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珍玩-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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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老板显然不通此道,唐易只得又简单解释着重复了一遍,老板这才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
老板听不懂,毛逐是清楚的。这明代铜器,不是青铜器,而是红铜器,且经过多次冶炼而成,以宣德铜器为代表,最奇妙的就在于颜色,其色内融,深沉之中可见奇光。这色泽和包浆,史料上有明确说法,特别指出佛经纸、栗壳、茄皮、棠梨、褐色等精品之色。佛经纸色排位第一,自然最受推崇。
但是,这尊关公铜像,却是茄皮紫色,按说以色而论,不及佛经纸,但是唐易却说胜过佛经纸色。毛逐心想,这必是为了引起这个“舅舅”的注意,增加见面的可能性。
毛逐正想着,老板却捂住了手机的话筒,对唐易说道,“我舅舅要和你说话!”
唐易接过电话,先说了一句,“老人家,叨扰了!”
“老朽粗手拙作,让先生见笑了。先生何言这茄皮之色犹胜佛经色?”电话中的声音略带几分苍老,夹杂津门口音。
“老人家前辈高人,倒是我冒昧了。”唐易稍微整理一下思路,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第92章 小院大匠
“佛经色常见于香炉,配合造型尤显古朴,但这人物造像,茄皮之色却更显生动。但是,这色的度却极难把握,若太紫则不够庄重,若太黑则不够灵动,所以要把握准了,并不低于这佛经纸色的难度。这尊关公铜像的色泽,把握得恰到好处,我想,即便是石叟重生,也不过如此吧!”
听起来,唐易是把马屁拍得噼啪作响,但就这尊铜像来说,其实并不算很夸张。
这些鉴定心得一类的东西,自从他带上这八棱骨戒感受到“灵气”之后,仿佛就多了起来,下午他重新审视崇祯铜香炉,这很多相关的东西居然也涌现了出来。这八棱骨戒,仿佛真是九宫龟甲的附属物一般,裨补阙漏,填充了很多东西。
“哈哈哈哈。敢问先生贵庚?”电话里的老人在一阵爽朗的笑声之后问道。
“老先生,我今年二十三岁。”唐易如实回答。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麻烦把电话给我外甥吧。”
唐易一愣,心想这算是什么?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只得又把手机还给了老板。老板接过手机,“嗯”了一句之后,朝唐易和毛逐点点头,便走到稍远处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话。
“我舅舅想见见你,明天上午行不行?”挂了电话,老板对唐易说道。
“好。”唐易点了点头,问清楚了时间地点,结账告辞。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走吧,k歌去!”见两人回来,何荷立即站起身来说道,林娉婷则是笑着看向他俩。
既然确定了这件观音铜像确实是现代工艺品,毛逐便不再多想,“走!”
唐易虽然想着明日要见一见这位奇人,但眼下确实是没什么事儿,点点头,想想毛逐和何荷都已经不停开玩笑了,也不再遮掩,上前拉起了林娉婷的手。
到了ktv,他们都嚷着让唐易先点歌。唐易的手机铃声是周董的《烟花易冷》,和林娉婷的一样,他也没有推辞,上去就点了这首《烟花易冷》。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而青史,岂能不真,魏书洛阳城;如你在跟,前世过门,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唐易的声音略带沧桑,也不够清越,既不同于周董的风格,也不同于林志炫的风格,但是配合这歌词,还真唱出了别样的味道。到最后,林娉婷也不由自主拿起话筒,一起唱了起来。
当晚四人欢快轻松,笑语散场。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唐易和毛逐一起前往烧烤店老板的舅舅所住的四合院。
临行之前,唐易自然将崇祯罪己铜香炉装进一个小箱子里带上了。
这处四合院,就位于明水湖边的老街巷里,这一片老街巷已被山海省纳入保护计划,所以保留得原汁原味,都基本上以四合院为主。不过,说四合院只是为了表述方便,山州的四合院和燕京的四合院有所不同,正房之外,一般只有一处厢房,有的甚至只有正房。
因为留了地址,门上又有门牌号,所以并不难找。这一处四合院门楼不高,黑漆木门上贴着一副明显变淡的对联,想是春节时贴上的,这是一幅标准的传统春联: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门边有门铃,按响之后不久,院内便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名老者立于门后。老者应在古稀之年,身材高瘦,肤色黝黑,长眉赛一对小刷子,又黑又浓,头发虽然不多了,但黑亮的颜色依然占据了头顶的大部分领地。
“老先生,我昨晚和您通过电话。我姓唐,叫唐易,这位叫毛逐,昨晚我们在一起。”唐易躬身说道。
“噢!”老人脸上露出一个舒展的表情,“请进吧。”
唐易手里拎着一个小箱子,毛逐拎着一个果篮,一起走进了院子。
“幽雅!”进院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叹了一声。这个院子,只有正房和西侧厢房,青砖灰瓦,古香古色。院子不大,但地面被青砖小径分成几块,东墙下是一株观赏石榴,花期较长,此时依然红花胜火。
最令人叫绝的是,石榴树边,有一口古井,里面泉水翻涌,距离井口不足一米。山州多泉,但在自家院中,却有一口古井老泉,真是爽得不能再爽了。
“老朽陈澄之,小唐先生好眼力。正好我烹了茶,一起尝尝吧。”陈澄之指了指院内摆放的藤桌藤椅说道,“这口泉,名为仙衣泉,水以轻为贵,据说这仙衣泉水重量之轻,堪比雪水。”
“谢谢陈老先生。”唐易将箱子放到一边坐下,而毛逐则将果篮放到了井边。
“您这私宅,给个一层楼也不能换啊!”毛逐笑着说道。“这是朋友的产业,不过他久居国外,我在津门老家也没什么事儿了,一年倒有半数时间住在这里。”陈澄之道。
寒暄之后,陈澄之也并未提及关公铜像的事儿,而是闲聊喝茶,喝了两杯之后,毛逐似乎有些忍不住了,唐易想了想,直接将小箱子提了起来,“陈老先生,此番前来,除了佩服您的非凡技艺,还有一件东西希望您能帮着掌掌眼。”
陈澄之微微一笑,起身道,“进屋说吧。”接着便走进了正房。
正房三间,面积都不小,一进去算是客厅,左手边一间想是卧室,而右手边一间,似乎别有洞天。陈澄之推开右手边一间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唐易和毛逐跟着进入,一下子就惊呆了。
这间屋子,除了一张八仙桌,四张椅子,全部都是大柜,大柜上方是宽大的多宝格子,下面是橱子。仅仅在多宝格子上,鼎彝簋尊,香炉造像,林林总总,就得有几十件,令人眼花缭乱。
这些铜器,涵盖了各个历史阶段的典型器物,不管是青铜红铜,从外形上看,皆是重器精品。
“这明着摆放的东西,只有一件不是出自我手。”陈澄之笑着看向唐易和毛逐。
唐易一听这话,立时就明白了陈澄之的意思。
第93章 只算半件
陈澄之说只有一件不是出自他的手,那就是只有一件是真正的古董。满屋的铜器,只有一件古董,这意思自然很明显了。
还是想考校唐易一下。
毕竟,关公铜像摆在店里已久,他的外甥老板又说了实情,所以仅凭唐易对铜器的茄皮与佛经之色的简短论述,他还是不能相信唐易的水平,而且这一见面,发现唐易确实很年轻,所以在确定唐易的水平之前,他只是闲聊喝茶。
要不是唐易昨晚在电话中的精辟论述,恐怕陈澄之连这间屋子也是不会带他进来的。
唐易和毛逐此次前来,除了见识一下关公铜像背后的一代大匠,重点自然还是让他帮忙参研崇祯罪己铜香炉有何特别之处。但是,陈澄之出了这道题目,那想法必是很难更改,如果认不出哪件是真正的古董铜器,那么这一次不管想问什么事情,应该都是免谈。
人世间,奇伟瑰怪之观,常在于险远;而身怀绝技之人,也往往有几分怪异,甚至高不可攀;若想让这种人认可,常常须得将自己的两把刷子舞得如游龙惊凤。
唐易不敢有丝毫怠慢,凝神一一审视起来。好在随着时间的增加,他对宝光和直觉的掌控已经越来越圆熟,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若是像初获异能那般沉缓,这几十件铜器看下来,估计眼睛早就花了。
毛逐偷偷吐了一下舌头,也仔细看了起来。
唐易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一件铜胎掐丝珐琅八卦琮式瓶上。这件琮式瓶一尺多高,沿袭了玉琮的特点,方柱形长身,圆口短颈圈足,口和足大小一致,四面有八卦装饰,卦文之间为缠枝花卉,珐琅为碧绿色,装饰在四面。
要说这琮,本是方柱型内有圆孔的玉器,取天圆地方之意。因形制古拙而优美,所以仿照玉琮所造的琮式瓶也比较多见,铜器、瓷器都有。
而说到珐琅,简单一点儿就是搪瓷,见过搪瓷缸子的很容易明白。珐琅是烧成的,之后涂在铜质胎体上,再经过严格的烧制,能形成不同颜色的釉质表面,早期主要是为了防锈,但后来艺术装饰性成为主要目的。几乎尽人皆知的景泰蓝,就是珐琅制品。
宝光稳定,直觉清晰。
唐易拿起这件琮式瓶,翻看底部,刻有“乾隆年制”四字楷书款。
看到唐易拿起了这件琮式瓶,陈澄之的眼神微微一变,但转而却又泛起了一丝鄙夷的感觉,不过,他并未说话,一直看着唐易。
“陈老先生,这件铜胎掐丝珐琅八卦琮式瓶,是地地道道的乾隆真品,想必不是老先生所制。”唐易小心放下琮式瓶,回身说道。毛逐此时眼花缭乱,看得眼睛都直了,竟浑然没有听到唐易说什么,听到声响,这才回头问道:“哪一件?”
唐易伸手指了指,毛逐立即上前看了起来。
“小唐先生,你如何看出这件琮式瓶是乾隆真品?”陈澄之问道,语声平淡。
“精美之风,浩然之气。”唐易颇为简单地答道。
“呵呵。恕老朽直言,你莫非是看到此物特殊,觉得老朽虽懂铜器,但不善于烧制珐琅,才如此断定?”陈澄之接口。原来,他眼神微变,是因为唐易认出了这件乾隆真品,确实不是他做的仿制品,而稍后又泛起鄙夷的眼神,乃是又想到,唐易可能以如此想法投机取巧认出的。
“当然不是!”唐易笑了,“其实,这房间里,不是老先生手造的东西,不止一件,只不过另一件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半件!”
此时,陈澄之陡然间冒出了惊讶的眼神,嘴唇翕张,似乎想说话,但最终忍住了。
唐易没有停顿,直接走到一个格子前,指了指里面的青铜兽首尊说道,“这只尊,本来是真品,但是圈口残了,一个兽首也没了。却修补得巧夺天工,应该是老先生的手段。”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陈澄之失声叫道。
其实,这一次鉴定的道理,和上次指出徐宽的那件赝品一样。要不是因为宝光上的缺口,唐易单凭肉眼,是一点儿破绽也看不出来了的,要说这陈澄之的手段,确实已经妙到毫巅。
“直觉。”唐易脸上的笑容不卑不亢。
说到这一步,陈澄之自然不能继续往下问了。直觉这东西哪里能说得明白?但是,真到了一定境界,却又不是能否认的东西。
“佩服,佩服!佩服啊,佩服啊!”陈澄之连说几个佩服,不停地点头,神态已有些异样。他对自己的铜器技法,那是相当自负,浸淫铜器数十年,自忖自己的仿真铜器,天底下能认出的人,用一只手的指头就够数了。
但是今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满屋的铜器之中,轻而易举地认出了琮式瓶,接着又准确无比地点出了青铜兽首尊的圈口和一个兽首是后补的,的确让他震惊了。
“小唐先生请坐!”陈澄之一伸手拉出了八仙桌旁的一张椅子。
“陈老先生客气了,我自己来。”唐易连忙伸手拿住椅背,然后又请陈澄之先坐。
三人都坐下后,唐易打开小箱子,将崇祯罪己铜香炉摆到了桌上。
“嗯???”一见这件铜香炉,陈澄之略有平复的心情又起了波澜,发声竟带了些许颤抖,他双手轻轻捧起铜香炉,详细端详之后,又翻看了底款。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