不声不响跑进金露堂做伪证?若不是羡儿后来向我提起,我倒还不晓得,原来你都知情了。”
事到如今,鸾卿唯有悔恨的长叹。二姨太当年找的所谓“江湖术士”,正是姜族人,也是她的师兄。去年五月她受云辞嘱托,返回姜地寻找情毒解药时,才无意中与分开多年的师兄重逢。
两人各自说起近况,鸾卿提到自己如今身在云府,那位师兄意外之余才肯透露,他曾先后两次受人重金所托,向两任离信侯下情毒!而且,师兄竟然已经将下诛心蛊的方法传授给了他的第二个雇主——
一位看似温婉、眉心一颗朱砂红痣的妇人,说一口甜糯软语。这不是三姨太是谁?
鸾卿正回忆着自己知晓内情的过程,但听闻娴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这还要感谢花舞英那个蠢货!是她先找到你师兄,还说是什么江湖术士!我只好将计就计,请你师兄二次下毒,再将罪名推到二房身上。”
“二十年后,你又故技重施!”鸾卿不等闻娴说完,已接下话茬:“你明知道云起去找了我师兄,想要给侯爷下毒,你便任由云起出手,又暗地里学会诛心蛊的手段,趁我回姜地寻找情毒解药的机会,置侯爷和出岫于死地!”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闻娴很是平静:“若不是羡儿去姜地前对我说,你思乡情切要一路同行,我还不知道你又要插手了!不过还好,你算是个有眼色的,又喜欢上羡儿,否则,我必铲除你这后患!”
“最毒妇人心,你太狠了!”鸾卿终于忍不住激动起来:“你前后毒杀两任离信侯,实在是……”
“实在什么?”闻娴打断鸾卿的话,亦是心存怨气:“我若不狠,羡儿怎能当得了离信侯?谢描丹没嫁过来之前,老侯爷对我多宠爱!可后来一切都变了,男人的誓言最不可信!还有云辞一介废人,竟也能当上离信侯!他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嫡出血统!只要他死了,云起死了,这位置就是我羡儿的!”
“可你打错算盘了,顺位派的主张未被采纳,太夫人为侯爷过继了子嗣。”鸾卿替她道出心中所想:“往后,你是否还要继续毒害世子云承?”
“毒害?呵!”闻娴又是冷笑一声:“我有的是机会下手,情毒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你且看着,这云氏早晚是我羡儿的!云黎当年负我,我绝不能让他死后如意!”
“三爷与慕歌小姐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也不知要多寒心。”鸾卿低低叹道。
“只要你不说,羡儿如何会知道?即便知道了,他还能供出我这个母亲不成?我前后筹谋二十年,不都是为了他?羡儿有哪点比不上云辞?”这番话,闻娴说得愤愤不平。
“当初我一念之差,以为嫁祸给云起便算了事,想着他心肠歹毒,背了这黑锅也不亏……”鸾卿话语之中难掩愧疚:“未曾想,我手上如今也沾了鲜血,还让灼颜一尸两命。”
闻娴听闻此言,假意抚慰鸾卿:“你放心,羡儿也并非对你无意。只要你保守秘密,待他当上了离信侯,你便能与他名正言顺在一起了。届时我绝不拦着。”
第104章:拨云见日真相白(三)
允许自己和云羡在一起?闻娴怎会如此好心?鸾卿已是看透了她:“三爷若做了离信侯,你维护他的威名都来不及,又怎能容许他与庶母有私情?你是顾及我擅毒,怕我对你下毒,才不敢轻易动手治我。否则哪能留我到如今?”
“不,羡儿喜欢你,我会考虑留你一命的。”这一次闻娴否认道:“鸾卿,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与老侯爷不一样,是个一心一意的人。既然你二人有这缘分,如今咱们又同在一条船上,你还不如……”
闻娴的诡计尚没有说完,但听一阵脚步声从远处“唰唰”传来,看样子,来者不止一个人。闻娴与鸾卿对看一眼,俱是默契的住嘴不言。
而此时,听完两位姨太太的上述对话,出岫已惊怒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只能死死咬住牙根,生怕自己会发出痛骂声和痛哭声。
脚步声越发近了……停下来的同时,竹影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带着几分焦急:“见过三姨太太、四姨太太。两位可曾见过夫人?”
淡心终于把竹影找来了!出岫在心中长舒口气,更加提起精神侧耳细听。
“夫人?”闻娴立刻回道:“没有。”言罢又好似怕竹影不相信似的,笑着补充:“我与四姨太边信步边闲聊,稍不留神走到这偏僻的静园,一路上没瞧见夫人啊。”
若非方才闻娴那阴狠的一番话,出岫几乎要被她此刻的温婉语气所骗!彻骨的寒意阵阵袭来,将浑身湿透的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四肢百骸之中都是痛的,几乎要让她失去知觉。
出岫多么想要开口招呼竹影一句,可却又怕打草惊蛇,更何况灼颜的尸身还在荷塘里,若此刻出声,只怕闻娴和鸾卿会合谋反咬一口,让她成了杀死灼颜的代罪羔羊也未可知!
毕竟,说起杀灼颜的动机,明面上看,自己与她有宿怨,是最有嫌疑的。
意识几乎要昏沉起来,抓着浆绳的双手也有些无力,可出岫告诫自己不能昏过去,更不能就此出声,否则,云辞的死就再也难以大白于天下!
即便凭借着这口怨气,她也要坚持下去!
出岫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刻意忽略身在水中寒凉彻骨的事实。岸上再次传来竹影的声音:“既然如此,也不打扰两位姨太太了。若瞧见夫人,还请您二位告知一声。”
“夫人不见了吗?”闻娴语气略带担忧:“灼颜疯癫的消息才刚传出来,夫人就不见了……会不会是灼颜对夫人做出什么事儿来?”
这一句话只怕是戳到竹影和淡心的心口上了,淡心一跺脚:“我就知道不该单独将夫人留下……”那声音已是带了哭腔。
竹影仿佛也很着急:“那不打扰两位姨太太了,我们先去寻人。”
闻娴与鸾卿一并催促他离开。
又是一阵“唰唰”的脚步声,竹影好像领着人走远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对谁说:“这事儿先瞒着,若禀报了太夫人,你这渎职之罪怕是免不了……”
连出岫在水中都能听见这句话,只怕闻娴和鸾卿也都听见了。
“原来是淡心失职,将出岫跟丢了。”闻娴的声音似自言自语,又似对鸾卿说道。
鸾卿默不作声没有接话,闻娴便兀自笑着:“夏嫣然死的那日,是灼颜将人跟丢了。只不知这次淡心跟丢了人,可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出岫听出她语气中的幸灾乐祸,缓缓阖上双目,抑制住开口痛骂的冲动。
“你不配做三爷的母亲!”鸾卿再次愤恨叹道:“我要去帮忙找一找出岫夫人,恕不奉陪。”
“听你这话……你以为是我下的手?”闻娴疑惑地问:“你在怀疑我动了出岫?”
一阵适时的沉默表明了态度,鸾卿幽幽接话:“是我对不起老侯爷当年的救命收留之恩,也对不起侯爷生前一番信任……若出岫夫人当真因你而出了事,咱们就去太夫人面前对质罢!三姨太可别怪我撕破脸皮!”
“你在威胁我?”闻娴凝着声音冷问。
“的确是威胁。你若也对我起了杀机,且先看看敌不敌得过我一手毒术。”鸾卿很是直白地讽刺:“三姨太,夜路走多了,当心遇上鬼。”
言罢良久没有声音再响起,大概是鸾卿已悄步离开。片刻后,闻娴亦是传来一声冷笑,碎步轻踩远离了荷塘。
至此,出岫才感到双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因着浸泡在水里久了,掌心已然开始脱皮。可她仍旧不敢松手,只怕这一松手,自己便会如夏嫣然和灼颜一样,沉入这荷塘再也出不来了!
她侧首去看这一片涟漪微起的水塘,依照太夫人所言,这水底下藏着云氏数百年积攒的一半财富!可,也正因如此,这里才会被彻底荒废用来掩人耳目,才会接二连三被凶手选为作案地点。
出岫胸腔之中的惊怒与恨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比那日在刑堂里处置云起母子时更甚!但她不能松手!不能晕!更不能死!否则,云辞在天之灵将永远也不能瞑目!
还有云承,还有太夫人……若这个真相就此掩埋下去,他们必会惨遭毒手!云府的基业将会被庶子夺去!被一个阴狠恶毒的姨太太所掌控!
又一波昏沉的意识袭来,出岫狠心咬破舌头,只为让自己清醒一些。她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再度找来,毕竟夏嫣然死的时候,护卫们都能从这里打捞出她的尸首;至多明日一早,待灼颜的尸身从荷塘里浮起,总会有人发现的!
天色在煎熬与等待之中渐渐暗淡,暮霭沉沉里,出岫尝到了来自口中的血腥之味,那是她自己的血,和着她自己的泪。
其实彻骨的寒意与舌尖的疼痛都不算什么,手心攥着浆绳那种火辣辣的疼痛也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她已然越发无力……越发的,撑不下去了……
直到繁星满天之时,出岫终于完全脱力。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云辞的面容,风清霁月天人之姿,正微笑着,朝她缓缓伸出一只手。
他是要来带她走吗?是怜惜她在世上太过孤独与艰难了吗?他终于来了!她终于等到云辞来了!是的!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只要有他,她总是心甘情愿、生死相随!
出岫终于笑了,想要对久别重逢的云辞绽开最美的笑容。她双手缓缓松开浆绳,用尽力气抬起双臂,只想握住云辞伸过来的手。恍恍惚惚之中,她好像真的握住了!温热、宽厚、满怀真情!与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身子轻飘飘地往下沉,似要沉到黄泉路上。可沉到一半,云辞又使劲将她托起来,仿佛是改为将她带上云端。
出岫再也没有意识了,她只能跟着云辞走,全然地信他,没有猜忌与离心,没有身份地位的差距,没有情毒诛心蛊的荼害,他们会永永远远都不再分开!
“晗初……”耳边隐约传来云辞焦急的声音,出岫却很是满足地阖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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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她只觉得浑身发烫,头脑昏沉,比死了还要难受。
“你醒了?”一句关切的话语传来,出岫抬起沉沉的眼帘,勉强望去,眸中霎时闪过失望之意:“是你,小侯爷。”
沈予蹙眉:“你烧了两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