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飘三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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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夏侯忻有一个新婚妻子,结婚还不过三个月。夏侯忻要走,妻子自然是千分万分不舍得。却也拗不过丈夫,只好千叮嘱万嘱咐之后含着眼泪将丈夫送走。送走之后不久,就发觉自己怀孕了。这下望夫之心更切。
夏侯惇等人,得了叔父的叮嘱,自然对夏侯忻关注万分。而夏侯忻却是一个孩子脾气,总嫌弃堂兄们对自己干涉太多了些。颖川一役,悲剧终于发生了。
那是一场阻击战。张梁张宝已经溃败。主公的军队半路截击,打落水狗,应该是大获全胜,不会有太大损失的。可是,夏侯忻却急着要立大功,急着要捉拿张梁张宝。单枪匹马,渐渐深入敌众。夏侯惇他们大声叫唤,马上去追,却被众多人马阻拦住。厮杀一场,大获全胜,斩首万级,夏侯家的许多人都立了功。
只不过,没有找着最年幼的堂弟夏侯忻。夏侯忻没有回来。一家人连着主公四千兵士,在战场上寻找了整整两个时辰,几乎连每一寸草皮都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人。
看样子,堂弟是被俘虏了。之后几场战役中,大家各托关系,各想办法,大海捞针似的到处搜寻。却始终没有消息。
这一消息传回了家乡,堂弟的新婚妻子先疯了。好在家人细心看顾,倒也平安挨到了足月,生下了一个儿子。生了孩子之后,也渐渐清醒过来。然而还是经常犯糊涂,一犯起糊涂来,就要抱着孩子出门去找丈夫。家里的仆妇们无不暗地里偷笑。叔父也觉得此事传扬出去有碍颜面,便整顿家规,不许仆妇往外传扬此事。以是外人竟不知道弟妇有病。
这日新寻了个奶娘,老实诚恳。叔父因为有事出门,就将家里事情交托给了奶娘。奶娘不知道少奶奶有病一事,是以当少奶奶要出门去的时候,这个奶娘竟然还给她叫好了轿子,备了两件披风,让少奶奶抱着小少爷出了门。临出门前,奶娘临时想起要给少奶奶准备一个手炉,便又返回屋子里。可是等她拿了炉子出门来,少奶奶已经叫轿夫们起程了。奶娘追了一阵,没有追上,便返回家中,以为少奶奶不多时间,一定返回。可是,少奶奶这一去,便是十多年没有音讯。家里人找遍了可以找的地方,但是少奶奶就像是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下落。八年前,那个奶娘因为深觉自己对不起主人,就自杀了。
风飘絮静静地问:“你们还在找这个孩子?”
“是的。”
“你们怀疑我就是?”
“是的。”
“为什么?”
“因为……”夏侯沉吟着,从身边拿出了一块看起来已经非常陈旧的白色绸布。展开,绸缎上是一幅画。画面正中是两个少年正在比试武艺。形貌很清楚,其中一个是主公,另外一个是夏侯惇。边上还有几个少年,正鼓掌叫好。夏侯指着其中一个外表最为稚嫩的少年说:“这就夏侯忻。”
这么一说,我不由“啊”地叫呼起来。这个夏侯忻与眼前这个风飘絮竟然有四五分相似。
风飘絮静静地替夏侯将东西折好,道:“外表有几分相似的人很多。”
夏侯惇:“这孩子身上还有一个记号。脑后偏右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颗红痣。拨开头发就能够看见。十多年过去,这颗红痣应该很大了。”
我看着风飘絮。他的头发没有束起,披散着看不到脖子,更看不到红痣。风飘絮没有动,说:“是的,我脖子后面是有这么一颗红痣。但是这又能够说明什么问题呢?也许,这只是巧合。”
夏侯惇:“没有这么巧的巧合。”
风飘絮突然之间微笑了:“是没有这么巧的巧合。为曹公定下这么一个计策的是谁?是郭奉孝吗?”
[第一卷:第七章 纵放]
'夏侯惇的回忆'
我那时候一下子就怔住了。
风飘絮接下去说话:“这个故事也许是真的,因为你述说时候很动感情;但是这幅画却明显是假的,看上去虽然很陈旧,墨汁却还没有完全渗透进入经纬里。郭奉孝大概没有料到,我这么一个刺客,居然对古物有研究,因此制作时候就粗疏了一些。或者,要将它做地完全类似古物,时间上来不及,所以,他就拿这么一幅有很大缺陷的画来行险。”
许楮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这么武断?也许是你看错了!夏侯怎么会来骗你呢?”
我叹了口气,说道:“他没有看错。这幅画确实是伪造的。不过与郭奉孝无关。这事情是我自己自作主张定的计策。”
风飘絮又笑了:“是吗?那日郭奉孝来的时候,不经意间眼睛就总是往我后脑溜。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秘,却不知道我们习武之人,身上都有极其敏锐的六神暗识的。我当时也没有想到什么,但是听你说出红痣的事情,就明白了。”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又说道:“其实这个计策真的很完美。如果不是你们露了最大的一个破绽的话,我说不定就会相信的。”
“最大破绽在哪里?”许楮很自然就问了。
“在我身上。”风飘絮就把话说到这里。
许楮见他不说话,便也没有再逼问,叹气道:“你为什么这么聪明?笨一些儿,不是更好?如果你认了夏侯做伯父,那么这监牢就不用再坐下去了!曹公绝对不会不卖夏侯这样一个面子的。”
风飘絮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夏侯将军一个人的主意吧?”
“那你为什么不错将错就呢?”许楮抱怨地说,仿佛这件事情将妨碍着他一样。
“因为,那不是我的本性。”风飘絮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也许偶尔我也会说说谎话,但是我绝对不允许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说谎话。如果我默认了夏侯将军的话,冒认了这门亲戚,那么今后夏侯将军一家,就将是我的亲人,但是这种亲人关系,却是建立在一个谎话的基础上。亲人们之间,却必须小心翼翼维持一个谎话。我不能够接受那样的生活,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我终于抬起眼睛,正视着风飘絮:“你知道,你识破了这个谎话,有影响的不仅仅如此。还有……”我终于把话说出了口,“干系到你的生命。”
“曹公是当今天下诸侯中最爱才的人。”风飘絮笑笑,“投奔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何况曹公如此待我,我岂能够没有感受?但是我没有建功立业的心思。再说,自然循环,历史变迁,有其存在的道理,我不想去干涉天命。至于我自己的生命,”风飘絮目光投向很遥远的地方,似乎要冲过这厚厚的墙壁,“曹公或许会因为计策被识破而杀了我,或许不会。我在赌博,赌博曹公对我这样的人会忍耐到怎样的一个程度。”
“你知道这一场赌博赌的是你自己的性命还要赌!”许楮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了:“你输定了!”
我看着风飘絮:“你要死很容易,可是你不想找关羽报仇了么?你不想知道自己身世了么?”
风飘絮看着我:“是。但是我如果投奔了曹公,曹公会允许我杀关羽么?投奔了曹公,就必须忠心曹公。为了曹公,我甚至还需要与关羽和好。这,我做不到。而且,曹公想要收服我,需要的是作为将领的我而不是作为农夫的我。但是,我可以成为合格的农夫,却不能够成为合格的将领。所以,我宁愿赌博,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意愿。如果我改变了自己的意愿,对不起的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曹公。”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澄净。我已经多长时间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眼睛了?岁月流逝,我的心灵早已经蒙上了厚厚的尘土。也许,少年时代的我,也有这样一双眼睛吧……记忆太遥远了。
我站了起来:“既然如此,这便告辞。”
风飘絮坐着没有动:“不送。”声音很平静,却有一丝异样。我心一动,转过身去:“你受伤了?”方才要与我们两个人的合力对抗,这很难不受伤。风飘絮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多谢挂怀。”
许楮看着他:“刚才是我不好。你且安心养伤,我再去找找主公。”
风飘絮道:“曹公自有决断。你如果能够改变曹公的主意,那么曹公也就不是曹公了。何必多花时间口舌呢?”
我又一次怔住了。眼前这个人,很懂得曹公呀。或许,比我还懂。
※※※
'风飘絮的日记'
我面对着他。
是的,他就站在我面前。
这一次面对,我有过很多次设想。毕竟,这个人曾经令我景仰过许多年。虽然,我绝对不会去追随他。
他的气息是如此的强盛,尽管他的武功并不高强;我知道,那是一种王者之气。令许多人不由自主俯首帖耳的王者之气。
我静静地面对着他。王者之气只能够制服对他有所求的人,而我,此时却竭力保持着一种坦荡无求的心态。
强大的气息渐渐淡去,他笑了起来:“你很厉害。”
我也笑了一笑:“多谢。”
他笑:“不请我坐么?”
我笑指旁边的蒲团:“请上坐。”
曹操跪坐了下来,我也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他的面前。曹操看着我:“你很有趣。”
我也看他:“多谢。还是第一次有人称赞我有趣。”
他看我:“听说你在赌博,赌我不会杀了你?”
“是。”
“你这么有把握?”
“只有三四分把握。”
“凭借什么?”
“凭借您,曹将军。凭借您爱惜人才的品德。”
“你应该知道当今的时局。”
“是的。群雄并起,争霸天下。而争霸,说到底,是民心与人才的竞争。”
“你知道,你这样的人才,即使不放到将领的位置上,让你去参与内政管理农业,也能对我有很大帮助。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的人落到别人的手里。”
杀气。浓重的杀气。比师兄的杀气还要浓重几十倍的杀气。
在那样的杀气里,我成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但是,我还是能够镇定自己。
“所以,如果我不被您所用,您就只剩下一个选择。看起来是的。但是我也知道,您其实一直犹疑不决。因为,您知道那个千金市骨的故事。而我,有可能就是那块马骨。”
“你很聪明,甚至完全把握了我的心理。”说完了这一句,他没有再说话。
我没有开口再说话。我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赌博已经都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会发怒吗?
虽然,依仗我的武功,我也有把握在这监牢里逃脱性命,但是,不是到最关键的时候,我绝对不能与曹操破脸。在这样一个乱世里与一方诸侯破脸,无疑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我并不怕危险,但是我怕麻烦。何况,刘备已经是我的敌人。我不能够再多树一个敌人。
曹操,你会放过我吗?
“既然你决定不参与政治,那么你就不应该展露你的才能。你不应该给我那个《农田水利法》。”
“我给你这个东西,是有原因的,与袁绍大战在即,您是必胜的。为了能够养活更多的俘虏,我才会给您留这个东西。”
“你说什么?”
“您不会以为,您与袁绍,会长时间的相安无事吧。袁绍不会坐视您在壮大自己的势力,所以,至迟明年,袁绍就会与您开战。郭奉孝已经有了细致的分析,所以,我认定这场战争将会是您胜利。我唯一的希望,是您胜利之后,不要坑杀俘虏。”
历史记载很清楚,这场战争胜利后,曹操坑杀了七万俘虏。我很难忍受这个数字。当然,如果曹操有了足够的粮食,那历史就有可能改变。
曹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如此肯定我会胜利?”
我淡淡地一笑:“我相信。但是我不想陈述理由。”不是不想陈述理由,尽管我有一大堆理由;而是不能够陈述理由。
“你想做隐士,却又如此关心着民生。你不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是很好笑。但是,这就是真实的自我。我希望能够做真实的自己。”
“你让我很矛盾。”曹操叹息说。
“如果我是你,也会很矛盾。”
“你在说空话。”
“不是空话,而是真话。”
“你既然关心着民生,那就应该投身到乱世中来,尽自己的力量结束这个乱世。”曹操的目光变地有些急切,“如果你认为我还是一个可以辅佐的人,那么为什么不愿意来帮助我?”
我注视着曹操。无疑,这时候的曹操,还是一个大汉的纯臣;他急切地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结束这个乱世,还世界一个清平。他的神态很让我感动。可是很可惜,我不是有雄心壮志的人物。
“我说过,我只想做我自己,按照自己的本性生活。”我的目光越过监狱的墙壁,叹息说:“我希望做真实的自己。”
“按照大汉的律法,你将被判处劳役。终身劳役。你还愿意接受吗?”
“我会逃走。”
“这很危险。”
“天底下有许多地方是您的势力所不能够到达的。比如说,江东。”
曹操的眼睛眯缝起来,目光凌厉:“你在激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