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男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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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三临着晚风,仰望着远方那投入青山里的一点飞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不知不觉已经离京三年了。虽然他不是长安人氏,但却在长安待得最久,总有些许感情。
如今这景况,竟然是不知道还能不能一回长安了。更不必说再见旧主了。
似是听到丁三的叹息,薛承义微微挑眉,拧好手里的水囊,一边道:“怎么了?”一边就着衣袖擦了把嘴,
丁三摇摇头,只看了薛承义一眼,依然是斯文俊秀的长相,眉角的红痣更是别有一番风韵,但这个人早就没有了三年前温润如玉的感觉,举手投足间反而流露出散不去的草莽气。蜕变有如脱胎换骨,现在的人再见了薛承义,若不知底细,谁会猜想这个江湖人竟然是曾经的世家公子。
薛承义见丁三盯着自己,牵着缰绳的手不由一停,狐疑的皱眉:“丁三,你究竟怎么回事?”
丁三一个激灵,移开了目光,随口抓了个话题:“公子,既然你不愿杀公主,为何还要接姚相的买卖?”
薛承义唇角一勾,轻描淡写道:“咱们不是缺钱么?姚元初要送钱来,咱们干嘛不收。我只说帮他们杀,可没说一定能杀成。”
丁三汗颜,他虽是拱卫司上挂了名的,但早年也是被徐达从一品堂带出来的,他可从未听闻堂里这么做买卖,实在是不诚信。
薛承义并没留意丁三的脸色,他的目光停留在远处,声音轻轻道:“那姚元初不是个好东西,迟早我要……”话还未说完,他就住了嘴,脸色也沉下来,手已经握住那柄利剑。
远处一身玄衣,高挑瘦削的男子是他的舅父徐达。
关驳行驶速度实在不算快,好在张凤起早做了完全的准备,比如干粮。她早料到这种货船上肯定不会有为乘客准备什么。果然,这三个船夫只生起一炉子火,里头也不是煮着什么肉,一人手里捧着几个窝头。
但东西虽然糙,张凤起却闻到了阵阵热食芳香,情不自禁砸吧了下嘴。
见张凤起看了过去,文延乐挑起眉,用素白的绢帕擦了擦唇角的糕点碎屑,一边道:“娘子不会是想吃那些粗糙的东西吧?”
“有何不可?”张凤起斜眉,咬了一口糕点,虽然做工精细,到底是凉的,不知滋味。
文延乐笑了,一把拉着张凤起走了过去,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为首的船夫,道:“这锅肉留给咱们吧。”
几个船夫一瞧那纹银,眼睛都放光,哪有不肯的。他们只拿了窝头就退出了地方,一边讨好的道:“成!两位请慢用。”
张凤起却不急着坐下,只歪着头问道:“可有酒?”
船夫们相视一眼,搓着手看向文延乐。
文延乐轻嗤一声,又扔过去一锭银子。
这回,三个船夫一溜烟就进了舱,不一会就抬出一坛子酒来。
夜已深了,炉火微光,但仍映得张凤起半面流金,衬着她发间的璎珞坠饰,似铺开的点点繁星。
张凤起抓起坛子娴熟的取下银钗一拭后,便就着瓷碗给她和文延乐各倒了一碗。她端起酒碗道了一声“干”,仰头就饮,动作利落爽气。
文延乐却不急,端起酒碗先是闻了闻,浅尝辄止。但酒刚一入口,他便不由撇唇道:“兑了水的烧刀子,这么烂的酒你也喝得下去?”
张凤起并不理会,接着干掉几碗,毫无女子扭捏姿态。
文延乐皱眉,忙伸手拦住她:“空着肚子喝这么多作甚?”
她虽武学造诣寻常,但力气却不小,只是奈何不了文延乐这样的练家子。
张凤起配合的很,放下酒碗,筷子叉了一块肉,银钗试过后,入口便吧唧吃了。好半晌,她才低低道:“驸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想起数年前的王家村,那个用石头砸死人的张凤起,文延乐恍惚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嬉笑的面容,道:“当然记得,娘子委实心狠手辣。”
“驸马记得我说的话吗?”张凤起望了望他,文延乐微愣,显然不知道她指的哪一句。
张凤起挑起眉,又喝了一碗酒,缓缓道:“你问我砸死人推给你们,村里人能信吗?我说,因为你们是外姓人,还是外村人。”
文延乐露出一丝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张凤起怎么说起这个,于是只笑笑:“娘子的记性真不错,难不成那时候就惦记上为夫了?”说着,他抬手捏了捏张凤起的脸颊。
张凤起推开他的手,微眯起蒙上酒气的眼睛,只问道:“驸马,当时你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文延乐听出一丝玄意,面上却不显,漫不经心的朝后头舱板一靠,悠悠道:“当时不明白,后来明白了。闭塞之地,总是特别排外,只要不是姓王,不是本村的,就一概不信任。”
张凤起慢慢呷着酒,一字一句说:“驸马,皇家也是闭塞之地。”
文延乐心里一紧,眸光一闪,但任凭平日心思机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但望着她那平淡如水的面色,突地生了寒意,几乎是下意识打起了全副精神。
张凤起却形似无感,转头看向他,缓缓叹了一口气,面色渐渐温柔:“驸马,其实,我是很喜欢你的。”
听见这样直白示爱的话,文延乐似稍感意外,他听过她说的喜欢,但这一次,他明显得出里头的感情。张凤起慢慢地转过眼睛,眼前的篝火顺着微风,在风中摇曳起伏,正映着她那一双波光流转的眸子。
文延乐突然发觉,这双眸子此时朦胧的竟无法分辨清楚她的神情,原本应该动容欣喜的话听在耳里,却忽然失了效应。
看到文延乐眼一翻,手微微抽抖,终于昏了过去,张凤起松了口气。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钗,自言自语道:“说是散功粉,若搅得多了,倒还有蒙汗药的潜质。”
邗沟绿沉沉的夜风扑面而来,夏天都好像微有寒意的秋日。
几个船夫原本在底舱吃饱欲睡,不想却被张凤起打搅,她推开舱门,道:“几位船哥,外子喝醉,麻烦几位帮我抬他进房吧。”说着,她已经抛过几块碎银。
几个船夫连忙接过,跟着张凤起上了船板上,见那文延乐躺着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不仅生了几分鄙夷,道:“这公子生得倒是俊模俊样,不过一些烧刀子就醉成这样,也太不爷们了!”
矮个的船夫更是轻佻的看了张凤起一眼,嬉笑道:“夫人生得花容月貌,却要委身给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实在委屈啊!”
其他两个船夫一边抬着文延乐,一边也哈哈笑起来,眼神暧昧。
张凤起心知他们见自己孤身女流,起了了调戏之心,当下也不恼,只微挑眉头笑道:“实不相瞒,外子初入拱卫司时就酒量清浅,没想到如今外子在拱卫司那种地方熏陶数年,官是做到了小主簿,奈何酒量却一分不增,几碗烧刀子就醉了,倒叫几位船哥笑话。”
几个船夫只听到“拱卫司”三个字,就已经谈虎变色,何况听到后来“主簿”二字,更是收敛了调笑。高个的那个船夫忍不住轻问一句:“这位爷竟然是拱卫司主簿,可为何不坐渡船南下,到底也舒适些个。”
张凤起弯弯嘴角,故弄玄虚道:“渡船到底人多口杂。”
几个船夫虽然不是聪敏之辈,到底也混了许久的营生,往来这些事也见得多了。他们见张凤起说半句藏半句,当即相视一眼,再不敢多问。
张凤起看着他们几个将文延乐抬到床榻上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连打赏都不敢要,不由微微一笑。
拱卫司这种地下警察一样所在,在民间的威慑力可见一斑,哪怕只是主簿这样的小小文职,也叫人不敢小觑。看来,接下来她不用怕被打扰了。
到底是关驳,舱内厢房就不会很好,原本只是给三个船夫睡觉用的,破旧、简陋、也不甚干净。
睡在木板床上的文延乐,一丝不苟的冠发,平滑舒展的眉端,闭合着的眼无法展示玩世不恭的桃眸,尖巧到如刻的下颌,只有咫尺之遥,恍然间,张凤起已经在他面上落下一吻。
这样漂亮的人,却又这样狡猾凶狠。
竟半点不念夫妻情分。
张凤起眉端一凝,在舱房的一侧拾起一根寻常的粗绳。那粗绳原是为了系码桩备用的,十分坚固厚重,长长一卷。她扶起文延乐的身躯,抓起他的双手,将粗神在他的手腕上仔仔细细的绑好,再圈紧在舱房里的船柱上。
过长的粗绳,在张凤起做完这些程序后,还余有长长一截,在她看来很是多余。多余的东西,都应该去除,她掏出了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文当然会继续的,不过这文不会太长的^_^多多评哟,我真被数据打击到了,幸亏还有大家的评支撑我一直更新下来。
、后遭殃
文延乐睁眼时,就看见眼前银光一闪,以及映在匕首刀锋中张凤起的脸,比刀光还冷。
张凤起见他忽然醒了,也不是很意外,这本来也不是蒙汗药。
文延乐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境况,似乎也不意外,只问:“你要杀我?”
听了这话,张凤起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道:“本宫是应该杀你。”说着,她抬手一斩,却是斩掉那截多余的粗绳。
不知怎的,张凤起刀起刀落向的不是自己的脑袋,文延乐还是觉得有些难受,忍不住问:“为什么应该杀我?”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后面一句他到底还是没说出口,虽然表面上的确是好好的,但现在这样的状况,他总觉得说出来有点心虚。
张凤起觉得他问这话有点傻,但她又不觉得文延乐是个傻人,于是言简意赅:“你要杀我,我只有先杀了你才是安全的办法。”
“你是我的娘子,我为什么要杀你?我还不想当鳏夫。” 文延乐忽然就笑了,若不是被绑得死紧又浑身无力,只怕他会把张凤起揉进怀里好好摇一摇。
张凤起皱起眉,又松开,淡淡道:“你是我的驸马,我也想信你。但事实是,要杀我的,足有三批人马。”
“娘子,我不想杀你。”文延乐望着她,垂头沉默了半响,忽然抬头对她一笑:“我是文氏族首,若天下易姓,你是我的王妃,届时必然是母仪天下。”
张凤起蹙着眉头,细细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生得漂亮,原本显得浅薄。但他在直白的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说辞后,反而弥漫出一层野性来,将容貌渗透得格外有侵略性。别有一种味道。
她有些失望,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男人会愿意退居其次呢?
这根本不是只狐狸,分明是一头饿狼。
张凤起知道自己原来的有些念想,只怕是不可能实现了。她将匕首入鞘,道:“你不用说这些,我不要这个。不过你放心,我暂时也不会杀你。”
文延乐似乎没把握好这句话的重点,问的是:“那你想要什么?”
张凤起起身喝了口茶,斜眉道:“和你一样。”
“我要你。”文延乐炯炯有神的看着她,目光仿佛能生吃了张凤起。
这种灼热的目光让张凤起下意识舔了舔唇畔的水珠,水带着一股咸涩的味道,刺人。她摇摇头道:“可是本宫不能要你了。”
文延乐眯起眼睛,这回没再问为什么。
夫妻三年,张凤起早习惯了文延乐嬉笑聒噪,忽然见他安静了,反而不适。但眼下夫妻变对手,她为刀俎,文延乐成了鱼肉,委实不是谈心说话的好时机。
张凤起满以为他们夫妻感情是很不错的,还有了儿子。即使她觉得文延乐狡猾凶狠,辜负了她一番念想,但事到如今,她又不想真的想撕破脸。
这三年来,他们总还是有许多欢乐时光的。
这么一想,张凤起就好像怜悯似的打破了沉默,径自道:“这大周本就姓张,何况,先帝已故数年,文家大不如前,你这条路不好走。”
文延乐微微歪头扫了她一眼,只觉她小巧的下颌在船窗外的微光中模糊刻出一个轮廓来,显得神情柔软好似不知世事的孩子。心中如流水牵动,但他依旧是不说话,仿佛一说话就打破了。
张凤起就有些悻悻了,也觉出自己这话虽然是好意,但这时候说出来难免显出几分耻笑的意思来。于是她也不说话了,两人安静的坐在破落的船舱里头,下舱里几个船夫的鼾声就显得格外惊人。
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一个时辰,忽然船窗外就传来其他的光亮,影影绰绰的投射进来。
张凤起虽然早有准备,但为小心起见,仍是将匕首握在手里,走到窗边探看。
薛承义见来者是徐达时,就已经握紧长剑,全身戒备起来。他身后跟着的随从,也莫不如是,如临大敌。
待走近,薛承义才发现徐达竟然是单枪匹马。
“承义,这么久没见,视听敏锐得多了嘛。”徐达骑在一匹油黑发亮的骏马之上,说的是赞赏的话,神情却含着轻蔑。
薛承义敷衍道:“比不得舅父敏锐,这么容易就寻到了咱们。”
徐达似笑非笑:“还是叫我舅父?你过继在我名下已经三年了。”
薛承义并不分辨,一声“爹。”叫得干干脆脆。
徐达挑眉,笑了,忍不住道:“既然知道我是你爹,我百年之后,我的不都是你的,何必着急?”
薛承义等了三年已是极限,徐达身子一向康健,他可不愿等徐达百年。于是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