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病娇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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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完诸事,皇后踱步到偏殿,隔着镂空屏风偷看两个小姑娘用膳。
未免九公主一次性吃得太撑,每一道菜肴都只准备三口的分量,用白玉小盅盛放。两人一个装哭一个真哭,能量消耗都很大,这会儿吃得极为香甜,很快就将各色菜肴扫荡一空。唯余下一颗红烧狮子头,小球儿伸手去夹,却被虞襄一筷子戳走,放在嘴边作势要吞。
小球儿眼巴巴的看着。
虞襄将狮子头递过去。
小球儿大喜,张嘴去咬,虞襄却在她快咬住的一刻又将狮子头收回。
小球儿只咬到一团空气,上牙磕了下牙,发出清脆的嘎嘣声,然后含着眼泪,用控诉的眼神瞅着她。
虞襄绷着脸,又将筷子递过去,小球儿再次咬到一团空气。如此调戏了三回,小球儿回回都要上当。虞襄实在是撑不住了,笑趴在桌上,见她吃不着又想吃的样子实在可怜,这才将狮子头喂进她嘴里,换来一个感激的憨笑。
陪同皇后一块儿来的虞老太太尴尬不已,只得转着佛珠低头念经,来个眼不见为净。
皇后却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掩嘴轻笑起来。即已知道球儿身份,却还能如此大方自然的与她相处,不卑躬屈膝,不阿谀奉承,不伏低做小,眼中没有虚假的热情,只有对女儿真切的喜爱,能逗女儿哭,也能逗女儿笑,让她变得鲜活无比,这已经大大超出了皇后的预期。这孩子很好,球儿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玩伴,免得她性情越发孤僻。
皇后止住笑,冲虞老太太招手,往正殿行去,坐定后开门见山道,“虞老太君,你这个孙女本宫看上了,送入宫中给小九做个伴吧。”
虞老太太迟疑道,“她那腿……”
皇后摆手,“无妨,多派几个嬷嬷伺候便是。”
虞老太太思量片刻,决定将虞襄的身世和盘托出。凡事扯上皇家就简单不了,虞襄伺候的是公主,身份必定要与公主匹配,若是哪天事情败露,还不得冠上一个‘欺君之罪’?也许情况还会更糟,若是皇后娘娘起了怜悯之心,想给虞襄找个好婆家,这赐婚圣旨下来再暴露了身世,得罪的人也就更多。
现在的侯府丢了嫡女,是受害一方,届时以假充真就变成了施害者,非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虽说几个丫头婆子都已经处理干净,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往坏处想总没错。故此,虞老太太就是瞒着全天下人,也不敢欺瞒皇家。
皇后听完果然十分诧异,沉默片刻后喟叹道,“这里面竟然有如此一番波折,真是上天弄人。那真正的虞襄可找到了?”
“回娘娘,还在找寻当中。”虞老太太摇头苦笑。
这纯属后宅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也。老太太能坦诚相告,这份忠心皇后十分受用,却也不提替她找寻的事。且让永乐侯府自己解决吧。真正的虞襄是生是死,境遇如何,谁也无从得知,把这事捂严实了也好多替她铺几条后路。
自己权且当做未曾听过。
思及此处,皇后笑道,“莫急,凭易风的本事,总有一天会找到的。”敛眉思量片刻,继续道,“虞襄被你们教养的极好,德行上佳,头脑聪慧,行事大方。不做伴读也罢,三五日便送进宫来陪陪小九,她难得找到如此可心的玩伴。”
这事便算过了明路了。虞老太太舒口气的同时连忙应承下来。
虞襄是被虞品言抱出宫门的,远远就看见虞思雨低垂着脑袋站在马车旁,不知在想些什么。老太太看见她,冷哼了一声,又看见等候在一旁的靖国公府的马车,脸色越发阴沉。
“老太君,能否借步说话?”靖国公夫人迎上前赔笑。
“免了,时辰不早,各归各家吧。”老太太目不斜视的过去,亲自掀开门帘,让孙子将孙女放入车内。
“老祖宗,我来扶您。”虞思雨乖觉的凑上去。
因有外人在,老太太压下满腔怒火,搭着她胳膊登车。虞思雨略安定了几分,冲骑在马上的大哥讨好一笑,也连忙爬进去,低眉顺眼的坐在角落。
虞襄冲她咧嘴,然后掀开窗帘欣赏靖国公夫人青白变换的脸庞。常雅芙并不露面,想来是躲在车里不敢见人。车轮慢慢滚动,靖国公夫人的身影逐渐淹没在夜色中,变成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虞襄这才安生的坐下,问道,“老祖宗,大哥真要跟那个芙儿姐姐成亲吗?”
“这事儿悬着呢,小孩子家家的,莫问那么多。”老太太闭目沉吟。
这桩婚事,她是越看越不满意。靖国公府的背信弃义一直是扎在她心底的一根刺,今儿见了常雅芙,这根刺非但没拔掉,反而扎的更深。当年意欲悔婚也就罢了,今日还与外人合起伙来诓骗小姑子东西。这是什么毛病?表面上是替襄儿解围,暗地里却意欲讨好清河郡主,这两边卖乖的把戏实在是拙劣。
更糟心的是,她竟如此短视,不知什么人该亲近什么人该疏远。皇上的铡刀都悬在裕亲王头顶了,她还上赶着巴结,算来算去不过是一场空。这样看似精明实则愚蠢的孙媳妇,接进门又是一个祸害!
思及此处,老太太摇头叹息。
虞思雨小心翼翼的凑上前给她捏肩。
“不用忙活了,一边儿呆着去吧。今儿临出门前我怎么交代你的?与外人联起手来对付自家姐妹,你出息了。德行欠佳,有了皇后娘娘这句断语,我就是想给你找个好婆家也难,你且好自为之吧。”老太太面色阴沉的拂开她,看见自顾啃咬糕点的虞襄才扯开一抹笑,温声叮嘱,“入了宫,你可得乖觉着点儿,莫再捉弄九公主了。”
“哎,我晓得。”虞襄甜甜的答应,垂眸欣赏虞思雨手背忽然暴出的青筋。
☆、第二十一章
老太太回去后琢磨了好几天,终是拿不定主意,只得将孙子找来询问与靖国公府的婚事。
虞品言把玩着茶杯,态度很有些漫不经心,“老祖宗不知,孙儿当年年少冲动,曾私下里找过常雅芙,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老太太往前靠了靠,问道,“她怎么说的?”
“她说,等我当上了永乐侯再去问她。”似乎觉得这话十分有趣,虞品言低声笑了。
老太太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听见如此自私无情的话,孙子当年该是怎样的心情啊?父亲离世,母亲淡漠,更有一众叔伯明里暗里要取他性命,本该与他患难与共的未婚妻却冷眼看着他在苦海里挣扎。
能走到今天,他都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老太太觉得正有一把刀,在一下一下剜自己的心,痛不可遏。
“老祖宗,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好着呢。”虞品言放下茶杯,去拍抚祖母微微颤抖的肩膀,笑道,“如今我已是永乐侯,有些话却不想再问了。老祖宗,您看着办吧。”
“好,不出三日我便把这事办妥。”老太太点头,神情很有些不善。
哪料到翌日老靖国公便病危了,靖国公府乱成一锅粥。此时退亲颇有些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嫌疑,老太太只得按捺下来。
又过了数日,老靖国公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某天深夜终于咽了气。靖国公府处处飘起白幡,这退亲的事更不好提。
常雅芙须得守孝三年,亲事没退成,三年后孙子已经十九,放在别家重孙子都能跑能跳能喊人了,真是白耽误功夫!老太太憋了一口气硬是吐不出来,心里别提多难受,转身便给孙子物色起侍妾。
虞品言早些年被身边的丫头暗害过,后又被未婚妻摆了一道,对女人可说是深恶痛绝,老太太送来的人随便往院子里一扔,自个儿接了差事去了外地,大半个月没归家。
这日,虞襄早早就醒了,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对着铜镜贴花黄。‘虞襄’底子很好,将养数月后五官长开了些许,相貌一天更比一天娇艳,逐渐与虞襄上辈子的容貌重合。这种变化对她来说是好事,任谁照镜子的时候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也会觉得惊悚。
桃红端着早膳进来,问道,“小姐,你今日心情很好?”自从小侯爷走后,主子就没这么笑过了。
“嗯,我梦见哥哥回来了。”虞襄示意柳绿推自己过去用膳,轻快道,“今儿给你们放一天假,都回家去吧。对了,还有负责洒扫的习秋,负责浆洗的容妈,负责抬水劈柴的庞福,统统回家去吧,酉时之前赶回来就成。”
桃红一点儿也没觉得欢喜,反而忧心忡忡,“小姐,咱们都走了,谁来伺候你啊?”这些都是院子里真正干事的人,其余人在翠屏翠喜的挑唆下全撂了挑子,整日里躲得不见踪影,只到了领月钱的时候才现身。
几个月下来,他们越发肆意猖狂,就是从小姐跟前路过,也全当没看见。常常把桃红柳绿气得头顶冒烟,偏小姐从来不放在心上。
虞襄一边喝粥一边道,“你们待会儿把我推到外面就走吧,我今儿自有安排。等你们回来,这院子就清净了。”
桃红还要再劝,却被柳绿轻轻拉了一下,这才不甘不愿的答应。
用罢早膳,两人推着虞襄来到院外。
“就这儿吧,风挺大的。”虞襄脱掉大氅,笑道,“这个你们收起来,我不需要。”
此时已进入深秋,呵气的时候都能看见一缕缕白雾,不穿大氅又坐在上风口,还不得冻出病来?桃红急了,硬要给她披上。
柳绿早知道内情,将大氅叠好收入房中,又取出一个药瓶,蹲身道,“小姐,这祛风散寒丸您先吃一粒。咱们这便走啦,您悠着点儿。”
虞襄取出药丸含进嘴里,用指尖点了点她,眯眼笑道,“我教你的话可别忘了跟马嬷嬷说。”因桃红什么都写在脸上,才没将这事儿托给她去办。反倒是柳绿,心里很有些成算。
柳绿抿嘴点头,桃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个人拉拉扯扯走远了。
很快,院子里就安静下来,只余寒风拂过叶子时的沙沙声。
虞襄闭眼假寐,两刻钟后抱住双肩,大声喊道,“来人啊,我冷,给我拿件衣裳!”
四处静悄悄的,她等了片刻,又开始喊,喊得嗓子都干了也无人响应。翠屏翠喜就躲在东边的耳房内,与几个丫头婆子玩花牌,一边听她叫喊一边哈哈直笑。
“谁都不许应!让她喝西北风去!”翠屏吐出几片瓜子壳。
几个婆子连连点头。虞襄腿断了,又是个软弱可欺的,几个月下来他们早不把她当主子看,反而有种践踏侯府嫡女的痛快感。不得不说,恃强凌弱是绝大多数人无法去除的劣性根。
只有一个小丫头忧心忡忡的问,“她叫的那样大声,万一给外头听见怎么办?闹到小侯爷跟前咱们可就全完了!”
“没事没事。”翠喜不耐烦的摆手,“这儿离正院那么远,不会有人来。夫人不管她死活,老夫人现在肯定在佛堂里做早课,哪有功夫管她。没事的。她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嘴上吆五喝六,神气活现,一被咱们欺负就蔫了,绝不敢跟小侯爷告状。她怕我跟翠屏可怕得很呢!”话落沾沾自喜的笑起来。
小丫头一想也是,继续安心的打牌。
虞襄一声接一声的在外面叫,俨然气得狠了,嗓音里带着嘶吼的味道。负责给西厢房劈柴抬水的两个小童路过,连忙跑到窗边询问翠屏该咋办。
“你们玩儿去吧,不用管她。出了事有我顶着。”翠屏大包大揽的挥手。
两个小童本就惯于偷奸耍滑,活儿全推给庞福一个人干,见庞福不在,只以为他抬水去了,并不多想,奉承翠屏几句便溜得没影儿。大家伙又继续打牌,外头的叫声依然没停,这是跟她们杠上了。足过了两刻钟,虞襄的嗓音干吧的像枯枝刮过地面,却还不依不挠的往耳朵里钻,实在是恼人。
翠屏将手里的牌扔到桌上,低喊,“烦死人了!咱走,去别处找个清净地儿,让她好生叫个够!”
“哎,我把牌兜起来。”一个老婆子立马答应。
“咱们走了,要是待会儿院子里来人可咋办?”小丫头拧眉问道。
“小侯爷不在,老夫人又做早课,谁会来啊!你胆子也忒小了!我问过柳绿,她说她跟桃红去给那瘸子买全福记的米糕,很快就回来。都这个点儿了,她们应该快到了,自然会料理那瘸子,没咱什么事儿。走吧,走吧。”翠喜连声催促。
众人不再犹豫,当着虞襄的面大摇大摆朝院门行去,翠屏翠喜走到她跟前时还掏了掏耳朵,看见她铁青的面色和愤怒不甘的眼神,捂着嘴嘻嘻直笑。几个月的纵容,她们俨然已经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你们给我回来!快回来!”在虞襄的嘶喊声中,一群人渐行渐远,寒风呼啦啦刮过,吹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虞襄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弭,唇角缓缓绽开一抹恶意的微笑,呢喃道,“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签了卖身契的你们兴许已经忘了,我虞襄本质上来说可是你们的上帝呢。”
从袖中掏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的米糕,她掰开来慢慢吃着,风很大,不停拉扯她的裙摆,露在外面的皮肤冷冰冰的,逐渐失去血色。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在阴云中穿行,忽而洒下一片阳光,忽而又吝啬地收回,温度始终那样寒冷。
两只喜鹊落在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