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音落-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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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手示意他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昔日储后“去世”后,盛国君主顶着满朝文武百官的给予的压力,空悬后位,朝凤宫也下了禁令。
一阵风过,月亮隐进了云层,灯火轻晃,地上暗影时聚时散。
萧铭提着灯笼照了一圈,见这里兰花开得好,心下略微欢喜了几分,蹲下身,手抚着一朵白兰花,动作轻柔地如同情人般。
“你过得可好?”他索性坐到了地上,灯笼被搁在一旁,“你最喜欢兰花了,那里兰花可能存活?他可为你种下一庭兰花?”
想起了什么,他起身走进屋里,俄顷抱着一把七弦琴走出来,盘膝而坐,琴搁在腿上,手指勾动,试了几个音,片刻后,寥寥琴音散开。
这首《兰音落》他已经弹了太多遍,却始终没有那日的感觉。人不在了,连琴音都变了。
萧铭勾起唇,对着重新透出云层的月光浅浅一笑,古有圣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今儿是“赋曲共月明,盼君能相听”。
芬宜宫内,新妃幽幽转醒,掀开帐幔,立时有宫女为她披上外衣。
“什么时辰了?”
“娘娘,子时了。”
“皇上呢?”
“回娘娘,皇上刚刚出去了。”
新妃又问:“皇上去哪了?”
宫女犹豫了下,还是如实相告了。
“这琴音……”她突然住了口,大概知道是何人所奏了。原来宫外的传闻都是真的。
一曲又一曲,直到天际发白,抚琴人才停了手,抱琴而起,因着长时间的不动,腿有些僵硬,他踉跄了一下,抱在手中的琴险被抛落在地。
眼前红影一闪,有人极快地扶住了他,急切地道:“皇上,没事儿吧?”
萧铭一怔,挣开红衣女子,微蹙着眉,冷声问道:“谁让你过来的?”
“臣妾,臣妾来给皇上送朝服的。”新妃战战兢兢地道。
“这事儿李福会办。”萧铭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记着,这里,你往后不许再踏进半步。”说罢,大步离开。
新妃直愣愣地站着,有些不大相信,刚刚对她冷言冷语的是昨晚与她巫山云雨的人,难道那些温柔缱绻也是假的么?
李福在心里叹了一声,这些个场面他早就见惯了,躬身道:“娘娘,该走了,不然皇上又该不高兴了。对了,奴才有一事得提醒娘娘,如今掌管后宫的是住在明月宫的芜贵妃,按规矩,娘娘今早是要去请安的。”
新妃缓缓地点了下头,跨出朝凤宫,她瞧着那满园的兰花,一滴泪落了下来。
很多年后,此时的新妃容宠后宫时,她散步路经朝凤宫前,隔着一面墙想象着里面的景象,转身之际,一道明黄的身影撞进眼眸,她望着他,忽然就想,他的心里定有一座坟,里面葬着一个未亡人,而她们,谁也没有机会踏进这座“坟”。
南宫啸篇
南宫啸第一次见着秦瑸瑶的时候,他已经十二岁,生得玉树临风,一双眼如暗夜星辰,唇边总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时候,他爱穿妖艳的紫色。
但秦瑸瑶呢?
十二岁的南宫啸蹙着一双好看的眉,望着面前这个小小的、矮矮的、脏脏的、丑丑的丫头,撇了撇嘴,对一旁自己的娘亲不乐意地说道:“娘亲,这是哪来的小乞丐啊,丑死了。”
南宫夫人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什么小乞丐,这是你秦叔叔的女儿,瑸瑶。来,瑸瑶,跟着这位姐姐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好不好?”她招来丫鬟,笑得暖如夏阳。
秦瑸瑶却不动,扭着小手,小脸皱成一团,声音稚嫩爆发力却很强大,“我不丑!”
“啊?”南宫啸被这小丫头吓了一跳。
“我不是丑丫头。”秦瑸瑶愤愤地说完才跟着忍俊不禁的小丫鬟走了。
第一次见面在南宫啸的印象里并没有留下太大的印象,转眼间,六年弹指而过。
这一日,春光无限好,他从京都赶回来参加母亲的四十生辰。
父母相携站在主厅外迎客,他下马整衫,目光随意一扫便扫到了外面梅花树下鹅黄裙衫的女子,微扬着一张秀脸,双手微张,做出承接花瓣的姿势。
他看了会儿,忽而弯唇邪邪的一笑,几步走到佳人后面,望着梅花树朗声念了句:“回眸一笑百媚生,满树梅花无颜色。”
女子果然回了头,却没有回眸一笑,只是极淡极淡地看了他一眼。
南宫啸瞬间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这时南宫夫人走过来,拧了他一下,“臭小子做什么呢?这是你秦叔叔家的姑娘,还不快见礼。”
秦叔叔?
南宫啸记忆过人,下一刻就极快地从脑中搜寻到了关于面前这个女子的记忆。
“啊,她是,那个丑丫头。”
“什么丑丫头。”南宫夫人瞪他,转脸对秦瑸瑶笑得温柔,“瑸瑶啊,这一次过来就多待几天。”
“好。”秦瑸瑶温婉地笑着,携着南宫夫人的手,再没看南宫啸一眼。
这一待,从几天变成了十几天,最后小住也成了长住。
南宫啸回来的这两月几乎每日都被母亲指使者带秦瑸瑶四处转转。
还转?南宫啸蹙眉,一个多月了,能转的地儿都转了。
其实出去逛逛也是无妨的,何况还有佳人在侧?只是……南宫啸哭丧着脸,秦瑸瑶这丫头压根就不是个会解风情的佳人,不解风情就算了,还是个会煞风景特不给人面子的。
比如说这一日他带着她去游湖,遇到他一帮友人,后来自然是凑到了一处。
他的这些朋友平时都是有些不正经的,出来游船自是有酒有美人。
秦瑸瑶他们是见过的,但朋友相聚,笑闹间便没有了顾忌。
不知谁提的意,说是每个人须得对自己身旁的佳人吟首诗,若不能博佳人一笑就得受罚。
这提议其实是没什么新意,他们这么说,无非是想看南宫啸的好戏。
南宫啸吟了一首“关雎”,想着秦瑸瑶在外面自然会给自己留些面子,谁知秦瑸瑶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若是瑸瑶没有记错,我在公子眼里可是个丑丫头,何来‘窈窕淑女’一说。”
南宫啸噎住,众人大笑,他被罚了不少酒。
南宫啸喝得半醉,但他心里恼着秦瑸瑶索性装作大醉,身子倚着秦瑸瑶,极尽可能的吃豆腐。
她身上有一种浅淡的梅花香,很浅,却让人心神为之一荡,诱人沉醉。
秦瑸瑶将他扶离自己,命跟着的小厮将他们家公子扛进轿子,自己则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马骑走了。
她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父亲从小教她骑马,骑术也算了得。
南宫啸独自坐在轿子里,听着渐远的马蹄声有些憋闷。
到了家,他怒气冲冲的到秦瑸瑶院子里去找她。
前几日娘亲还与自己提过与她的婚事,想必她也是知道的和愿意的,不然何以会一住就住了两月。
可身为他南宫啸未来的妻子,今天居然这样不给他面子,还将他孤零零的扔在外面,自己骑马回来?真是岂有此理!
“秦瑸瑶你给我出来!”南宫啸扯着嗓子喊,声音很大,他心想惊醒了人正好,反正他醉了,一个醉酒的人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片刻后,秦瑸瑶是出来了,只是她的手里却端着个脸盆,望着他似笑非笑地说:“看来公子的酒还没醒?醉酒伤身,我且帮你醒醒酒吧。”
言罢,一盆凉水兜头倒下。
春末夏初,夜里还是有几分寒凉的,这一盆水浇了全身,南宫啸想不清醒都难。
他怔然站了会儿,怒了,“你敢泼我冷水?”
秦瑸瑶将盆子放在地上,望着他狼狈的模样,“扑哧”一声乐了。
她这一笑不似平日的温婉,豪爽洒脱,南宫啸竟看得有些痴,心底那股火莫名地就消了。
心想,这样挺好。
后来,南宫啸渐渐地知道了秦瑸瑶的厉害,这丫头温婉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邪恶心,他竟然看不出她何时真何时假,犹是轻易也不敢逗她,心里那一丝情动也在后来的忙忙碌碌中被他忽略了。
再次回来,是他与她大婚。
他心里其实是欢喜的,只是他直觉的知道他不能娶她,那样……他就再也看不见她那样肆意的笑了。
但此刻一身喜服站在主厅,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小心思。
好吧,他对自己说,既然总是要成亲,不如选一个熟悉的。只是……他苦着脸对道喜的人笑,只怕以后日子要过得心惊胆颤了。那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大婚当夜,他刚熄灭了烛火,准备洞房花烛。
却惊闻父亲死了,他还未从伤心中恢复过来,母亲也去了。
一时间偌大的南宫家只剩了他。
他怔怔的立在院中的树下,身后脚步声轻缓。
他垂着眸,许久哑着嗓子说:“你我还未行夫妻之礼,你走吧。”
身后没有回答,他心里一痛,闭上了眼。
手背一暖,他没有动,只是手指微颤了下。
女子的手小而柔软,却尽全力裹住他的手,她温婉的声音响在耳畔:“夫君,你有我。”
经年之后,南宫啸站在当时的那颗树下,垂着眸,望着空空的掌心,低哑地唤了声:“瑶儿。”
……
“这是哪来的小乞丐,丑死了。”
“我不丑!我才不是丑丫头!”
回忆纷沓而至,南宫啸低低笑出声来,“是的,你不丑,不过太笨了。”
那时候他对她念起那首“关雎”,她却没能明白他的心思,真是……太笨了!
阳光染染
北国十年,举国欢庆,盛国国主萧铭携小太子前来进行国事访问。
“我的小公主,可是好了?”子悠在外面催促。
“好了好了,子悠姑姑,你真是越来越麻烦了,难怪落英叔叔那么怕你。”小小的人儿,一身浅绿色的小纱裙,衬得一张小脸愈发的粉雕玉啄。
才五岁的小人儿已经是这么动人了。子悠叹了口气,长大后不知又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呢?
子悠抱起她匆匆往正殿走,“姑姑,姑姑,我要小解。”
子悠脚一顿,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小姑奶奶,怎么这会子才说。她苦笑了下,抱着她往旁边的宫殿走去。
“诶?你是谁?”小人儿小解完毕,忽然见屋里多了一个男孩,长相俊俏,戴玉冠,着绯袍,腰间垂玉佩。
萧阳只是随意逛逛,无意中逛到了这座宫殿,不小心看到了一个小丫头在……俊俏的脸绯红,他尴尬地低下了头。
“你不怕我?”过了会儿萧阳蹲下身,没了尴尬,他又是那个略带邪气的小太子。
绿衣小人皱皱鼻子,“为什么要怕你,小哥哥很漂亮,染染不怕。”
“你叫染染?”萧阳嘉许地捏了捏她的小脸。
“恩,哥哥你叫什么?”
“萧阳。”萧阳一笑,却没了邪气。
“抱抱。”小朔染只觉得这个哥哥真是好看,好想跟他抱抱。
萧阳微愣,下一刻却是将小小的人儿抱进了怀里。
“哥哥真听话。”朔染挽住他的脖子,手指缠着他的发,“头发也香香。”
萧阳失笑。
“啵!”笑容顿住,萧阳望着这个小女孩,手指难以置信地抚上了双唇。
他刚刚居然被这个小丫头给轻薄了?!
愣然过后,从来都奉行不吃亏原则的萧阳太子殿下侧过脸在怀里小人小小的粉唇上印下了一吻。
“哥哥,我亲过你了,你也亲过我了,你是不是就是我夫君了啊。”
“啊,这个……”
“我要去跟爹娘说,我也有夫君了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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