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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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事。”他只简单给大家四个字,便略有点儿小得意地回去自己座位,举重若轻。
全班人的目光都跟着简宏成移动,陈昕儿也不例外。从小到大,陈昕儿心中崇拜过无数英雄,可从今开始,她的英雄只有一个,简宏成。
唯有宁宥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她茫然地将眼睛移向了窗外,蓝天,白云,一切的虚无。
那次简宏成率领全班男生打群架明显成为一条分割线,自此,简宏成在班里说一不二,大家对他的称呼自觉都改成“班长”,曹老师乐得忘记主持班长改选,简宏成顺理成章做了名副其实的三年班长。既然班长不改选,团支书自然也三年不变。男主外,女主内,成了固定的模式。
宁宥微笑着走进大楼,是这几天难得的好心情。熟悉的人不禁奇怪地看着她,唯有另一位副总工程师何总上来问:“这么高兴?”
“有吗?最近我焦头烂额得很。”她看看附近没人,站了下来,“何总,正要找你说件事。七月份全系统会安排工控专家去美国的进修,听说还可以携带家属,我们集团的名额给我好不好?我顺便想带儿子看看学校。”
何总忙笑道:“宁总找错人了,这事该宋总决定。”
“我可没找错,宋总肯定需要倾听一下总工的意见。何总,届时不是你还能是谁呢。我竭力拥护,而且得提前拍好何总的马屁。”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听说宁总才是第一人选。这年头不是说升官靠‘无知少女’吗,你一下占仨……”
“全占了我也不是那料,我完全没心思加入对总工这个职位的竞争。何总,怎么样,七月的进修,就一句话嘛。我反正押宝押你这儿了。我最近是真煎熬死了,你看我家里出那事,我担心儿子应付不来,影响心理健康,一心想给他换个环境。这事全拜托你了。”
“呵呵,宁总又客气了。宁总,宋总那儿,拜托你多多美言。”
“必须的!我把今年头等大事都拜托到的何总身上了,还能不尽力。”
两人这才会心一笑,一起坐电梯上楼。宁宥晓得,背后打她黑棍的敌人少了一个。她既然不争,就得清清楚楚告诉对方。可这世道要命的是人跟人的信任度极低,你越是说不争,人家越是反着听,唯有将利益绑在一条船上,对方才能放心。
但宁宥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她此后寻找各种时机,下班路上,回家之后再约出来喝茶,几乎同样的对话,她将另外两个竞争对手也化敌为友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忙碌得跟打怪白热化似的,没个休息的时候。
晚上回到家,不禁站在院子里抬头寻找自家的窗口。小区里已是万家灯火,而她家的却是全黑,意味着没有一口热汤没有一张笑脸等着她,反而需要她去撑起全家的光亮。宁宥抱着单薄的自己发了好一会儿呆,叹口气想上楼去,才想起儿子还在他奶奶家呢,还得赶紧去接回来。宁宥只得拖起疲倦的身子往外走。她想到早年妈妈一天几乎十六小时开出租车,家务事都落在她小小的肩上。从小到大,她似乎一直在超负荷地承担,承担,承担,没个终止。这是不是她的命呢?
宁恕上班时接到阿才哥的电话,约晚上一起吃饭。因此他一下班就赶紧赶去仓库区,取这两天的监控录像。来的次数多了,他越来越熟门熟路。
宁恕买通的那个师傅一看见宁恕来,就主动递来香烟,并送上换下的存储卡。两人握手寒暄了好一会儿,才一起离开。
可等宁恕走后,一个年轻男子从一条弄堂转出来,站在宁恕刚刚站的地方左看右看抬头看,没看出什么,便拍了几张照,走了。
宁恕不知,他赶着去阿才哥的饭局。
阿才哥看见宁恕很客气,紧紧握着手道:“你可总算来了。”
宁恕忙看一眼手表,“我还早到呢。”
“我心急。来,先喝茶。宁总,新力集团张立新张总这两天可能正式问我借第一笔钱。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笔的,最怕触犯到什么法律条规的,结果钱收不回来。你得给我把关。”
宁恕笑道:“阿才哥客气,我当然是知无不言的。不过现在只想到一条,利息如果超银行的四倍,万一新力想赖账,可以打官司否定合同,你会很被动。”
阿才哥一拍手道:“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来,请坐,请坐,我们边吃边谈。我是大老粗,可我现在不想拿刀子棍子上门讨债,我不做流氓。我要怎么做才不留把柄?我这儿已经有三个方案,你替我看看。”
宁恕转身时候背着阿才哥的马仔们使了个眼色。阿才哥虽然浑身上下都是粗线条,一只脑袋却灵光得搽满润滑油的万向节一样,立刻唔地一声,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屋里只留他和宁恕。
宁恕等门关上,才笑道:“阿才哥,你的方案先搁一搁,让我先说,省得我胆小,看了你的方案就不敢再张嘴。可我实在是喜欢我这几天想出来的主意,一定得向阿才哥献宝才行啊。”
“这么客气,再谦虚我要找地洞钻了,你才是大秀才啊。请坐请坐。”
宁恕却不急着坐,即使屋里才两个人,他还是附耳轻轻说出他设计的方案。阿才哥听得又惊又喜,都忘了需要装一下斯文,一拍大腿,左一句粗话,又一句粗话,表示大大的赞同。
宁恕说完,直起身看着阿才哥笑。阿才哥却还在直着眼睛回味,回味了好一会儿,才握拳道:“我操,还真一点不犯法,而且……”见宁恕将手指竖在嘴唇上,阿才哥连忙刹住车,轻轻笑道:“好手笔,大手笔,一环扣着一环啊。果然是有文化的,厉害,厉害。”
宁恕微笑道:“这种方案能想出来的很多,但如何走钢丝一样地把握时机处理好每一步的落点,并扎实地落到实处,让对方逃不脱,估计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阿才哥是我见识过的唯一一个。”
“宁总,我怎么谢你?我不傻,你这套方案是由着我的性格想的,你没少费心血。你必须对我提个要求,否则我夜里都睡不好,不能欠着兄弟的情过夜啊。”阿才哥抓着宁恕的手不放。
“让我想想,可不能便宜了阿才哥。”
两人一齐大笑。阿才哥这才放包厢外的人进来吃饭。
那天,张立新几乎是才放下简宏成的电话,便立刻布置将保姆领两条狗一齐送回简敏敏的别墅。简敏敏第一时间获得消息时还在去宾馆的车上,她不禁看一眼手表,估计距离简宏成打那个电话威胁张立新才不到半小时。如此之快,可见张立新心中之惧怕。简敏敏不得不在心中重新评估与家中老二的关系。肯为了她两条狗拿出对张立新几乎是一刀致命的对策,是不是她的血泪经历起了作用?
为了试探,简敏敏暂时不走了,留下来好好计算了一晚上,第二天问简宏成要去香港的专车,再让简宏成替她定香港的房间三天。居然,简宏成一五一十地照做,尤其香港的房间定在文华东方,而且简宏成全额替她支付了房费。简敏敏又想相信,又担心这是简宏成设下的圈套,心里更加纠结,连出去逛街购物都没兴趣,在屋里猫足三天就回家了。
两条狗与她久别重逢,亲热得缠住她不放。简敏敏也是将包一扔,坐在地上与狗又亲又抱,检查它们全身有无受伤。
保姆等了会儿,见人和狗都稍微平静了点儿,才小心地道:“张总让我等您一回家就通知他,如果您允许,他要来拜访。”
简敏敏两条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对比前儿家中遭埋伏,今天张立新连直接上门都不敢,还要她允许一下才来拜访,前倨后恭,无非因了简宏成。事实已经摆在她面前,即使她再不信任简宏成,此刻也只能吧嗒一下倒向简宏成的那一边。起码,简宏成能保护她不受伤害。
简敏敏让保姆打电话恩准张立新上门,她自己接通简宏成的。“老二啊,张立新要来找我,你说他想对我怎么样啊,会不会绑架我逼你交出对他不利的证据啊。你快派个人过来保护我。”
简宏成却道:“你的事,我问妈了。对不起,我以前对你不了解。”
“这不废话吗,这种不要脸的事我还能骗你?你说吧,张立新来了怎么办。”
“公平地说,你和张立新一起拿走的厂子是你们应得的。我以后放弃追讨,让老三也不再烦你们。等张立新来,你自己跟他谈交易吧,他现在手头紧,这个月银行贷款的利息没钱还,正到处找钱。你可是块肥肉,你自己当心。”
“等等,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呵呵,就是说,我放过他,也放过你。但你们共同拥有一块能卖钱的老厂地皮,张立新正缺钱,你要当心你们两个为那块地皮自相残杀。你要是杀不过他,尽管找我帮忙。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老妈家里给爸爸上柱香,也原谅他了吧。上一辈人观念与我们不一样,可真要说卖女儿倒还不至于,再说你也可以在心里放下,以后可以轻松一点儿做人,对你更好。”
“我搞不懂你。”简敏敏将手机扔了,不要再理神神叨叨的老二。如此好心绝非简家人的风格,因此神神叨叨背后必然掩盖着什么阴谋。但简敏敏现在没空去深想,她得休整一下严阵以待张立新的上门。两个都不是好鸟。
简敏敏坐的单人沙发背着大门,可只要稍微侧一下脸,便可看见窗外人来车往。简敏敏看着窗外繁花似锦的春色却心烦意乱,张立新要来了,可她心中没把握。即使两条狗贴在她身边拱卫,她依然心中没底。
终于等到张立新从远处步行过来,衬着娇嫩的春花与鲜亮的新叶,简敏敏看着不由自主地惊道:“老张这么老了?你看他肥肚皮像半只砀山梨,以前肩膀很挺,现在也跨下来了,走路那叫有走相吗,啧啧,要不是披着张老贵的皮撑起点儿精神气,晚上可以去广场找退休老太跳交谊舞了。”
保姆吊起脖子也往外看,“张总一直这样啊。”
“没,前几天还没,怎么看着忽然老那么多。”
保姆摇头撇嘴,“才不,前几天张总还感冒着,眼皮虚肿得像只核桃,今天看上去恢复了,还比前两天精神呢。”
“怎么会?”简敏敏疑惑地看着走近的张立新,怎么看,怎么觉得张立新身上的精气神仿佛已经走了下坡路,整个人已经暮气沉沉。似乎……很容易打击。“也是,五十多岁了。”
“已经保养得算好了。”保姆不屈不挠地坚持发表自己的反对,同时忍不住看一眼女主人显得比同龄人苍老的脸,但这个她可不敢说出来。
简敏敏这回没答,紧紧地盯着张立新消失在窗边,而门铃声响起。她这才坐端正了,拿起一本杂志悠闲地翻看。
张力军此来,虽然身体比前几天时的强,可全没了前几天的气势。他进来直接坐到一侧的长沙发上,有些焦躁地道:“想怎么样?”
“谁想怎么样谁?”简敏敏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你们姐弟想怎么对付我?”
即使简敏敏双手拉住,两只狗还是看着张力军很是躁动。简敏敏没搭理张力军,而是扬声对保姆道:“你把狗狗牵走吧,今天用不着它们镇场子了。”
张力军脸色难看,却忍住不说。
简敏敏一直拿余光瞄着张力军,见此心中窃喜,更是气壮山河起来。“老三是局外人,别把他扯进来。我和老二嘛……嘿嘿。”
张立新抱头闷声不响了会儿,也没抬头,道:“不管你们怎么对付我,我跟你通报一下公司的情况。这个月的银行贷款利息我拿不出钱还,明天是最后期限,如果明天仍旧还不出,以后问哪家银行贷款都没戏了。没贷款的话,公司只有眼看着倒闭。情况就这样了。等公司一倒,你我一起完蛋。”
“嘿,这不是老二刚电话里告诉我的吗。你公司该抓抓内奸了,老二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还真别跟我哭穷,贷款利息还不出?你把手头房子卖掉,够你还几个月。”
“我的房子都抵押贷款了。只有你名下的房子还没动。但公司如果破产,你也是股东,你逃不了。”
“你想逼我拿出钱来支援你呢,还是逼我答应你卖掉老厂那块地皮?老二说你肯定得来打我财产的主意,果然又被他料中。但我不这么想。你要是管不下去了,你退出,我们的股份换一换,你拿四十,我拿六十,公司以后我来管。公司名字也得换一下,什么新力旧力的,以后就叫敏敏集团。而且这事也由不得你,你不退出就坐牢,通过报关公司行贿海关和偷逃增值税什么的,还有其他老二没跟你说的,都够你坐牢,你坐牢公司反正只能我来管了,明摆着的,你没选择。你只能选择退得主动点儿,还是退得难看点儿。选吧,我没别的意见了。”
说完这些,简敏敏有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感:喝,不怕你走,不怕你不管,你就是把全部亲信都拉走,一个都不给我留,这么大一个厂我也接得住。有我简家老二!
张立新又是闷了会儿,抬起头严厉地道:“你别逼我,把我逼得走投无路,大家都没好处,我先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