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歌而语-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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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便簇拥着老太太一齐去了饭厅,老太太自是坐在主位,席觉弘和席明思分坐老太太两边,老太太说了今儿不必立规矩,所以范氏和姚氏就跟坐在自家老爷身旁。小一辈人,则按一房一房坐在一处。
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荤有桂花酱鸡、明珠豆腐、金腿烧圆鱼、蟹肉双笋丝、香麻鹿肉饼、猴头蘑扒鱼翅、野鸡锅子等等。素有酿冬菇盒、蜜汁辣黄瓜、山珍大叶芹、糖醋荷藕,以及几样炒时蔬。汤品有分咸甜,咸的是罐煨山鸡丝燕窝,甜的是清淡的银耳红枣汤。
老太太对王嬷嬷吩咐了一声,便对众人说:“我只让底下人备了慧仁米粥,想着晚上大家伙都是要出府放河灯去的,那街上还能少了吃的?今儿我就不塞饱你们了。”
听老太太这么说,席蔽容三姐妹互看一眼,会心一笑,眼睛亮亮的。
老太太接着说:“待这饭吃完之后,传儿四兄弟就跟着去祠堂,祭完祖就各自玩儿去吧!”
原来老太太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呀,难怪这个时辰就摆饭了。席延和席蔽语默契地对看一眼,在心里为老太太的善解人意鼓掌。
在谈笑间,众人便吃开了,大家心里头都十分畅快开心,但最开心的还要属老太太。自从分家了之后,几房人就鲜少有机会聚在一起,更别提像今儿这样聚在一处吃团圆饭了。虽然儿子知章和二媳妇不在了,但延儿回家来,语儿身子也大好,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饭谈笑,这是她老人家一直存着的盼望。
杨梅酒酿十分浓郁香醇,席蔽语便贪喝了几杯。正要端起杯子再喝一小杯,却见席延伸手过来挡下:“语儿,果酒虽香,但别贪杯了。”
席蔽语有一瞬间的怔神,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和席延的关系,往常如果是陶姨娘或者晚歌这么劝自己,她定是不会从的,但现在身旁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兄长,是像父母一样的存在。还没等席蔽语作出反应,席延替她挖了一块圆鱼腮部的肉,将小碟子置于席蔽语面前:“语儿,吴县倒是有海鲜,但却没法替你带回来。吃块鱼吧?鱼身上就属这部位的肉最嫩了。”
席蔽语听了这话,惊讶地看着席延,席延见自己妹妹这么惊愕的样子,有些不解:“这是怎么了?哥哥记得你从小就爱海味,可惜每回你一吃鲜物,身上就起红疹子,父亲不让你再吃了,之后厨房也没再收拾海味。京里是不常吃到那些的,难道是许久没吃,不爱吃了?”
席蔽语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鱼,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只剩笑容。
席延又说:“吃些鱼是无妨的。”
席蔽语举起筷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竟有些哽咽。她想,原来这就是亲人,自己的一点一滴都会被记在心里,一刻都不曾被忘记,并且会顺着时间的脉络,日复一日地温柔下去。
饭毕,两位老爷和四位少爷都跟着老太太去了宗祠,席蔽容、席蔽微和席蔽灵三个早就有了约,同范氏和姚氏说了声,便急急忙忙地走了。范氏摇摇头,回头看席蔽语还在,便笑着问:“语儿,怎么不跟着姐姐妹妹去呢?”
席蔽语淡笑着摇头,晚歌从旁说道:“回大夫人,少爷要带小姐出府玩儿去呢,小姐这便回落玉阁等着去。”
范氏点点头,姚氏也说:“语儿,记得吃了药再出去。”
席蔽语对着两位夫人福了一福,待两人走后,她这才携着晚歌回了落玉阁。
祭祖的事宜虽然繁琐,但早在席延回来之前,老太太就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所以今年中元节的祭祖很快就结束了。席延说好要带席蔽语出府去放河灯,便推了席传和席跃的约,答应晚一些时候再一块儿喝酒。老太太自是满口答应,大有让他们兄妹二人多聚几天的意思。
席延从祠堂退出来后,便要回落玉阁,走到露荷亭园门口之时,却看到几个丫鬟婆子聚在一处议论。他是没兴趣听这些闲事儿的,正打算要走,却听一个婆子将嘴里的瓜子壳往地上一吐:“瞧咱老太太那意思,二小姐肯定先于大小姐嫁出去!”
另外一个婆子咂吧咂吧嘴:“你这消息从哪儿来的?靠不靠谱儿?”
“怎么不靠谱儿了?老太太跟前王嬷嬷儿媳妇说的,还能错了?”那婆子说。
有丫鬟眼尖儿看到席延,便出声打断那两个婆子的话:“二少爷好!”
大家这才警觉,忙过来行礼。席延收回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点点头,打她们跟前走过。
待席延走后,那丫鬟用手肘捅了捅那两个婆子:“差点没把我吓死。”
原先那个婆子又抓了把西瓜子塞进嘴里:“你那哪儿是吓得?我看啊,二少爷怪俊的,比大少爷三少爷都俊……你个小妮子,不会是?嗯?”
那丫鬟被说得十分羞窘,满脸羞红地跺了跺脚,一甩帕子跑走了。
这一路,席延心里头暗自纳闷儿,语儿要嫁人,可老太太怎么都没跟自己提起这事儿呢?不一会儿就走到石壁这里,迎面急冲冲跑来一人,正是自己的小厮岳平:“息风已经到了?”
“少爷,彭少爷是到了……”岳平缓和一口气,接着又说,“可后头还跟着……”
席延诧异:“跟着谁?”
“彭小姐……”岳平喘口气。
席延摆摆手:“那无妨,多一人便是了。”
“不止彭小姐呐,还有另外两个人呢。”岳平忙补充。
“我没请这么多人呀,那两人是谁……”席延觉得奇怪。
岳平挠了挠头:“其中一个,小的在吴县见过,是那个姓农的公子。另一个,小的就没见过了,不过听彭少爷对那人的称呼,像是一位将军。”
“将军?”席延茫然地重复了一句。
、开口
彭起烟和席蔽语互相挽着手走在前面,农晟亦步亦趋地环绕在席蔽语身旁。嗯,像一只蝴蝶,黑蝴蝶。
席延偶尔从跟彭息风说话的间隙中转头,就看到那个常将军始终走在他们这个队伍的最末端,脸上一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时,彭起烟转身,指着前面不远说道:“大家快一点儿呀,就要到河边了!”
眼前有道黑影闪过,却是农晟一头蹿到常暮的身旁:“常暮,你有点激情好不好?”
常暮黑着脸看他,一言不发。农晟慌了,指着天空大叫:“……瞧瞧天气多好,带你出来透透气儿……”
彭起烟捂着嘴笑:“喂,农少,常将军怎么了?”
农晟畏惧地瞥了常暮一眼,哆哆嗦嗦:“……是我把他硬拖出来的,他刚才睡觉来着。”
“觉什么时候不能睡啊?错过今儿的河灯会,就得等一年啦。”彭起烟欢乐地叽叽喳喳起来。
农晟如有神助一般:“是吧是吧?我就说嘛,这小子天天就知道睡觉,出来晃一晃多好,一年才一次的河灯会,错过多可惜啊……”
可等常暮冷着脸经过他身旁,丢下一句话之后,农晟的脸就掰了八半儿:“敢把我吵醒,这一辈子也只出了你一人。”
且不提这之后农晟是如何百般柔肠地去抱常暮的大腿,众人在逐渐靠近河边之后,都被那顺流而下的星星点点所打动,整条河面被装点得美丽如诗。
席延唤了席蔽语一声:“语儿,哥哥去前面买方纸裁刀,你们且在这里等着。”说着便一掀袍角大步往贩卖河灯制作材料的摊子走去。
席蔽语淡淡地笑着看席延的身影,却不小心撞上常暮有些迷离的目光,那迷离的目光没有焦点,但显然盛满了恼怒。席蔽语暗自觉得,这是农晟至今为止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想想都欢乐。不过,这位常将军的起床气真的很……浓郁啊。
几人此时正站在草坡之上,彭起烟来回踱步眺望着草坡之下闪耀的河面,最终还是喊了一声便冲了下去:“我先下去占个位置,你们随后便来啊!”
尾音拖得老长老长,彭息风听了直摇头,由于彭起烟的离开,变成席蔽语站在自己身旁。他转头看了看席蔽语想说什么,随即又作罢,但不一会儿又鼓足勇气:“席二小姐也可以先去河边,席延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席蔽语点点头,和彭息风并肩走下草坡,秋初的草香充盈在鼻间,令席蔽语不自禁放慢了脚步,忍不住多嗅了两下。彭息风一直从旁关注着她,对着她这一小小的举动,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席蔽语察觉到,尴尬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可随后又觉得自己这动作没必要,便光明正大地看着彭息风笑了笑。
直等到席延提着东西回来,农晟这才察觉到其他几人都往河边走了,他忙拖起常暮的胳膊往下冲,犯瞌睡的常暮好几次差点绊倒在地。几人便在一处柳树下简易地搭了个坐处,也就是在地上铺了一块布而已,布上摆好了席延买来的材料,各色的方形彩纸、麻绳做的灯芯、还有几盒蜡油。
彭起烟虽然每年都有放过河灯,但却没有动手做过,看着这些原材料有些发怔,搞不懂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做。席蔽语也是不懂制作河灯的,但不知怎的,她却觉得这三年来,席延每次返家来一定都有来放自己亲手做的河灯,为已去的思念的亲人祈福。
席蔽语想着便伸手抽出一张蓝色的方形纸,照着席延的步骤将四角粘连起来,有些笨拙地将河灯底部侵入蜡油当中,显然做的不精美。席延看了看,伸手揉了揉席蔽语的脑袋:“语儿,手艺怎么变差了?”
席蔽语捏捏耳垂,对着自己做的河灯看了又看,确实歪歪扭扭的,她咬了咬嘴唇,又抽出一张方纸递给席延。席延看了看她脸上生动的表情,愉悦地笑了出来:“原来语儿也是会撒娇的呢。”
还没等席延接过呢,席蔽语手中的方纸却被农晟拿走了:“席二,我帮你做!”
然后就见农晟他呼啦啦地撩起袍子,胡乱坐在地上,认真专注地对付着手里的河灯。席蔽语看着他郑重的表情,有些微讶,但随后便明白过来,外表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农少,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思念已去的母亲,这种方式只有他懂,也只是他一个人的。
席蔽语曲着腿,抱着膝盖,河面上河灯的七彩光投射在农晟的侧脸上,细致地包裹出一个轮廓。等到农晟做好手中的河灯,转过头重新看向席蔽语时,脸上又是那明晃晃的笑容:“席二,做好啦!”
席蔽语伸手接了过来,精巧别致的金鱼灯躺在掌心,她抬头冲农晟笑着点点头。农晟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脸颊有些无端的发烫,再看一旁的常暮早就倚靠着树睡死过去了。
今晚河灯的制作便都托付给了席延,席延折着纸的同时还与彭息风说话:“息风,明日中午能过来么?”
彭息风把蜡油递给他:“明日中午?”
“嗯,我过几日便启程了,走之前想大家聚一聚。”席延手里没停。
彭息风点点头:“聚一聚也好,不过,非要这么急着走么?”说着便偏头看了席蔽语一眼,“不多留几天?”
席延顿了顿,又说:“很快便会回来的。”
“很快?多快?又半年?再过半年,我恐怕都不认得你了。”彭息风半开玩笑半埋怨。
席延手里刚做好一个河灯,晃了晃手里的河灯:“也就一个多月而已,哪里就认不得了?”
彭息风觉得奇怪,席延的口吻不像是很快就会再见的憧憬,反而带有一些伤感的味道:“一个多月?”
席延转头偏头看向正和彭起烟、农晟谈笑的席蔽语:“一个多月后,语儿就及笄了……”
彭息风心头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情绪,像是迎面飞来一块巨石,打在心上却是绵绵的感觉:“一个月啊。”
“嗯?”席延察觉到知交的语气有些怪异。
彭息风连忙摇头:“没什么。”
席延又看他一眼。
彭息风摆手:“真没什么。”
不一会儿,河灯就都做好了。有金鱼灯、荷花灯、元宝灯、观音灯和乌篷船灯,恰好都是用不同色的方纸制成的,摆在一处煞是好看。农晟挑出自己做的金鱼灯和观音灯,把金鱼灯交给席蔽语:“去放吧!”
席蔽语站起身,彭起烟挑了一盏荷花灯,三人便沿着河往前走。农晟指着一截河道说:“这里最适合放灯了,快来快来!”
见彭起烟和农晟都这么兴奋,席蔽语也渐渐期待起来,紧张地捧着手里的金鱼灯。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天上突然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在天空只稍停留,便将流光洒了下来。接着便听乐工们咚咚奏起乐曲,悠悠扬扬地飘进耳朵里。烟花还在不停地绽放,每个人脸上仿佛都被缀满了光,隐隐绰绰地闪耀着璀璨。
在漫天的烟花下,随着乐声,一盏盏花灯被放入河中。河灯顺着河流的主航道,成群结队向前漂移,明明灭灭,聚聚散散。
席蔽语在农晟和彭起烟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河灯放进河中,河灯很快就随水漂去。席蔽语兴奋地抓着农晟的袖子,用手指着自己那渐渐漂远的河灯,农晟转头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开心地笑了:“没错没错,那是你的!”
彭起烟早就把自己的那盏河灯放完了,觉得十分不尽兴,回头遥遥看见席延和彭息风还坐在原处说话,便快速地跑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