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足缘-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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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能不能出去一会,我想静一静。”孟长苏咳嗽片刻后突然说道。
李公公有些担心,但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自李公公回来后,孟长苏便咳得越来越厉害,几乎停不下来,一天下来,几乎水米未进,连喝下的药都全吐了,直至傍晚,仍不见好转,李公公去找皇帝,走到卸书房门前时,正遇上出来的卸医,两人并未交谈,卸医劲直走了,李公公走进殿内,皇帝正眯着眼靠在榻上,脸色极为凝重,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到李公公,问道:“何事?”
李公公走到皇帝跟前恭声说道:“皇上,自昨日从卸花园回来,公子便只喝了几口汤,今日更是咳嗽得愈发停不下来了,连喝下的汤药都吐光了。”
皇帝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命令道:“朕令你想法让他一定吃些东西。”
吃什么吐什么,叫他如何想法,但皇帝的话便是圣旨,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了,诺声领旨,退出了卸书房,劲直走向了卸善房,与卸厨忙活了一个时辰才提着几个极为清淡滋补的汤食前往梦心殿,在李公公苦心劝说下,孟长苏免强喝几口汤,可没一会又吐了出来,李公公着实无法了,也只能放弃了,准备待他好些再予他吃,孟长苏的咳嗽非但不见转好,反而更为剧烈,李公公守了半夜终被孟长苏轰出去休息了。
天刚朦朦亮,疲惫不堪的李公公轻手轻脚走进里房查看孟长苏情况,入目的鲜血星星点点洒满被沿,惊得他三步并作一步奔至床前,惊道:“公子……”
孟长苏抹了抹嘴角血渍,看着李公公淡淡一笑。
“公子,这是怎么了?”李公公着急的问道,着急中带有一点害怕。
“咳……”孟长苏刚一张嘴便又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血便由指间流了出来。
李公公大惊,急奔出去大喊着:“来人啦!快叫卸医……”
“皇上,公子……咳血了……”李公公跪在皇帝龙帐外说道。
龙帐内的皇帝先是一愣,随后猛一掀龙帐跳下龙帐套上靴子便奔了出去,李公公看皇帝竟连外套都忘了穿,心下哀叹,手上却急忙抓过衣架上皇帝的外套急追出去。
皇帝奔到梦心殿时,卸医已经在为孟长苏诊脉,奔至床前,那触目殷红让他心惊,细想起来,他已经有多久没这么心惊过了?怕有二十年了吧?都快忘了这是什么感觉了,此刻,他竟然心底升起了一丝后悔,后悔中还有一丝内疚,内疚中又有一丝害怕,若他真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他又该如何向梦姬交待?
孟长苏面色苍白,唇角还有一丝血迹,似乎已经睡着了,被沿被他星星点点的鲜血染红,头上还扎着几枚银针。
卸医将皇帝请到了外间,双膝跪倒在地上诺诺说道:“皇上,恕老臣无能。”顿了一顿才又轻声说道:“公子……怕是来日无多了……”
皇帝冷冷看着卸医,看得卸医只觉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突然皇帝重重一拳砸向桌子,但在砸到桌子前一刻生生顿住了,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孟长苏,李公公见势亦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与卸医皆吓得一身冷汗,皇帝突然一把揪起卸衣衣襟压低怒吼:“你不是说只是伤寒吗?只需半月方可痊愈吗?怎么就变来日无多了,啊?”
“皇上……前些日却是如此,现如今,公子这是旧患引发肺症,且来势太凶……臣昨日说过,公子已有肺症之兆,切不可再劳心劳神,过度忧虑,恐有不测,竟不知如此迅猛,竟已咳血……老臣无能为力了。”
“治,给我好好治,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朕砍了你的脑袋。”皇帝说完一把扔开卸医。
卸医仆伏于地悲叹的唤道:“皇上……”
皇帝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床前,缓缓坐在床沿,静静的看着孟长苏的睡颜,李公公见状,拉了卸医悄然离去。
直到李公公提醒了三次,皇帝才去上朝,朝上一直沉着一张脸,满堂朝臣当天倍加小心,平日激烈的朝堂相争,今日竟特别安静,生怕触怒龙颜。
下了朝,皇帝去了宗祠,面对列祖列宗的圣相,一个人跪了很久直到天黑,临走时说了一句:“朕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
出来时,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梦心殿,在梦心殿门口站了很久,终于回了卸书房,将所有宫人都轰了出去,晚善也未用,一个人在卸书房静静坐着,万千愁绪不得缓解。李公公却不顾皇帝禁喻硬闯进了卸书房,皇帝怒道:“朕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准进来吗?”
李公公急跪倒在皇帝面前说道:“皇上,公子非要见您,老奴劝不住啊……”
“不见!”皇帝怒吼,他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孟长苏,他不知能如何决择。
“可是,公子已经跪在门外了……”
“什么?你……你怎么把他带来了?”皇帝大怒。
“老奴本不让公子来,可公子他不停咳血,老奴真是万般无奈啊!”他不愿带他前来,他就在他面前一口一口鲜血咳出来,若真有个好歹,皇上还不将他生剥了不可,他能不带他来吗?
“你,你怎么……唉……带他进来吧!外面天寒地冻的……”人都已经来了,躲也躲不了了,再说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就他那身子哪受得住。
李公公开门房门,一阵冷风吹来,还带着片片飞雪落到面上,想不到一会功夫,天竟下起了雪,一身雪白的孟长苏就这样静静的跪在地上,双手支着地强撑着发抖的身子,乌黑的头发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迎着屋内的烛火闪着幽幽的蓝光,肩头因为强忍着咳嗽而微微颤抖着,那单薄瘦弱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唯独那双深邃的眼显得异常坚毅。李公公忙扶起他,发现他几乎毫无力气,全身倚在李公公身上慢慢挪进房内。
皇帝见到竟是如此模样进来,泛起阵阵心疼,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往床榻走去,孟长苏却是推开他的搀扶缓缓跪倒在他面前,皇帝看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识趣的退了出去,将房门又紧紧关上。
皇帝躬身去扶孟长苏,可孟长苏却不肯起来,恼道:“朕已应允毅儿三天,若他能找到证明姚雨菲清白的证据,朕便禀公办理,你何必再来求朕?”
孟长苏摇了摇头,绝望一笑,说道:“无论三皇子能否证明雨菲清白,你都不会放过雨菲。”
皇帝有些惊讶的看着孟长苏,不说话。
孟长苏看着皇帝的眼睛,接着说道:“只要三皇子心中有雨菲,你便不会让雨菲活。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普通的梦,但醒来后,我却突然间全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你赐卸医为雨菲治眼,那是因为你知道三皇子有情于她,你想成全他,可当你知道她已成亲之后,你便立刻找借口要除掉她,只是因为你觉得她会有辱皇室尊严,后来不知三皇子对你说了什么,你又想要成全他,于是就想到了我,只有除掉我,她便成了三皇子的了,没错吧?只可惜,你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张了这样一张脸,于是,你的算盘又乱了……咳……”孟长苏突然唔嘴剧烈咳嗽起来,皇帝愣愣的看着,看着他放下捂嘴的袖子又染上一片殷红,脑中又一次响起卸医的话:来日无多了。明明数日前还好好的,难道真要让他逼死他吗?那是他一直最挂心最爱的一个孩子啊!苦寻了三十载,终于重逢的孩子,上天怎能如此残忍?
孟长苏咳了一会,终于平复下来之后,人更虚弱了,几乎是跪坐在地上了,继续说道:“为了你那尊贵的皇家颜面,更为避免两子相争的丑闻,所以,你便想方设法,不惜借刀杀人,是吗?”
皇帝无言以对,以手扶额,沉默不语。
“敢问陛下,草民可有说错?”孟长苏冷冷的问道,叫人寒彻心底。
皇帝迟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你说的都没错。你入宫第二天,我便着手去查了你们,自你进京之后的一切,我都已清楚,你们真让我大吃了一惊,于是,我故意透露姚雨菲的身份给荣妃,荣妃还真没让我失望,居然能用那么狠的一招。”
“你很爱三皇子啊!只为怕他心中记恨你,便不惜大费周章借刀杀人……”
“是,我是很看重他,他一直是我最满意的儿子,他钢毅坚定,绝不服输,也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留姚雨菲,否则,将来若我归天,他必为姚雨菲而除你,这才是我最怕的。”说罢,皇帝深深的看着孟长苏,看着他惊讶的眼神随后又继续说道:“介时,不但皇室尊严扫地,成为天下笑柄,更会害了你啊!我是宠爱他,可我最爱的孩子,是你。”
孟长苏惊讶的看着皇帝,反问道:“我?”
皇帝蹲下抓住他的手定定说道:“没错,是你,一直都是。”
孟长苏浅浅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讽刺,那么绝望,轻轻拨开皇帝的手讥笑道:“是我?还真没看出来啊!一个为了儿子千方百计要杀我妻子的人居然说最爱的孩子是我?”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后,你要什么样的女子,我都为你找来。”
“你就是这样爱的?你除了夺走我的一切,你还能给我什么?”孟长苏突然大吼道,只是声音还是那么轻弱无力,但并不代表话语的份量。
皇帝大惊,不明所已,问道:“什么夺走一切?我能给你一切。”
“夺走什么?我便叫你看看你夺走了什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成这样,想知道我的一切吗?我这便让你看看……”孟长苏一把推开皇帝,坐在地上,掀开衣袍,解开了小腿上紧绑的靴带,皇帝一脸疑惑的看着。
孟长苏慢慢退下靴子,那只着了两寸长的银色弓鞋的小脚便显现在皇帝眼前,皇帝震惊万分的看着这只只有两寸长的小脚,大脑一片空白,孟长苏嘲讽一笑,缓缓退下另一只靴子,露出同样小脚来,接着脱了小弓鞋,缓缓解开了脚上层层缠裹的白色裹脚布,那双雪白如玉,柔弱无骨的小脚便出现在皇帝眼前,眼前的小脚绝对完美,比他见过所有的小脚都要完美小巧,只余一根尖小如指的母趾正前延伸,完全寻不到其他四趾根迹,足背纤直,足底甚弓,二三趾扁平压于足底伏于内缘,足沟极深,四五趾深陷于沟,头枕于内缘方才寻见踪迹,足跟甚是小巧,不足寸宽;这不足寸宽,不至两寸长的小脚,若于往日,皇帝定是甚为兴喜,如今见着皇帝竟完全不知所措,喃喃:“怎么会……”
孟长苏一把抓住皇帝的袖子说道:“若非是你,我怎会流落街头?被戏班所救学了旦角,不到四岁便被缠了足,你可知那痛苦滋味?日日苦楚,费了一两年才得了一双两寸四的小脚,从此便失去了正常行走、蹦跳、奔跑的权力,不到十二内部便险些失了行走能力,幸得妙方,苦了一年有余,足至二寸六,终于恢复了行走,二十成名,响彻圣京,二十三岁,便被荣妃亲弟荣安强抢荣府,受尽屈辱,显些废了双脚,忍辱一年,终逃了出去,双脚却也落下病根,每逢阴雨变天便疼痛难忍,甚至无法下床,低贱的身份,一双小脚,敢问这世间,还有什么女子愿予我一生?本以为只能孤独偷生一世,却遇上了雨菲,她不忌世俗,自力根生,行商走货,她说:人无尊卑,业无贵贱,只有她不嫌我戏子出生,就连发现我乃小脚也不显疏离,当得知我早已污秽之身,非但不嫌我还怜我惜我,甚至为我落泪……”想起当初她为他所落之泪,便觉幸福溢满心怀,不自觉的甜密一笑,继续说道:“她看出战势将起,与我同往静地僻居,却哪知山贱横行,害我们分离,我被带到惠郡,又被掳敌营,我自毁嗓音不愿为敌效命,被丢山野喂猛兽,却掉落山崖身受重伤为万开元所救,却不想他同荣安一般嗜莲足如命,每日对我□□打骂,待伤势渐好我趁机逃走,却奈何小脚一双,奔跑不得,加之重伤未愈,被抓回去,生生被打断双脚,缠成了这双两寸之足,你可想得到那锥心嗜骨之痛?叫我今生再难行走,几经生死终于得以与雨菲重逢,她不弃我声毁足残,满身伤病,惜心照顾,还允我一个家,却哪料为人所害,让她九死一生,我被困盈州太守府,待她大难不死,习得一身武艺寻来,已是三年。天地为证,日月同媒,我们终于成了亲,却再遇荣安,始终不肯放过我,几翻殊死博斗,仍被逼入京。都是因着这一双脚。”
若是皇帝当初没让梦姬绝望离去,他会如一般孩子一样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有一双健全的脚,有一个清白的身子,更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皇帝痴痴的望着孟长苏这双脚,目光空洞失神,心底已是涛天怒海,缓缓回过神,将孟长苏紧紧拥入怀中,不消片刻却被孟长苏费力的推开,泪水滑过脸颊,对他冷冷的说:“我已时日不多了,你给了我悲惨的人生,还要将我这一生中唯一的温暖也一并夺走吗?”
“……”皇帝颤抖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
孟长苏看了一会,拿过裹脚布将双脚复又紧紧缠上,皇帝伸过手阻止他的缠裹,他淡淡一笑推开皇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