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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部分

妾心如宅-第235部分

小说: 妾心如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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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臣朗语中竟带了几分嘲讽:“圣上曾亲口答应我义兄臣暄,不会辜负他以江山相托,您也一直标榜对鸾夙痴心不渝。但如今,您不仅要将一位忠心耿耿的将才斩杀,还让出岫夫人为您的变心无辜受累……臣私以为,您此举并非明君所为,也对不起我义兄和鸾夙。” 

 “好大的胆子!”天授帝听到此处终于暴怒,厉声对臣朗指责道:“不要以为鸾夙将你托付给朕,朕就不会治你的罪!” 

闻言,臣朗哂笑一声,很是平静地下跪回道:“臣知道您会降罪,因为您不再喜欢鸾夙了,也不必再遵守与她的约定。” 

臣暄与鸾夙归隐之前,曾将他们唯一的亲人臣朗相托,请求天授帝善待臣朗及其后人,当时天授帝一口应允。直到如今,天授帝也自认一直对臣朗很是宽厚,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为了践行当年对鸾夙的承诺。 

然而毫无疑问,今夜臣朗这一席话,触及了帝王的逆鳞。天授帝胸腔里尽是翻腾的怒意,极力克制与压抑着。若不是顾及对方身份,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臣朗既然前来,自然也做足了准备,不仅没有知趣住口,还继续火上浇油:“我义兄将北宣江山托付给您,嘱咐臣不要与您兵戎相见,以免伤及两国百姓。他虽不是心系苍生,但对于北地五州的百姓委实极尽爱护,那都是他的子民……” 

“您当初既然派遣沈予去北地整编军队,定是看中了他的才能,倘若他没有降服北地将领,也许又是一场血光之灾。如今北地将领与他交好、为他请命,恰好证明了您的眼光。您既然忌惮沈予,当初就不该给他派这差事,如今他办差办得好,反而成了您的心头之患。”臣朗几番话不卑不亢,句句都是犀利至极。 

他很是无畏地看向天授帝,接着分析:“狡兔死、走狗烹,沈予一死,我北地五州的将领必定寒心。试想您亲自带出来的兵都落得如此下场,何况他们。” 

“你倒是将朕摸透了。”天授帝这一句说得几乎是咬牙切齿,更为讽刺。 

“臣不敢,但臣要斗胆再说一句。”臣朗毫不示弱地道:“您虽然统一了南北,但您心里始终都有地域疏离感,没将北地的百姓看成您的子民,更没将北地的将领视为臣子。您对北地有戒心。” 

话到此处,臣朗深吸一口气,最后说道:“您贵为帝王,却没有帝王的气度。其一,您做不到用人不疑;其二,您不能视南北平等对待;其三,您没有宽厚待人。只此三点,你比我义兄臣暄差得太远。” 

“你太放肆了!”听闻这一席话,天授帝几乎要拔刀相向,当场将臣朗的人头砍下来。他对臣朗怒目而视,凤眸之中泛起血红:“你再敢多说一句,朕就……” 

话到此处,天授帝却戛然而止,因为他想不出来,要如何反驳臣朗的一席话。倘若他当真因此降罪对方,便也恰好印证了方才那三点—— 

用人起疑、歧视北地、待人苛刻。他无从反驳。 

 就在帝王怔愣的空当,臣朗已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递了过去:“这是我义兄与鸾夙的归隐之地,只要您自认对得起他们的托付,便处置了沈予和出岫夫人罢!” 

语毕,臣朗自行从地上起身,连一句告辞之语都没有,无声退去。 

“站住!”天授帝手握那卷地图,竟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三年了!臣暄与鸾夙在海上失踪,不知是生是死。他派了多少人去找,始终相信他们还活着,可就是找不到任何下落! 

而今,臣朗竟肯说出他们的藏身之地!他们都还活着!想到此处,天授帝的声音再也无法保持沉稳:“云氏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肯把这地图交给朕。” 

臣朗脚步微顿,坦然回道:“臣与云氏不熟,也没人给臣好处。” 

“你受降之后不问世事,岂会轻易替人说项?”天授帝不死心地追问:“到底是谁能劝动你来?” 

“诚王殿下。” 




正文结局:苍天不老情难绝 

手中捏着臣暄与鸾夙的归隐地图,明明只是一层羊皮,天授帝却觉得很沉很沉,重逾千斤。 

曾与臣暄惺惺相惜,曾对鸾夙倾心痴恋,曾答应过要善待北宣百姓,绝不对云氏族人发难。 

而如今,自己可曾做到了?不仅没能做到,反而对北地五州颇为疏离,对云氏一族也愈发忌惮。 

甚至于,想要用沈予和出岫的死,套取谢太夫人手上的免死金牌,好为自己日后的筹谋铺路…… 

如若当真处死沈予和出岫,北地将领可会寒心?北地百姓可会愤怒?云氏一族是否离心?朝中大臣会否人人自危? 

臣暄也必定觉得江山所托非人,遑论鸾夙的愤怒与失望。 

天授帝死死攥着手中的羊皮卷地图,修长的手指因用力过猛而骨节发白。这些年他曾派出无数人出海寻找,只为心中那一点执念,而今臣朗将这地图拱手奉上,他却忽然有所退怯了。 

即便找到臣暄与鸾夙又能如何?他又有什么脸面,请他们回来看看这万里河山? 

当初承诺过的锦绣天下,如今根本没有实现。北地百姓被漠视孤立,北地将领心有不忿,他要如何给臣暄一个交代? 

天授帝哂笑一声,端得是一阵自嘲。其实臣朗说得没错,自己贵为天授大帝,纵有雄心壮志,却没有容人之量。虽然统一了天下、江山尽握,可在他心里,还是将南北两地分得清清楚楚,对北地五州和南地四州,没有做到一视同仁。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忌惮北地的武官,和沈予所取得的威名。 

他还是输了呵!看似赢尽无限风光,实则内里一败涂地。 

原本以为自己必当是千古明君,却没有践行对臣暄的承诺;原本以为会对鸾夙痴情不渝,可身边还是有了淡心。 

如此,便也没有颜面再见故人了。 

在龙乾宫的庭院里站了不知多久,直至黑色绣金的龙袍已被夜露沾湿,天授帝才沉沉迈步往外走,魅惑的容颜之上尽是恍惚与神伤。 

岑江在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圣上,夜深露重,您该歇息了。” 

天授帝这才停止脚步,凤眸里泛起几分失意之色,转身对岑江道:“你去凤朝宫传朕口谕,皇后不必禁足了。” 

岑江领命,又颇为担心地问:“那您呢?” 

“朕随意走走,不必着人侍驾。”天授帝说完已再次迈步,走得极慢但又极为坚定,终是消失在了岑江的视线范围之内…… 

整座应元宫在夜色里流光溢彩、华丽璀璨,宫人们费尽心思装潢点缀,只为博得帝王一顾。可遗憾的是,天授帝并无心思观赏。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索着,再回过神来时,已不自觉走到了灵犀宫外。 

想起白昼里与淡心不欢而散,帝王心头更添千百滋味。犹豫了片刻,他到底还是收起了手中的羊皮地图,加快步子走了进去。 

灵犀宫的宫人们早已对御驾亲临习以为常,但也都听说了淡妃娘娘触怒龙颜。谁能料到,白日里帝妃二人刚刚大吵一架,深夜里天授帝便过来了。 

可见对淡妃娘娘宠爱至极! 

当值的小太监心里兴奋不已,掐着嗓子跪地迎驾。天授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必通传,淡妃可睡下了?” 

小太监支支吾吾地回道:“没有,淡妃娘娘殿里还亮着烛火。” 

 这么晚了还不睡?不知道爱惜身子么?天授帝蓦然涌起一阵心疼,沉默步入灵犀宫主殿之内。 

“见过圣上。”当值的宫婢纷纷下跪行礼,天授帝脚步不停,径直往淡心的寝殿里走。掀开珠帘绕过屏风,一眼看到她不施粉黛,寂寥地坐在梳妆台前,正在对镜出神。 

直至帝王走到淡心身后,她还一直没有回过神来,只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神色抑郁悲戚。 

袖中是那张沉甸甸的羊皮卷,便如同帝王心中一直藏匿的那个女子。鸾夙与淡心,到底孰轻孰重?他已经完全分不清了。他只知道,眼下是淡心在陪着他,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 

想到此处,帝王的心绪顿时柔软下来,低声唤道:“淡心。” 

淡心这才怔了怔,意识到身后站着的人是谁。可她依旧没有回头,只通过面前的铜镜细细打量,观望着天授帝的一举一动。 

梳妆台前烛火摇曳,影影绰绰很是幽咽,一如淡心此刻的心境。 

天授帝见她不肯回头也不肯开口,只得率先服软,主动问道:“还在生气?” 

淡心摇了摇头,依然沉默不语。 

屋内的气氛凝滞到了极点,淡心这副模样,显然是哀莫心死了。天授帝抬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劝道:“去睡罢,熬夜对孩子不好。” 

淡心的香肩微微耸动,继而往前挪了挪身子,避开天授帝落下的掌心。她索性伏在妆台之上,这才嘤声开口:“夫人和小侯爷即将行刑,臣妾睡不着。” 

听闻此言,天授帝并未多做解释,只道:“朕还以为,你是在为‘替身’之事生气。” 

“臣妾认了。”淡心再次摇头,戚戚回道。 

只这四个字,骤然令帝王的心思沉到深渊:“你给朕判了死刑?” 

“圣上说笑了,是您给‘别人’判了死刑。”这个“别人”,指的是出岫和沈予,也是指淡心自己。想到此处,她又落下两滴眼泪,却不愿让天授帝瞧见,螓首往臂弯里埋了进去。 

天授帝原本就是百感交集,此刻见淡心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更是滋味莫辨。他猜到她必定心里难受,但未曾料到,如此状态竟比他猜测得更为严重。 

他宁愿淡心哭闹,就像几个时辰前那样,而不是不吃不喝不睡,将她自己的心扉再次紧闭。他好不容易才打开了那扇心门,又如何能轻易放弃? 

细想了半晌说辞,帝王才再次开口:“今日你多虑了,我从未说过你是替身,我发怒也不是因为子涵的孩子。” 

淡心仍旧伏在妆台上,没有半分动静。 

天授帝见状,只得继续说下去:“我向来睡眠极浅,夜里不能安神,不是因为子涵失踪才会如此。” 

他顿了顿,见淡心毫无反应,又长叹一声:“你知道我有这个毛病,否则也不会去慈恩宫要安神茶,无辜被叶太后设计。” 

话到此处,淡心的身子忽然一僵,终于低声问道:“您都……知道了?” 

“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天授帝无声噙笑,凤眸变得越发柔和:“你声称自己失眠,去问子涵要安神茶,实则是给我准备的。” 

听到此处,淡心鼻尖一酸,憋了一日的委屈终于克制不住,嘤嘤地啜泣起来。 

“我早已说过,你是你,鸾夙是鸾夙。你不该否定自己,也让我寒心。”天授帝沉敛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淡心的幽幽泣声,在这静谧的宫殿里彻入彼此心扉。 

“鸾夙爱钻牛角尖,你不一样,我更喜欢你的性子。”天授帝想劝,可他自己心内也是万千波澜,沉吟一瞬,唯有再道:“你先去睡罢,我想想如何安排沈予。” 

 帝王用了“安排”两字,而不是“处置”!淡心连忙抹干泪痕起身,转而看向天授帝:“您答应免他们一死了?” 

“只是想想,而已。”天授帝没将话说死,抬手为她擦了擦眼泪。那温热的指腹带着薄茧,轻柔地摩挲着淡心的脸颊,如同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手指隐隐沾了湿意,也让帝王的心境变得潮湿。他侧首看了看宫门外的天色,再道:“快天亮了,不能再耽搁,我先走了。” 

这一句话说得极其隐晦,却给了淡心无限希冀。她连连点头,唯恐帝王会出语反悔,忙道:“臣妾这就去睡,立刻去睡!” 

天授帝见她如此孩子气,遂无奈地笑了笑,快步出了灵犀宫。 

“立即传诚王到圣书房议事!”天授帝撂下这一句命令,匆匆而去…… 

***** 

两个时辰后。 

夜色渐褪,天色渐明,熹微晨光透过铁窗射入牢房之内,唤醒了睡梦中的出岫。 

意识清醒的一刹那,她想起了昨夜所发生的一切,顿觉浑身酸软无力。再一定神,恍然是时候该去法场了。 

出岫强撑着从硬榻上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衣裙整齐,不过是略有些褶皱。可见昨夜某人亲力亲为,为她穿戴上了。 

“醒了?”沈予俊目里泛起一丝笑意,且还密布着血丝,但那目光痴迷无匹。 

出岫猛然撞入他双目之中,顿觉赧然,遂连忙拢过披散的长发遮住面颊,低声回道:“嗯。是不是该去法场了?” 

她说得极为轻描淡写,沈予闻言却是蹙眉:“按理说早该有狱卒来了,可到如今也没见人影,不知是不是出了纰漏。” 

他转而望向紧闭的玄铁牢门,舒展眉峰戏谑一笑:“许是早饭没做出来,总不能让咱们做饿死鬼罢?” 

知道沈予是句玩笑话,出岫也没在意。她眯着双眸望向窗外,眼见天际朝霞漫天,亦是疑惑丛生:“难道天授帝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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