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第5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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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知道他问的是夏州方面,便摇摇头,微笑道:“哪有那么快的,要得到夏州消息,恐怕还得几日时光。”
杨崇训便叹道:“老三还真是做大事的材料,若换了我,绝不敢舍了根基,却冒险使一路奇兵去攻打李光睿的本阵。若真这么做了,恐怕我就得寝食难安了,老三倒是浑若无事,这样的胆魄非我所及。”
杨浩摇头道:“我心中何尝没有忐忑?不过计议已定,多想无益,我已经出招,现在就看李光睿如何应招了。如果这一计成功,两位兄长,西域今后数十年的腥风血雨,可以在短短几年前雨过天晴,这对我、对你们,都是莫大的好事。这个险,冒得值得。
如今马上就要进入汉国,与官家大军汇合了,汉国今非昔比,何堪一战?可是官家如此大阵仗,难道只是为了向一个风雨飘摇中的汉国炫耀兵威么?官家调我等出兵,恐怕不只是调虎离山,予李光睿机会那么简单”
杨崇训按捺不住,脱口说道:“你待怎讲?难道官家还敢把咱们一并收拾了不成?”
杨浩淡笑道:“那样的事他自然干不出来,不过借汉国的兵,灭你我的势力,却不过是动一动嘴巴,换了你是赵光义,你做不做?”
折御勋冷笑道:“这个我也考虑过,官家未必没有这个心思,但是我们却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如果他想让咱们打头阵,咱们不会趁机放水么?”
杨浩微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咱们这一去,须得同心协力,共进共退,只要咱们三兄弟一条心,官家便很难动甚么花样了。”
说到这儿,他又转向杨崇训,说道:“二哥,汉国步军都虞候刘继业是你的胞兄,这一次,汉国恐怕是再难幸免了,令兄如果不及时抽身,二哥有什么打算?”
杨崇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颊肉抽搐了几下,沉声说道:“大哥与我已二十多年不曾往来了。我保的是我们杨家,大哥保的却是汉国刘氏。自他成为汉帝刘崇的养孙之后,我便多次修书给他,劝他弃汉归来,可是大哥感念汉帝的赏识,坚辞不允。汉帝刘钧拜契丹皇帝为父皇帝之后,我杨家宗祠的族谱上,便已抹去了大哥的名字,以免祖宗亦为之蒙羞。如今,他若阵前反戈、认祖归宗,我杨崇训仍认他是我大哥,否则的话,唯有兵戎相见,兄弟之情,是顾不得了!”
杨崇训说的斩钉截铁,杨浩听了又惊又喜,他知道杨继业是绝对干不出阵前弃主的行为的,如今不管是杨崇训气节凛然,还是不想有人动摇他麟州杨氏家主的地位,既然明了了他的心意,那自己收服杨继业就仍有一线希望。
宋初五大名将世家杨、曹、种、折、李,子孙多出名将,战功彪炳。如今曹家曹彬、李家李继隆,已然归宋。折家折御勋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唯一以文臣大儒之家而成武将世家的种家如今尚不知身在何处,这排名第一的杨家能不能落到自己手中,就看他这一遭能不能从赵光义的虎口中夺下这位杨老令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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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战未央()
所有人都向汉国赶来,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汉国,杨浩真正的主战场在西域,而赵光义也是醉翁之意不在汉,汉国这个本该聚焦所有目光的存在完全成了一个幌子,人人都已认定汉国覆灭乃是必然之事,可是汉国自然是不甘菲薄的。
汉国都城晋阳皇宫,群臣肃立,微微躬着身子面向皇座,气氛异常的压抑。宝座上,刘继元裹着一件皮裘,疲惫地道:“诸位爱卿,宋国皇帝御驾亲征,八路大军即将包围都城,你们就想不出个应对之策来吗?”
他的声音颓丧无力,虽仍透着一丝阴柔之力,却完全不复当初的狠辣。他本不姓刘,他的母亲本是汉开国皇帝刘崇的女儿,先嫁薛钊,生子继恩,后嫁何氏,生子继元,二人都做了舅父刘承均的养子。刘承均死后,由养子刘继恩即位。同年九月,刘继恩又被大臣侯霸荣杀死,于是刘继元便当了汉国皇帝。
继位之初,为了稳固皇权,刘氏子孙被他屠杀殆尽,对朝中大臣也进行了一番清理,他听信大将马峰之前,杀死大将郑进,又宠信宦官卫德贵,解除了吐浑军统帅卫俦的军职,后又将他杀死,大将李隐为卫俦抱不平,又被他赐死。说起来,北汉国军队有两大支柱,一是步军都虞候刘继业所统率的军队,一是吐谷浑军卫俦。卫俦一死,骁勇善战的吐谷浑军士气大挫,弃甲而逃都不计其数,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北汉政权更如风中残烛,刘继元自毁长城,终成恶果,如今肯用心为朝廷做事的越来越少了。
刘继元一问,群臣的头低得更低了,刘继元仿佛不堪金殿上的寒冷,身子缩成了一团,幽幽地道:“难道我汉室天下,如今就葬送在朕的手里了么?”声音幽咽,如泣如诉,他的声音虽是有气无力,却又细又长,金殿上虽是百官毕集,却是鸦雀无声,刘继元的声音袅袅回荡,听得群臣都是心中发颤,生怕这个嗜杀的皇帝绝望之下又乱杀无辜。
殿中监李恽咳嗽一声,硬着头皮出班奏道:“陛下,如今国难当头,我汉国又失了契丹的扶持,凭我几座危城、数万人马,势难与宋国大军相抗。如今情形,继续抵抗下去,不过是以卵击石,宋国一统中原,已是不可逆转之势,臣斗胆,冒死进谏:陛下,不如开关投降,以保宗嗣。”
李恽此言,颇得众文武支持,如今既有人先开了口,众文武便纷纷附议,钱顺、罗勋抢先跪倒,七嘴八舌地道:“陛下,李大人所言甚是,如今情形,以我孤军,势难抵挡宋军攻势,莫不如降了吧。”
刘继元缩在宝座里,久久不发一言,众文武渐渐发觉有异,声音都小了下来。过了半晌,刘继元阴柔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是啊,以我孤城,如何拒得数十万雄师?”
李恽等一喜,只当刘继元已同意投降,正在观望声色的高思阳、李顺杨、张子彧等文武将领暗想:“山穷水尽,陛下果然要降,今日立场如何,来日传入宋廷,可是关乎我一家前程。”于是立即抢前一步跪倒,连声应和道:“陛下英明,臣等也以为,如今战无可战,唯有投降,方可避免玉石俱焚。”
不想刘继元接着又说了一句:“可是降了宋国,真能保我富贵继嗣么?呵呵呵”
他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讥诮地道:“柴荣的儿子,死了,蜀国孟昶死了,唐国李煜死了。只剩下荆湖南汉三个亡国之君,整日提心吊胆,不知何日一命归西。朕若降了宋国,你们照样做你们的官,效忠你们的新皇帝,可是朕不但做不成天子,就连一个囚徒也不如了”
李恽等劝降的官员惊出一身冷汗,急急拜倒在地辩解道:“臣等只是一心为陛下打算,陛下若降,臣等例降,陛下若不降,臣等愿死守城池,与我汉国共存亡。”
刘继元拢着袖子,双眼眯着不发一言,这时那些观望声色的官员自以为得计,以右将军李勋为首的官员忙又纷纷上前,捶胸顿足地大表忠心,效要捍卫汉国,与宋国决一死战。
刘继元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你们要怎么样护我江山社稷,与宋国决一死战呢?就凭你们一张嘴么?”
众臣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置一语,方才乞降的文武跪在地上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刘继元缓缓坐直了身子,看向一直叉手不语的刘继业,柔声问道:“继业,你有什么主张啊?”
刘继业踏前一步,头也不抬,沉声说道:“陛下,以我汉国之力,独木难支大局。如今降恐生不如死,战恐必败无疑。十成之中,未见得有一成胜算,臣惭愧,彼此实力悬殊,亦无成竹在胸。臣只能一切唯陛下之命是从,陛下要降,臣自当从命。陛下要战,臣便以此一身,报效国家便是。”
刘继业这话说的有点无礼,皇帝垂询,他却把球又踢回去了,可是他说的确是实情,无需什么贤君能臣,如今汉国的情形,人人都心中了然。这番话说完了,刘继元居然没有生气,他目光闪烁不定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继业,朕若想战,可有一线生机么?”
刘继业正色道:“陛下,若决心一战,便须存必死之心,举国臣民,皆有与城偕亡之志,或可抵住宋国虎狼,若心存侥幸,犹豫不定,那还不如降了吧。”
这话说的更加无理,刘继元脸上反而带出了几许笑意。他多疑好杀,宠信奸佞,朝中文武,都使人暗中监视,但闻什么风言风语,出手杀人毫不犹豫,可是对刘继业这个义弟的忠心,他却从无半点猜疑,这个昏君如此信赖刘继业,也算是一桩奇数。
他伸出手来,一拍御座扶手,说道:“好,那朕就决死一战,朕该如何守城,你可心中有数么?”
刘继业拱手道:“请容臣取地图来,细细禀与陛下。”
刘继元颔首答应,立即有两名金瓜武士取来一副长长的地图,就在金殿上徐徐展开,刘继业走上前去,只见地图上山川地理,一应俱全,文武大臣都往两旁集中了一下,挤在一块儿看着这副地图。刘继业走上前去,指点道:“陛下请看,赵光义以潘美为北路都招讨使,亲率大军,已至平定。米信、田重进并为行营指挥使,已至平城、太谷。崔彦进、李汉琼、刘遇,各领一路兵马已抵达祈县、大通关、狐突山。云州观察使郭进,已到盂县,北东南三面已成水泄不通之势,而西面,折御勋、杨崇训、杨浩,已兵至岚州,不日将至楼烦”
虽说众文武早知此番宋国大军云集,汉国已是瓮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是听刘继业这样一说,亲眼看到四面八方所有道路尽被宋军围住,正步步为营,向晋阳城缩紧了包围圈,还是惊得面如土色,刘继元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庞也变得更加苍白。
刘继业却神色从容,好象说的事与他全无关系,他又说道:“反观我汉国,如今兵源枯竭,都城之中步骑一共不过一万七千人,控弦之士五千人,外围城阜共有士卒不足一万人,这就是我汉国全部的家当了。”
众文武的呼吸不由紧迫起来,刘继业道:“如今宋国兵强马壮,以如此威势,一路逼来,全无顾忌,我们再也不能分兵袭扰,阻其进路。晋阳四城但有一处攻破,就再也抵抗不得,如今没有契丹为援,如想抵挡宋国大军,几乎没有可能。”
刘继元立即捕捉到了一缕信息,身子攸地向前探了探,追问道:“几乎没有可能?那就是还有一线希望了?”
刘继业沉默片刻,躬身道:“臣说过,除非陛下存了必死之心,举国军民,抱定与城偕亡的决心,否则与其冒险一战,不如现在投降。”
刘继元凝神注目刘继业良久,慢慢坐直了身子,热切的表情渐渐恢复了一向冷漠寡情的模样,阴柔地道:“国难当头,存亡一线,朕是决心与城偕亡,决不降宋的。李恽、钱顺、罗勋、高思阳、李顺杨、张子彧等人,食国家俸禄,却不忠国家之事,国难当关,忝为朝廷重臣,却只为一己打算,罪无可恕!着即退出殿去,午门斩首!其一门老幼,尽皆磔死!”
正跪在殿上的文武大臣听了这个命令,一时如五雷轰顶,纷纷抢前哭拜乞命,刘继元冷酷地俯视着他们,淡淡地说道:“还不执刑?”
一大群金瓜武士冲上殿来,不由分说抓起那些文武便拖出殿去,旁边不曾劝降的文武官员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这时刘继元又换了一副笑容,俯身看向刘继业,亲切地道:“朕意已决,你已看到了。爱卿计将安出?现在你可以讲了。”
三月初,向阳的一面山坡已冰雪消融,青青野草钻出了地面,悄然绽出春的绿意。而背阴的一面,仍然覆盖着一层白雪,只是雪已化得薄了,走上去,冻土也已融化,很快就在马蹄下变成一片泥泞,泥土和雪搅在一起,变成了肮脏的灰黑色。
河水业已融化,河道的边沿还有薄薄的一层冰,清澈的河水在冰下奔淌,把冰层越掏越薄,稍有些动静的震动,可能就会有一片冰塌下去,迅速被河水融化。不过这时的河水仍然寒冷刺骨,绝难跋涉,就算战马都要迅速淌过浅溪河流,否则在冰冷的河水中是支撑不了太长时间的。
这里一路东去,有许多汾水的支流,前方眼看出现了一条较宽的河流,约有五丈多宽的一条大河,虽说冬季河水不够充沛,最深的部分只有中间大约一丈四五的部分,可是加上两侧不及腰深的部分,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