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舌呐喊的夜晚-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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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外头随便走动。”
“你的意思是说,在这被你们拷打至少还好一点吗?”
“没错。况且如果你想起了什么,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条子,我打算让你跟以前一样在里维耶拉工作。”
他缓缓摇头,“我的记忆回不来了。就算真的复原,我也不打算让你知道,因为那样做只会加速我的死期。”
野本的愤怒和憎恨沸腾,狠狠瞪着他,过了良久才转身面对房门大喊:“喂!你们在吗?”
话声未落,房门已开,宫内和木谷冲了进来。此时两人才想起这样动作反应太快,不禁露出尴尬的表情。
“浑蛋!居然在门外偷听!”
野本对两人破门大骂,之后嘀嘀咕咕地走向办公桌,把剪报收起来,然后抬起下颚指示两人。
“他简直像坏掉的自动贩卖机,投钱进去也没东西掉出来,只好试着打一打踹一踹了,不过可别拆毁喔。至少目前还不行。”
◇◇◇◇ 6
里村良平趾高气昂地坐在沙发上,把咬下的雪茄滤嘴毫不在乎地往地上一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鞋也没脱就把脚跷到桌上。店长办公室很小,办公桌是随处可见的不锈钢便宜货,但光是这样里村就觉得自己仿佛已成了一流酒店的大老板。里村现在坐的这张沙发,在短短两周前尚属于店长新谷和彦。
新谷在两周前突然下落不明。
那是上个月下旬,就是新宿发生爆炸案的那天,过了上班时间大约晚间七点左右,新谷打电话进来,说身体微恙不来店里了。新谷请假并非罕见之事,然而第二天晚上新谷连电话也没打就无故旷职。到目前为止,新谷从来没有旷职过,里村担心之下打电话去新谷的住处,却没人接听。翌日晚上还是一样。
到了第三天,里村只好惶恐地把新谷失踪一事向总公司丰明企业报告。新谷平时待他不薄,他本想尽量替新谷掩饰,但擅自旷职两天毕竟非同小可。新谷曾带里村去过一次他位于北区泷野川的公寓,里村前去查看,同样无人应门。
掌管里维耶拉酒吧连锁店的丰明企业企画部长赤井,在众多流氓干部之中算是格外啰唆的男人,这样的赤井听说新谷失踪后竟然没有发怒,在里村看来是出乎意料之外。
当时赤井干脆地点个头说:“那家伙本来就是个莫测高深的人,等他哪天心血来潮自然会回来。算了,你就随他去吧。”
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赤井竟然命里村代理店长的职务。里村虽然对赤井这样的态度感到可疑,但赤井随即又补上一句将来会找机会正式升他当店长,顿时令他把别的想法都抛到九霄云外。
骤然降临的好运令里村飘飘然如在云端,就算只是新谷现身前的短暂时光也好,他总算当上代理店长了。如果新谷没回来,那么他真如赤井所言而坐上店长宝座一事也不是幻梦。不,纵使新谷回来恐怕也没希望复职吧,因为本该管理部下的店长一直不假旷职啊。
里村现在虽然有点心虚,但他衷心期盼新谷最好永远不回来。新谷为何消失,赤井得知后为何没有勃然大怒,这些疑点确实令他耿耿于怀,但那是他们的问题,和自己无关。
敲门声突然响起,里村反射性地把脚从桌上抽回,手忙脚乱之下不慎踢翻烟灰缸,在廉价地毯上洒了满地烟灰。狼狈的样子连自己看了都生气,他不禁尖声回答:“干嘛?”
门开了,一个楼面主任探头进来说:“来了一个人说要见店长。”
里村刻意缓缓站起。
“是谁?我可没跟人约好。”
对方脸上闪过一丝轻蔑表情。
“那人要找的是新谷店长。是个自称姓仓木的男人。”
里村脸红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也还是个小小的楼面主任,对方彬彬有礼的口吻似乎隐约在嘲讽他。
“这个名字好像没听过。”
“说是什么警视厅的……”那名主任话还没说完便突然打住,转身面向走道。一个身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把主任往旁边一推,径自走了进来。
“我是警视厅的仓木,你就是代理店长吗?”
男人的口吻如水泥砖般冷硬。
“对,我就是代理店长里村。”
“我想问你关于店长新谷和彦的事。”
对方不容分说的蛮横态度令里村不悦,他本想回嘴驳斥,但又突然感到不安而连忙闭嘴。他本能地在对方眼中读出某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气魄。
里村朝主任扬起下颚。
“你可以回店里了,店长我会招呼他。”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严肃的口吻自称,他觉得这是在这种情况下最适当的称呼,但才刚说出口就冒出一身冷汗。
那名主任走后,自称仓木的男人便关上门,自行往待客用的沙发坐下。里村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在他对面落座。
“新谷依然下落不明吗?”
仓木劈头就切入正题,里村不禁结巴起来。新谷失踪一事,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但自己可以向对方承认这个事实吗?赤井的面孔倏然在脑海闪过。
“呃,请问,你真的是警视厅的人吗?”
为了争取时间他故意这么问,但仓木只是冷冷地回视里村,不当一回事地掏出警察证件杵到他的鼻头前。里村想把长长的雪茄烟灰掸落,却找不到烟灰缸。原来先前掉在地毯上了。
里村捡起烟灰缸,放回桌上。
“新谷店长只是暂时请假,如果有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仓木的眼神变得更冷了。
“少跟我打哈哈。我知道上个月二十七日起新谷就失踪了,如果你刻意隐瞒,那我就得追究你为何要隐瞒,这样也没关系吗?”
里村按捺下内心的动摇,跷起了二郎腿。他曾为了店里的纪律问题和池袋分局的保安组刑警打过几次交道,所以就算面对警察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只要现在强硬地应付对方,日后传入赤井耳中一定能替他加分。
“这应该是我们内部的问题吧,刑警先生。况且本店又没有报警寻人。”
“你不知道新谷在哪里吗?”
眼看仓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里村再次怒火中烧。真是个霸道的讨厌刑警。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能答复,这样简直是在审问嫌犯嘛。”
仓木缩回下颚,定睛凝视里村。里村畏畏缩缩地重新坐好,仓木的视线中有某种令人坐立不安的东西。
“这间店的下酒零食,好像是向本地的玉野食品行叫货的吧?”
对方的话题突然一转,里村不禁吓了一跳。
“啊?对,是没错。”
“打从开店以来就都由你负责采购吧?”
一丝不安在里村心头萌生。
“那又怎么样?”
“打从两年前你就向玉野食品收回扣,威胁对方不给就要改向别家采购。”
连里村也察觉自己的脸色大变。雪茄突然变重,他想放回烟灰缸,手一哆嗦,雪茄就桌上滚落。
“怎样,你已经私吞了上百万吧?”
仓木的话毫不留情地刺来,里村汗涔涔的手紧握膝头,他感到自己虚脱无力,好不容易才能勉强坐稳。这个刑警究竟是从哪探听出来这件事?
“要是你干的勾当被抖出来,丰明企业那些人不晓得会做何表情。”
里村搓着额头,他已经怕得快尿出来了。玉野食品行第一次包了五万圆送来时,他犹豫极了,然而一旦收下,从第二次起他几乎再无迟疑。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最近每个月的收款日只要迟了一天,他甚至还会主动打电话去催。这件事要瞒过新谷很容易,但万一传进赤井耳中可就麻烦大了。
事到如今里村才悚然一惊,朝着仓木倾身。
“对不起,但店长消失到哪去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知道的全都会告诉你,这件事拜托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仓木怜悯地看着里村,旋即又变回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好吧,那你先把新谷失踪前后的情形告诉我。”
里村宛如着了火的油纸,把他所知道的毫不保留地全盘托出。但里村所知的,或是说他以为他知道的,似乎不太能满足仓木。仓木唯一稍感兴趣的是,丰明企业的干部接获新谷失踪的报告时不怎么惊讶这点。
“你报告的对象是什么人?”
“他姓赤井,是企画部长,掌管里维耶拉酒吧连锁店。”
“他上面是谁?”
“是专务,野本专务。像我这种小角色难得能见到他一面。”
仓木无动于衷的眼神一直望着里村。里村很紧张,仓皇不安地换个姿势跷起另一只脚,他知道流下的冷汗已让内衣紧贴在背上。
仓木换了个话题。
“新谷没有亲近的朋友吗?”
“没有,我算是跟他比较熟的了,但我们之间也没有私人往来。”
“没有什么人常来店里找他吗?”
里村为了让仓木满意,拼命地搜寻记忆。
“对了!虽然不是常常,但有个男人来找过店长三、四次。”
“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肤色浅黑,眼神锐利的男人。身高普通但体格很棒,大约四十四、五岁。”
“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不知不觉中,他好像就获得特权可以直接进店长室了,我也问过同事,但是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来找店长做什么。”
“如果再看到他,你认得出来吗?”
“大概可以。”
仓木停了一会儿才问:“新谷好像是一人独居,他没有亲人吗?”
“应该有个妹妹。”
“妹妹?”
仓木的表情首次产生变化,里村有种终于命中目标的感觉。
“对,但他好像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有一晚我瞄到店长在后门口和一个年轻女人说话,之后我跟他开玩笑说小两口好亲热,他立刻板起脸来说那是他妹妹。这还是我头一次听说,我便问他们住在一起吗,但他突然红了脸否定,说他妹妹住在中野那边的公寓。”
“那么也许不是妹妹啰?”
“我也这么想过,但一瞥之下那张脸孔和店长好像,所以我还是相信了。”
“你问过新谷她的名字吗?”
“没有,后来就没再谈起这件事。”
“是东中野的什么公寓?”
“不知道。不,这是真的,我真的没听说。”
仓木站起身,像是在看路旁石头般俯视里村。“我说不定还会再来,今晚的事你最好不要向丰明企业报告,这是为了我们彼此好。”
“那当然,我还想主动拜托你呢。”
仓木走后,里村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瘫在沙发椅背上。他全身冒汗,力气尽失,仿佛再也站不起来。他抖着手摩挲嘴唇,这件事还是该知会赤井一声比较好吧?收回扣的事被发现固然不妙,但刑警来问过话却没报告更不妙,这种事万一被发现,那才真是剁掉小指头赔罪都无法了事的大错。
里村踉跄站起,朝桌上的电话伸手。
7 ◇◇◇◇
他以反剪的手摸索裤脚。
捆东西用的麻绳毫不留情地勒进手腕,但还不至于无法忍耐。原因之一是因为疼痛已逐渐麻痹,再加上他锲而不舍地把双手手腕来回磨擦了两个小时,绳子已经松多了。
腰部狠狠遭到撞击,疼得他差点窒息。是两栋大楼之间堆积如山的空纸箱救了他,如果直接掉在水泥地上,下场恐怕是腰骨折断逃都逃不了了。刚才那一撞虽然令他暂时无法动弹,片刻后他总算爬出纸箱堆,解开挂在脖子上的鞋子穿好。抬头一看,他刚逃出的那扇窗子的灯光映入眼帘,从高度看来应该是三楼的窗户。他浑身哆嗦,迈步走出狭窄的大楼间夹缝,虽然举步虚浮身体无力,幸好似乎毫发无伤。
东方天空已泛白,街上洋溢着清晨的气息,翻倒塑料垃圾桶觅食的野狗用警戒的目光看着他,送报的脚踏车紧贴着他身旁一溜烟闪过。街头纷然杂陈,酒吧和小酒馆的招牌特别醒目,感觉上这里似乎是声色场所的后巷。他朝电线杆上贴的巷弄牌一看,这里是南池袋二丁目,果然自己是被带进丰明企业的事务所了——他了然于心。对于池袋这个地名虽然有种亲切感,但他并无法确定那是因为自己的记忆稍有恢复,还是纯粹来自这几天的学习。
他拦下出租车回到东京车站的八重洲出口,此时天色已大亮,核子饭店的柜台人员面无表情地说声“您回来了”就把钥匙给他,对他是否彻夜不归似乎丝毫不感兴趣。
他上楼回到房间,就这样直接往床上一倒,立刻烂睡如泥。
醒来时已是黄昏,他觉得全身的关节好像都僵固了,全身上下感到钝痛无比,连爬都爬不起来。他就保持那样的姿势开始思考。
昨晚和野本的对话令他明白了很多事。首先,过去他似乎曾多次下手杀人,从野本的样子看来,那些杀人行动好像是在他们那伙人指使下干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很有可能是为了封口才企图杀害他。
第二,虽然他们想杀他却暂时没动手,似乎是因为他们认为他藏有某张照片。就算这是真的,他既不知道那是什么照片,也想不起来藏在哪里。
第三,看样子他似乎真的有个妹妹。虽然野本提到东中野云云,但他对妹妹和东中野这个地名都毫无印象。野本似乎怀疑他把照片交给妹妹保管,无论如何,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妹妹尚未落在他们手中,目前还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