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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部分

步步生莲-第242部分

小说: 步步生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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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轻轻摇头,说道:“如今,我们想要的确凿口供虽还没有到手,可这谜团已是昭然若揭了,不管我们能不能从雁九、丁承业口中能否拿到确凿的证据,我希望,最后你能把雁九和丁承业交给我。”

    “雁九、丁承业”丁承宗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眸中露出悲愤的目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杨浩索要这两个人意味着什么,他更知道杨浩完全可以不必征得他的同意而强行取了这两人的性命。杨浩肯问他,肯先将这两人交予他,只因心中对他还有一份情谊,这情是友情还是亲情,现在他还无法分辨,可是至少让他孤寂绝望的心中产生了安慰、萌生了一线希望。

    二人出门,重新登车赶往王下庄别院,行至半途,迎面正撞上穆羽带着四名侍卫急急赶来,杨浩愕然道:“小羽,不是让你看管着雁九、丁承业,看看他们说些甚么吗?怎么你把人都带出来了,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穆羽一见杨浩,方始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神色不见了,欣然答道:“大人,雁九挨了大人一记狠的,现在还是昏迷不醒,一时半晌,恐难与人交谈了。属下本来是在看管着他们的,可是丁大小姐说,西北地方卫风剽悍,大多数人家都习武功,如今丁家的家丁仆从尽皆是丁承业和燕九的心腹,倚仗不得,如果陆家的人气急攻心,仗势动武,大人只带四人,丁大少爷又病体虚弱,恐难顾及周全,叫我带人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属下想,卫护大人安危,才是属下的第一责任,万一大人真有什么闪失,那可不得了,所以就带人来了。”

    丁承宗双眉一锁,沉声问道:“如今是谁看管他们?”

    穆羽道:“雁九受了重伤,半死不活的,倒不打紧。至于丁承业,大小姐已叫贵府的长工把丁承业绑在柱上了,有那四个长工看守,再加上大小姐一身武艺,不碍事的。”

    杨浩和丁承宗这才释怀,一个重伤、一个绑起,的确不虞他们还有本事逃出生天。两起人合在一起,赶回王下庄,及至进了大门,再到了大厅,就见丁玉落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眼神直勾勾的,连他们进来仿佛都未看到。杨浩和丁承宗对视一眼,心中顿生古怪之感。

    “玉落,玉落!”丁承宗提高了嗓门连叫两声,丁玉落才突然惊醒,从椅子上一下弹了起来,看清眼前的人,她便问道:“陆家来生事的人,已经打发了去了?”

    丁承宗点点头,奇怪地问道:“你心神不属的,在想什么?”

    丁玉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一掠鬓边发丝,轻轻地道:“大哥,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他说,可以么?”

    杨浩和丁承宗互相看了看,杨浩微微点点头,丁玉落见他答应了,转身便向外行去,杨浩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二人拐进右侧一间厢房,丁玉落转首站定,默默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这半年来,我常常想着,不知道你会流落何方,会怎样生活,眼前一个人事不省的大哥。远方,一个流落异乡的二哥,就只剩下一个弟弟,却是混帐透顶,眼看着爹爹辛苦创下的这份家业被他败个精光,我一个女儿家却有心无力,这心真是苦不堪言”

    照顾一个人事不省的亲人,说来只是一句话的事,可是真要做下来,那要付出多少努力和辛苦,与此同时,还要整日与那不成器的兄弟争斗,孤立无援,哪一天,她活的不苦?别人只看到了她如今的软弱,谁又想得到她支撑到今日,那稚嫩的肩膀才承受多少重负?说到底,她才只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姑娘。

    她说着,两行清泪已缓缓流了出来:“你在丁家,吃了太多的苦,丁家对不起你。幸好人善人欺,天可不欺,半年不见,你已做了朝廷的高官。得你相助,大哥也已醒来,我也再无所求了。”

    杨浩看她说话的语气、神色,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感觉,但是见她落泪,还是安慰道:“丁家的人,的确是对不起我,可是至少你始终不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丁玉落满脸是泪,却粲然一笑:“以前没有,但是现在,妹妹也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杨浩的心一沉,促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丁玉落双膝一曲,慢慢跪到了地上,幽幽说道:“我知道,杨大娘的死、冬儿的死,虽不是承业亲手所为,但他难辞其绺。我知道,你此番赴京上任,绕道霸州,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杀了他报仇。我知道,在你心中,他罪无可恕”

    她泪如泉涌,泣然说道:“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是我的同胞兄弟,哪怕他在外面做了太多的错事,我也做不到太上忘情、大公无私,眼睁睁地看着,等着你来取他的性命。不动性,不动情,那是佛的境界,玉落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杨浩沉声道:“你做了甚么?”

    “我已把他放走”

    杨浩怔忡半晌,“哈”地一声笑,点头道:“好,很好”

    丁玉落还要说甚么,杨浩已伸手制止了她,问道:“雁九如今怎样了?”

    “他已伤重死去。”

    杨浩吁了口气,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却殊无笑意,刺得丁玉落不敢看他,杨浩淡淡地道:“我这仇,只是报了一半。呵呵,丁家人,终究要向着丁家的人,哪怕他有再多的不是。站在你的立场,你没有做错甚么,何必向我请罪?”

    杨浩虽无重话,可这番话却比重责更让丁玉落难堪,她被杨浩刺得心如刀割,可是她实在想不出两全之计,死者已矣,这生者却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她如何能坐视他被人杀死?

    杨浩的心中有一种失落,一种无奈,一种痛,却只能压在心里发作不得。是啊,在他眼中,丁承业百死莫赎,但是在丁玉落眼中是怎么看的呢?那是她的兄弟。也许等她知道了丁承业的全部所为后会不作此想,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向她说明的必要了。他自嘲地一笑,说完,拂袖便走。

    丁玉落怔怔地跪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杨浩越是没有爆发,心中的怨恚之气越重,这一遭走出去,他是再也不会回头了。可是她又能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踽踽地跨出门去。

    丁承宗正在厅中坐着,四个长工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垂首站在一旁,屏息不敢言语。方才杨浩铁青着脸色出来,二话不说,径去左厢房看了看雁九已冰冷的尸体,便带上自己的侍卫扬长而去,丁承宗唤之不住,便知出了变故,立即唤来小青、小源,一俟问明经过,丁承宗的心也冷了。

    丁玉落的心,如今真是苦不堪言,本来二哥回来,大哥清醒,她的心仿佛乌云久遮的天空,终于透出了那么一线亮,可是为了这个不值得怜惜却无法漠视他去死的胞弟,她真是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二哥一怒而去,这一生都不会再认她这个妹妹,至于大哥,他会宽恕自己放走了承业吗?

    “大哥,我”丁玉落走到丁承宗近前,刚一开口,丁承宗便冷笑一声:“住口,我丁家的人,岂会做出你这样的糊涂事?”

    “是!我是糊涂!”丁玉落勇敢地抬起头来,目光不再游移:“对他,妹子是心存歉疚的,不管他是不是咱们丁家的人,可是丁家从来不曾给过他什么,他为丁家,却付出了太多太多。我放走自己的兄弟,他的仇人,我对不起他。可是,我叫丁玉落,我没有做错!”

    “你”丁承宗气的苍白的两颊涨红起来,丁玉落却声音清晰坚定地道:“哪怕明知这样做会令他失望、伤心,可我别无选择。这么做的原因不为了别的,就因为我是丁家的人。承业做的那些事再混帐,就算证据确凿,就算送到官府究治,也罪不至死。我知道我知道他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情,可是按罪也只是流徙三年的罪刑,就算不讲王法,只讲人情,大哥你就忍心杀了他么?兄弟相残,爹娘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啊”

    “糊涂!”丁承宗气极,一记响亮的耳光便扇在丁玉落脸上,五道指印立即凛凛出现在那清瘦苍白的脸颊上。

    “出去,你们都出去。”丁承宗双手紧紧抓住扶手,对小青、小源和四个长工斥喝道,几人慌忙退了出去,厅中只留下了丁承宗、丁玉落兄妹两人。

    丁承宗双目蕴着泪光,痛声说道:“玉落,这一遭,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陆湘舞低着头急急走出丁家大院,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些下人们异样的眼光,脸上火辣辣的,直到出了丁家的大门,匆匆逃出村子,到了一处无人处,她才放声大哭。

    寒风凛冽,四野一片白雪茫茫,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该往哪里去。错的已经错了,再也无法回头,在丁家大娘和几个丫环所谓的帮忙、实则是监视之下,她羞于带上哪怕一匣首饰,就揣着一纸休书,净身出户了。

    丁承宗的休书上对她不守妇道的事只字未提,只说自己已成残疾,心灰意冷,从此潜修佛道,不染尘俗,不忍耽搁妻子青春,为她保留了一丝颜面,可是十里八乡,早已隐约风闻她与丁承业的苟且之事,如今再被丁承宗休弃,能瞒得住他人耳目么?

    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就这么茫然地前行,下意识地朝着霸州府的方向行去。可是越往前行,脚步越是沉重,她的娘家,因为丁承业已与她反目成仇,早已不认她这个女儿,如今揣着一纸休书,她还如何迈进自己的家门?

    陆湘舞一路哭、一路走,踉踉跄跄,泪已哭干,过了李家庄,看到沃雪原野中那一条奔涌的大河,陆湘舞痴痴地看着河水,寒风吹掠着她凌乱的头发,脸色都已冻得发青。可她站在河边的岩石上却是一动不动。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恨丁承业,还是恨她自己,现在都已不重要了,风吹得彻骨生寒,她的心中也没了一丝暖意,眼前这条河,或许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冬儿,那个被村人唾骂、被董李氏找来家人浸了猪笼的小寡妇,就是死在这条河里。这一去,若是见到了她,也不知她会不会取笑自己,那个冬儿至少她能当众向人表白自己的爱意,她所爱的人,也值得她去爱。她死了,有个男人肯为她与李家庄满村的强壮汉子一战,有个男人肯为了她一刀两命、浪迹天涯,可是自己呢?

    陆湘舞忽然有些羡慕起罗冬儿来:她死了,总还有人惦记着她,做了这么大的官,还不忘要回来为她伸张冤屈,女人做到这个份儿上,这一辈子也该知足了。而自己呢?大概就像那水中的泡沫,一闪即灭,死就就了,不会有一个人记得我

    陆湘舞惨然一笑,以袖掩面,纵身便跳下了河去

    “老爷,有人跳河嗳”

    “是吗?”广原第一妒夫郑成和从车轿中探出头来,往那大河看了看,咧开一张雷老虎似的蛤蟆嘴,啧啧叹息道:“图个啥咧,这多冷啊。”说罢又缩回了头去。

    “是啊。”车把式也长吁短叹:“虽未看清她的模样,可是瞧那身段儿,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挺馋人眼的呐。”

    “嗖”地一下,郑成和又探出头来,瞪起一双水泡眼道:“怎么说?是女的?哎哟你这个不开眼的混帐东西,停车、停车,快点救人!”

    郑成和跳上车辕,抱着暖手袋对自己的一众随从指手划脚地道:“快快快,全都给老爷我下去捞人,谁把人捞起来了,老爷我赏钱五贯,不!十贯,还愣你娘个毬,快下水啊,你奶奶的”

    一间小小的花厅,临时改成了置放丁家祖宗牌位的地方,长明灯烛火幽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乳味清香,丁承宗一身灰衣,静静地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两眼望着那笔直的灯火,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丁玉落悄悄地推开门走了进来,步履如猫,轻得没有一点声息,只是带得那烛火微微地摇曳起来。丁承宗若有所觉,轻轻地转过头去,只见丁玉落短袍长裤,腰缠布带,足下一双抓地虎的皂靴,腰间一柄短剑,肩上斜背一个包裹。

    她的脸颊已用姜汁染成了黄色,还粘了胡须,打扮得像个标致、清瘦的年轻男人,她头戴遮耳皮帽,一身半胡半汉的打扮,正是北方人惯常的远行打扮。

    “大哥,我已准备好了。”

    丁承宗默默地转回头:“大哥知道,这些日子来苦了你,本以为我能处理好这些事情,不想你再知道那些龌龊不堪的事情,谁知竟让他有机可趁,花言巧语地诳骗了你。可这,不是你宽恕自己的理由,你做错了的事,你自己去补救。”

    丁玉落静静地道:“我知道,这一回,我不会让大哥失望的。”

    丁承宗道:“大哥不是因为一己之怨去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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