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麝天下-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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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穆彰阿满意地点点头,恢复了朝堂之上惯有的威严与从容,轻咳一声,开始下令,“你马上回去,按照他们要的数量给足了他们,他们要拿来交换的鸦片让他们拿回去,那玩意儿沾了手,只怕洗不干净,把那些洋人好生送走就是了。”
邱大柱听完老爷的话,想了一想,觉得有问题,不解地抬头问了一句,“老爷,若是不收他们的鸦片,那么多粮食白给他们,那些洋人觉得咱庄子好欺负,下次再来怎么办?”
“这个……。”穆彰阿没想到这一层,卡了壳儿,支吾半天,只好说,“那就把他们的鸦片收了吧!”想想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把收的鸦片找个妥当地方藏好了,别走漏风声!”
“是!老爷,小人这就赶回去。”邱大柱得了令,便退了出去,马上往回赶。
两天后,庄上来人回禀说,诸事办妥,洋人没有再生枝节,得了粮食便走了,夜里庄上出人手给装的船,神不知鬼不觉。
穆彰阿这才放下一桩重重的心事,再次确认:与洋人打交道,就得用这样的手段。像四阿哥那样,成天嚷嚷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现在连六阿哥都开始跟自己唱反调,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穆彰阿轻蔑地一笑,心情大爽!起身出了书房,慢慢往后宅走去。
进了福晋的院子,丫鬟见老爷来了,赶紧打起暖阁门上厚重的棉被帘子。穆彰阿一进门,立即满鼻子一股奇异的芳香气息,福晋躺在暖炕上横着,正吧嗒吧嗒抽着大烟呢,见老爷进来,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并不搭理,复又美滋滋儿地猛吸了两口。
穆彰阿一见此景,脸色立刻涨得通红,顺手抄起桌上的茶碗,狠狠地往地上掼下去,顷刻间满地残渣碎片。
“不是早就说了,不许再给福晋烧这鸦片膏了吗?”穆彰阿转身去叱责福晋的贴身嬷嬷。
一屋子的嬷嬷丫鬟早已跪了一地,嬷嬷不敢辩解,只不停地叩头,大声说着,“请老爷恕罪!”
福晋身体一震,只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仍不言语,又兀自美美地吸上两口。穆彰阿脸上青筋抽搐,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法,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走,自往妾侍那边去了。
又过数日,京城突然传出一条小道消息,说是通州有人私卖鸦片,因价格过低,引起当地鸦片经销贩子的注意,最后双方大打出手,还打死了人,行凶的人已经收押了。
这种事情现在到处都是,很不起眼,也没人关注,传过便算。
谁知,很快又有消息传来:那行凶的人里面有低价售卖鸦片之人,据他交待,鸦片货源来自天津一处农庄。
消息传到此时,立时味道变了,市井酒肆到处有人在悄悄议论,鸦片来源直指与当朝高官有牵连,一时有低声骂娘的,有艳羡的,个个儿只恨朝中无人,做不了那端着聚宝盆的买卖。
要知道,如今街头到处都是鸦片馆,鸦片烟膏子身价直逼白银!有那烟瘾上来了没钱去烟馆儿的废物,狠狠骂着直娘贼,怎么自己当时当刻不在通州火并现场,顺手捞点好处岂不快活!
那通州县丞其实倒也乖觉,一审问出那鸦片烟的来处,立即退堂,所有嫌犯一概关进大牢,不许人探视,自己一溜烟儿地直奔京城而来。
那县丞一心要表忠心,如果能借着这件事,巴结进当朝最红的军机大臣的心腹圈子,岂不是妙事一桩。他自以为办得妥当、捂得严实,兴冲冲地往京城赶。谁知他人才到京城,消息却已经传得满大街沸沸扬扬的了。
穆彰阿府上今日闭门谢客。
偌大的府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息敛气、轻手轻脚的,走路都绕着书房老远。
通州县丞正佝偻着腰,立在书房地下,满头满脑的汗珠子。本以为起了个大早,不成想却赶了个晚集,穆彰阿与严师爷正在书房里心急火燎、痛骂官府办事不上道儿的时候,他赶来了!
邱大柱几乎跟通州县丞同时赶到,此时正跪在地下。
“大人,属下自知事关重大,是以嫌犯一说出那鸦片的来源,小人立即将嫌犯关进大牢,然后马不停蹄地就往京城来了,实在不知为何这消息竟能传得如此之快?”通州县丞卑微地弯低了腰,无力地辩解着,汗珠子滚进眼里也不敢抬手去擦。
穆彰阿看也不看那县丞,沉声喝问邱大柱,“那些鸦片是怎么流出去的?不是叫你藏好了吗?”
邱大柱浑身一个激灵,匍匐在地,抖声说道,“是小的失察,庄子里有个混账小子,赌输了钱,还借了高利贷,急着筹钱还债,便趁我不注意,半夜里偷偷运了一部分出去,怕在天津倒卖太过打眼,是以转运到通州去卖……”
“你藏东西的地方,他怎么知道的?那钥匙呢?他又怎么拿到的?难不成明目张胆地踹了门进去不成?”严师爷在旁边卯足了劲儿,连声喝问。
“回老爷,那……那混账小子……是……。是我一个不成器的侄儿,是他帮着藏的鸦片……”说到后面,邱大柱的声音几近低不可闻。
“哗啦”一声,一把茶壶飞过去,正砸中邱大柱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家贼难防!”穆彰阿气得下巴直抖。
“不对呀!此事大有蹊跷!”严师爷皱着眉头,讶然说道,“这消息断没有传得这么快的道理,京城里已然尽人皆知,可是通州县丞也不过刚刚赶到京城而已!”
仿佛一语喝醒梦中人,所有人都愣住了,通州县丞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下,连声辩解道,“请大人明鉴!属下确实当堂封锁了消息,在场的衙役均是心腹,所有嫌犯均锁在牢中,断断不可能从中走漏了风声,定是在此之前,风声就已经传出来了!”
穆彰阿不言不语,两只肿泡眼紧紧眯缝着,眼神游移,不时露出阴狠的凶光。
房中静默下来。
忽听得门外管家小心翼翼地传了一声,“老爷,天津庄子上又来人了,急着见邱庄头儿!”
一屋子人都霎时心中惊跳,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穆彰阿一点头,邱大柱立即起身出去了。
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丝寒气,从穆彰阿的后背徐徐升起。
少顷,邱大柱便跑了回来,脸色惨白,一进门又扑通跪下,颤声回道,“老爷,我那偷卖鸦片的侄儿,前儿个夜里在家里上吊自尽了!”
“什么?”所有人脱口惊呼。
第一卷九儿 第五十一章收网
良久,穆彰阿冷冷地说道,“他倒知道厉害,死便死了吧,省得回头我家法伺候,死得更惨!”
眼光一闪,瞪着邱大柱,吓得邱大柱立时瘫软在地,穆彰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做的好事!来人,把这不会办事儿的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
“且慢!”严师爷赶紧拦了下来,躬身劝道,“老爷息怒!只怕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这邱庄头儿的侄儿已经死了,我们已无从闻讯,万万不可现在就处理了邱庄头儿,那样岂不是连最后可查问的人也没了。这件事情透着十分的古怪,请容小人细细查问梳理一番再做定夺!”
“哦?你有何办法?”穆彰阿一听有理,怒气消下去不少。
严师爷转头看向邱大柱,沉声问道,“那日去庄上的洋人里面,打头儿的是说他叫菲利普吗?”
“是…。是。”邱大柱暂时捡了条命回来,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你若再见着他可还认得出来?”严师爷追问道。
邱大柱猛一抬头,颤声应道,“这是自然,就是化成灰,小人也认得。”
“这就好。”严师爷得计,嘴角微微一翘,脸上浮现一丝阴笑。
天色蒙蒙亮,穆彰阿已更衣毕,乘着一顶毛呢大轿颤悠悠往紫禁城而去。
虽然皇上病体不支,不再固定上早朝,但是穆彰阿每日都坚持上朝。军机处不一定天天去,养心殿必定日日守候。
从御医那里套得的机密,皇上已经病入膏肓,来日无多。
皇上虽然一直没有明着说出来,穆彰阿心里明白,皇上顾虑四阿哥年轻气盛,想将自己指定为顾命大臣,在皇上百年之后倾力辅佐四阿哥。可是四阿哥近年来却屡屡与自己立场截然相反,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越来越疏远。
越是这样,穆彰阿越是希望,皇上能将任命自己为顾命大臣的事情给坐实了,也好给那个桀骜不驯的四阿哥一个教训。
曾经,穆彰阿把眼光停留在六阿哥身上;曾经,六阿哥也表现得颇为乖巧。却都已经成为曾经了……不知从何时起,两兄弟突然像雏鹰展翅欲飞,都不愿再忍受来自自己这个两朝元老的羁绊。
少不得要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一个教训才行!最近,这两个阿哥行事都太出格了,一个跑到上海去与商贾为伍,开什么银行?一个直接在京城办起了报纸,竟然还是介绍西洋人奇技淫巧的!
穆彰阿越想越生气,位高权重日子久了,越来越受不得气了。“快了!”穆彰阿忍不住嘴角含笑,“很快就会是我这个老头子的天下了!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两头养不熟的狼崽子!”
端起军机大臣的架子,穆彰阿踱着威严的方步,来到养心殿外。巧了,两个狼崽子都在!
“见过老大人!”四阿哥与六阿哥不敢怠慢,齐齐行礼,态度恭敬。
“唔…。。老臣也见过两位阿哥!”穆彰阿轻描淡写地摆了个谱。
今儿似乎两位阿哥态度特别好,一点也不介意穆彰阿的倨傲无礼,只淡淡一笑,各自背着手望天。
天气晴好,琉璃瓦上被太阳照得反光,屋檐上正化着冰,顺着瓦当一路往下滴着水串儿。时有朔风卷过,比下雪时更觉着冷。
穆彰阿稍微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冻得受不了,身体缩成一团,拉紧了风毛领子,再使劲跺跺脚。见两位阿哥浑不觉得,舒展了身子,静静伫立,突然一阵黯然,自己毕竟是老了!
四阿哥转身看过来,笑着说道,“老大人年纪大了,要多保重身体啊!”
穆彰阿拉直了身体,绷着个脸拱拱手,冷言谢过。
“听说,老大人家里出了点儿事情?”四阿哥斜着眼偷觑着穆彰阿的表情。
果然那张老皱的面皮立时泛起一阵紫涨黑红,嘴上却倔强回道,“老臣家里好得很,不劳四阿哥挂心!”穆彰阿怫然不悦。
六阿哥假作看天,在一边作壁上观,脸上不动声色。
此时,小太监的声音及时响起,“宣穆彰阿、四阿哥、六阿哥觐见!”
两位阿哥礼让穆彰阿前头儿先行。
皇上没有像平常一般坐在书桌后头批阅折子,而是靠在暖塌上,神情萎靡。见三人进去,也没像平常一般让太监给穆彰阿搬座儿,而是轻轻一撂,将手上的折子扔到炕几上,眼皮子一抬,瞥了穆彰阿一眼,疲惫地说道,“今儿上的折子里面,怎么竟然有人参奏军机大臣私售鸦片?你真这么缺钱吗?”
穆彰阿一惊,没想到这个事情已经惊动了圣驾,赶紧躬身谢罪,然后嘴上却直喊冤枉,“皇上,微臣敢以人格担保,微臣绝不会去干那贩卖鸦片的勾当!”
“唔,我相信你也不会!”皇上不高兴地说道,“不管是哪儿出了岔子,闹出这种事情毕竟不好看,将朝廷的颜面放在哪里?影响太恶劣,赶紧收拾干净了!”
“喳!老臣已经在做了!”穆彰阿还没有得到邱大柱指认菲利普的答复,现下还不敢和盘托出,只好先支应着。那教堂里留守的人说菲利普外出了,并不了解其行踪,事情便拖了下来。
四阿哥突然出声说道,“老大人若说售卖鸦片是误会,那么这些鸦片从何而来呢?这些鸦片确实是出自大人天津的农庄吧?”
“你!”穆彰阿猛然直起身来,两道锥子一般目光直射向四阿哥,却不理睬他,又掉头去向皇上解释,“皇上,这是有人陷害老臣!”
“唔……”皇上点头,却按捺不住好奇,疑惑地问道,“那爱卿农庄上这些鸦片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穆彰阿支吾起来,一躬身说道,“老臣已经派人回去天津农庄调查,尚未收到回复。”
皇上无声地挑了挑眉头,沉吟片刻,不再追问。转头去看四阿哥,面色却柔和许多,“老四近来颇有长进,安抚流民的事情做得很有成效。据陕西、河南、安徽来报,大量流民回乡被招抚回乡,甚至连捻党里面都退出去不少人!你这一招叫做釜底抽薪,不战而屈人之兵!此招妙极!妙极!”说到后面,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儿臣不敢居功,这都是皇阿玛恩威并济,施以德政,减免了此三地的赋税,方有此奇效!”四阿哥恭恭敬敬地站着,在皇上面前露出一向的驯服模样。
“儿臣想奏明皇阿玛,是否可以在广东广西两省效仿此法,以缓解民怨!”四阿哥借机提出了请求。
“微臣认为此举不可取!”穆彰阿刚才吃了瘪,心中有气,此刻立即报复回来,“两广拜上帝会刁民聚众滋事,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