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麝天下-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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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沙俄人的营地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营地里遗留下一些被烧死士兵的尸体，哨探队长拿起望远借着火光努力清点着敌军的损失情况。这也是这支精英军的老习惯了——不打扫战场！因为担心被遗留的活口看穿身份！
哨探队长粗粗计算完毕，见手下的分队长已经将队伍收拢，便立即招呼上马，队伍悄悄地退出了沙俄军队的营地，朝着大部队会合的方向连夜赶去。
李山魁的队伍在第二天天黑之后，悄悄地进了城。一回到城里，所有人立刻换下精英军制服，穿上了大清边军的军服。那支出城奇袭、装备精良的神秘队伍便就此消失了。
正在吃庆功酒的李山魁和曲鹏都觉得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得特别圆满，尤其有了伊犁将军亲兵卫队这么好的一个身份掩护。
说是庆功酒，其实只有左宗棠和他们两人。虽然李山魁与曲鹏在左宗棠手下效命三个多月了，但是私人关系还是有些距离的。两人倒是并不拘谨，只是十分客气的场面对于李山魁来说太过不习惯了。
左宗棠换了一身半旧的布棉袍，亲自为两人满满地斟上，举起酒杯，满面笑容地说道，“左某曾在湖南见识过曾国藩所训练的湘勇，勇猛异常，在与太平军的战斗中屡建奇功。而两位所带之军队真乃左某从未见过之精锐！此次乔装改扮突袭沙俄，只是一条限制就已经是千难万难，可你们居然如信手拈来一般！不只成功阻碍了沙俄对我们的步步紧逼，为伊犁重新加固边防争取了时间；而且成功地挑拨了英法与沙俄之间的关系！一石二鸟做得不露形迹，真乃高手！”
李山魁听得乐滋滋的！毕竟这么些年做的巧宗案子虽然多，却从来不能为外人道！这还是第一次做能够拿得出手的事情，这夸赞的人还是自己的新上司！李山魁喜不自胜地去看曲鹏，却意外地发现，曲鹏似乎面色有些紧张，脸上的笑容很勉强，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左宗棠。
第一卷九儿 第二百六十二章左大人的疑心
“先生，你怎么不高兴？”李山魁脱口问道。话问出来了才觉得不对劲儿，急忙转头去看左宗棠，这才发现左宗棠的脸上已经骤然变色。
李山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结结巴巴地问道，“左大……。。大……将军！这是咋的了？”
李山魁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他的眼睛终于透露出一丝谨慎，不再大大咧咧的，不动声色地看向左宗棠。他身旁的曲鹏浑身紧绷，手上捏着酒杯，死死盯着左宗棠，脸色有些发青。
左宗棠见两人都紧张起来，心中的怀疑更增，却反而不敢开口确认。万一这两人真的承认了，自己的立场反倒会变得尴尬无比！不如先装糊涂！
三人之间此时的气氛当真是诡异，左宗棠脸上的阴云又渐渐隐去，突然大声爽朗地笑道，“左某真是觉得惭愧！以前一直隐居山中，认为大清积重难返不可救药！谁知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调教之下，竟然有李将军和曲将军这样能征善战的队伍！早知道如此，左某该早些出山，也好早些为大清做些犬马之劳！何至于今日看见李将军和曲将军的成就，左某心中居然酸涩不已！哈哈哈……惭愧！惭愧啊！左某自罚一杯！”
说罢，左宗棠自斟自饮一杯，仰脖而尽！李山魁与曲鹏莫名其妙地对望了一眼，立刻都不动声色地缓和了脸色，哈哈笑了起来，直夸左将军好爽！又说左将军多虑！三人喝得热闹尽兴，方才散了。
一出大将军府，李山魁和曲鹏一言不发跨上坐骑，飞奔回他们的驻地。虽然名为亲卫队，他们的队伍还是在军营里面另辟了一块儿宿营地。
两人已进入营地。将马缰绳扔给亲兵，立即默契地一同走进李山魁的房间，曲鹏关门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亲兵在远处站好岗，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先生觉得左大人猜出来了？”李山魁这才忧心忡忡地问道。
曲鹏满脸严肃，看了李山魁一眼，当机立断道，“这件事情我们需要立即向皇上和皇后娘娘禀报！看刚在左大人的模样，似乎已经警醒道这个事情后面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所以临时又掩饰了过去！以他的为人，如果不愿意。也不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曲鹏的分析娓娓道来，李山魁的思路也清晰了，立即点点头。摸着后脑勺笑道，“就是！咱们的靠山可是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就连他的伊犁大将军职位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给他好容易争夺过来的，咱们怕他个啥？大不了不肯庇护咱们了，咱们走人就是！”
曲鹏却放心不下，皱着眉头说道。“咱们可不能大意了！”
“难不成左大人还真敢对咱们动手？手下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这伊犁府的驻军他根本还没有完全收拢在自己手里呢？”李山魁咂着嘴直摇头。
“最起码得保持警惕！万一有变，咱们得能逃得出去，别被人一锅儿端了！”曲鹏越想越不放心。
“呵呵…。。”李山魁不以为然地笑道，“咱是干啥出身的？我倒不相信，就凭这些个菜鸟边军，就算被他们层层包围了。咱们精英军一样能冲出重围，给他们以灭顶打击！”
曲鹏苦笑道，“我说李将军啊！这可是大清朝廷的边军。是要跟沙俄打仗保卫大清边疆的军队！被咱们给打残了，咱们跟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怎么交代！”
李山魁一愣，倒没想到这一出，尴尬地笑笑，没奈何道。“那就按你说的！咱们小心点儿！不行就撒开腿跑得远远儿的！”想了一想，李山魁又郑重强调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一旦威胁到咱们精英军任何一个士兵的性命，我可不管它边军还是大将军大人，一概格杀勿论！咱们这些士兵带出来可不容易！皇后娘娘都一再叮嘱，执行任务的时候要以保存士兵生命为重！就冲这一点，真要是咱们跟边军干起仗来，我老李以项上人头作保，皇后娘娘准保向着咱们！”
每到李山魁对于重要的事情大大咧咧的时候，曲鹏总是像灭火器一样，立即开始对李山魁实施灭火行动。
只见曲鹏眉毛一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考虑到皇上和皇后娘娘对咱们这支精英军的要求，这跟卓将军和姜将军的队伍都不一样！咱们应该考虑到，除了圆满完成皇上和皇后娘娘交给咱们的任务，咱们绝不能在任何时候横生枝节，别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添麻烦！更不能给咱们这支百战百胜的队伍添上一笔污点，李将军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山魁悚然一惊，瞪圆了眼睛连连点头道，“多亏了曲先生提醒！您看看我这个脑子，总是忘容易的地方想，尽想着省事儿！这一到关键时候还得依仗着曲先生多警醒着点儿！”
“诶…。。李将军言重了！你我一体同心，还提这些做什么？”曲鹏赶紧挥挥手谦辞道。
“那…。。咱们就来个内紧外松！传令所有弟兄加强警戒！”李山魁思路马上恢复了，立即拿出了决断。
曲鹏笑着点头道，“这个主意拿的是，目前咱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以静制动。我这就起草给皇后娘娘的加密信函，咱们立即差人快马加鞭送往归化城，请老国丈那边代为发电报回京城！”
“行！就这么着！”一桩心事了了，李山魁高兴地一拍巴掌，末了又嘱咐一句，“派出去送信的兄弟让他乔装打扮一下，别被左大人察觉了，就不好看了！”
“李将军嘱咐的是！”曲鹏笑道，立即站起来回屋去写信，李山魁这里连张纸都没有。
李山魁反倒替左宗棠叹起气来，“要说左大人也确实难做，是吧？堂堂伊犁大将军，手下没有一个兵是自己的！这事儿碰上谁，谁也是窝心！”
曲鹏一听，正要开门的手停了下来，转身正色道，“李将军此言差矣！”说罢，居然又转身回来坐到了桌前，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李山魁不由得抚着后脑勺苦笑起来，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不过，他信任曲鹏，一旦他摆出这种架势，必定是自己的想法触动了某根红线。曲鹏对于《洋务周报》上文章的理解，即是对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政策的理解！他们这支队伍常年孤军在外，完全靠曲鹏来掌握方向。在这方面，李山魁不仅自认不如，而且绝对听从劝告和指正。
在李山魁看来，他的队伍军需充裕、装备先进，从来不用发愁银钱军饷的事情，他只需要将全部心思放在作战技巧上。这样的一支队伍他指挥起来不要太省心！唯一遗憾的就是，虽然战功卓著，但是迫于时事，必须大隐于无形！
不过，曲鹏也说了，就算等到皇上好皇后娘娘真正掌握朝堂重器的那一天，他们的队伍也等不来可以彻底洗白的一天！因为他们干的事儿就没办法往正史上写！
“得！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请曲先生不吝赐教！”李山魁苦笑着拱拱手，老老实实地在桌子对面坐下来。
曲鹏不急不慢地给斟满一杯茶水，递给李山魁，这才轻言细语地问了一句，“李将军可还记得：咱们在归化城休整的时候，为了把咱们调拨给左大人做亲兵队一事，皇后娘娘给咱们发了多少封加长电报？”
“这个嘛……”李山魁像回答老师提问一样，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回忆着，“前前后后……有不下二十封吧！老国丈不是还抱怨，说咱们把他的宝贝电报机给使残废了？”
回想起惠征老国丈当时心疼小气那样儿，曲鹏也是会心一笑，抓着李山魁的话头强调道，“那么多封长电报，就能看出皇后娘娘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皇后娘娘一再强调，虽然咱们是精英军的元老，但绝不能倚老卖老，这样会让那些有心归附我们的人心生不快，产生戒心！精英军和华夏集团虽然目前发展态势良好，但是对于在整个朝廷中所占的比例来说，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团结大多数能够团结的人，而左大人便是这样的精英中的精英！我们一定要对他诚心相待！”
想起皇后娘娘那些长电报，李山魁登时一脸虚汗，实在内容太多，他一时居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听着曲鹏提纲契领的一点醒，他才回忆起个大概，不由得喘着粗气道，“你们这些秀才就是能掰扯！想来当初皇后娘娘把你指给我，咱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否则，咱老李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说不定指挥权都早给下了！”
曲鹏一听他那个比喻，气得白眼儿都翻出来了，登时没耐心再讲下去，胡乱收尾道，“总之一句话，要把左大人当自己人对待！”
李山魁“切”了一声，也翻回来一对白眼儿，戏谑道，“真要当自己人，那不直接把咱们跟皇后娘娘有单线儿联系的事情一并告知他得了？免得回头知道了还得多心！”
第一卷九儿 第二百六十三章僧格林沁的心思
他那对铜铃眼，翻起白眼儿来甚是骇人，把曲鹏给逗笑了。想想李山魁的话，点头道，“这件事情不能莽撞！毕竟左大人对于朝中势力的倾向咱们两个完全不了解！我看，干脆在信里一并向皇后娘娘汇报，请皇后娘娘的示下，咱们再依照行事比较稳妥！”
李山魁闻言大喜，连连点头，笑道，“就是！省得咱俩在这儿费心思！连先生都拿不准的事情，还是等皇后娘娘的示下的好！”
他们两人在这里颇费踌躇，身在大将军府的左宗棠何尝不是眉头紧锁。刚才他差一点脱口而出的质问，硬生生地憋了回来。而现在，他满脑子只剩下那一句没问出口的话：你们这支队伍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心中那一个骇人的联想，让他不由自主地在心中一遍遍回忆着曾经听说的那些可怕的灭族传闻！
左宗棠在书房里来回快步走着转圈儿，心里面也在翻江倒海，以他的睿智，即便揭露一桩惊天秘闻，也不是没有那样的气魄！可是，他的心为什么一直在犹豫？眼前一直晃动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容。
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这样的手段到底该如何评价呢？这正是左宗棠无法定论的原因。
回想起在上海和江苏水泥厂镇亲眼目睹的一切，左宗棠仍然无法克制那种陌生的感觉：自己什么时候就突然被时代甩到了那么后面了？可是，为了达到目的，就该这样不择手段吗？
其实，左宗棠如果是真心崇奉儒家之道，是绝不会犹豫的！他熟读经史子集，不论别的人学到的是什么，反正对于左宗棠来说。除了治理国家和辅佐君王之道，他能够看到的还有历史厚黑之道！不管历代君王如何奉行“以孝治天下”或是别的什么宗旨，真相只能是如何维持统治阶级的利益，而非为普天之下劳苦大众谋福利！没有平民百姓的辛劳，何来权贵阶层的膏腴享乐？
只不过，但凡使用厚黑之术的人，总不免要遮遮掩掩，搭上一块遮羞布以避免给人以口实。如果皇上和皇后娘娘走的是这样的险棋，那么，李山魁这支队伍就是一颗暗子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