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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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蕙儿所在那种老小区安保不严,对行人进出或许还注目观察一下,对车辆进出基本上是放任不管。简敏敏一行全都戴着墨镜,轻车熟路,直奔宁家楼下,浩浩荡荡肆无忌惮地上了楼。简敏敏走在中间,但到了宁家门口,她大马金刀地站到门镜正对面,不怕宁蕙儿看见,唯恐宁蕙儿认不出。她冷笑一下,按手让大家噤声,便用手中遮阳伞柄敲响宁家的门。
宁蕙儿中饭后无聊地睡午觉,听到敲门声,刚想应一声,忽然想到最近非常时期,必须谨言慎行。她穿上拖鞋,轻轻地走去大门,几乎落地无声,轻功一流。对着门镜一瞧,门外被墨镜遮住半边脸的中年妇女她看着熟,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是谁,可一颗心已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似乎外面女子熟得令人心悸。
在外面的简敏敏见到从门镜透出的亮光一暗,便知有人在后面窥看,她当即很配合地将轻蔑地笑着,将墨镜摘了下来,一张脸正对着门镜,瞪眼慢慢靠近,直至一只眼睛几乎贴在门镜上。
那眼睛通过门镜放大,犹如鬼怪,仿佛可以穿透防盗门铁皮门板。已经认出这是简敏敏的宁蕙儿吓得连连倒退,又感觉似乎能被简敏敏的眼睛从门镜看见她的行踪,仿佛那眼睛就此能摄了魂魄。她强提着一口真气,如木偶一样挪到靠楼梯的墙边,紧紧贴着墙壁站住,不敢喘气,更别说吱声,惊恐得脑子一片空白。
下午时分,楼道寂静,外面男男女女的声音透过墙壁传进来。
“里面有人,刚才门镜暗了一下又亮了。”
“有人怎么不开门?”
“怕呗,杀人犯一家子做贼心虚。”
“里面不开门怎么办?”
“他们总不能一辈子不出来做缩头乌龟。”
“哈哈,要不往钥匙孔里灌点儿蜡,不敢出来索性别出来了。”
“这种门别看是铁皮,男人踢几脚就踢进去了,你们要不要让我试试。”
“呵呵,他们儿子现在上班,等他们儿子回来再一网打尽。楼道里这么闷热啊,我们楼下守着去。”
宁蕙儿在屋里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捂住胸口,似乎是不让胸口的心跳声泄漏出来。她听着外面的人“嗵嗵”地踩着楼梯下去,那些人似乎脚底很是用力,传来的震动一直从楼梯延伸到墙壁,再延伸到宁蕙儿身上,震得宁蕙儿心跳加速,差点儿喘不过起来。
好不容易,那些声音远了,听不见了,宁蕙儿也一口真气泄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她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坐着发会儿呆,可她不知道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整一个多小时里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等好不容易有了力气,宁蕙儿扶着一切能扶的东西,慢慢摸进卧室,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来,软绵绵地靠在床头给儿子打电话。她仿佛盼救星一样地等着儿子将电话接起,宁蕙儿从来就爱听儿子的声音,这会儿儿子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时,更是充满了光和热,给她力量和温暖。可儿子“妈,你等等”之后便在电话那端不知跟谁说话,很急促,打算盘子一般。宁蕙儿只好耐心地等,才一会儿,她持着手机的手臂就仿佛吃不消那沉重,微微颤抖起来。不过既然已经接通了儿子,她的心稳了。
宁恕那边吩咐完事,立刻道:“妈,晚上我有应酬,不能回家吃饭。”
宁蕙儿攒足力气尽量平常地道:“嗯,知道你没时间。刚才简敏敏敲门,把我吓坏了。”
宁恕听得一惊,原本翻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来,也不再一心两用看电脑,“简敏敏?不会看错?”
“没看错。”
“除了敲门还做什么?”
“只有敲门。”
宁恕放下心来,道:“妈,你放心,她现在不敢乱来,她取保候审呢。她稍微犯点儿事就得再回去坐牢。”
宁蕙儿心里有不满缓缓升起,“他们来了好几个。”
好几个?宁恕也是心里一颤,想到那个夜晚,好几个人包围了他们的家,他正好没手机,而电话线被外面的人切断。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可今天不一样,“妈,不怕,不怕,你立刻手机打110啊,派出所就在不远,警察很快过来的。妈,遇到这种事要镇定,你其实不是怕外面的人,而是从来怕简敏敏怕惯了,一看见她就什么都吓忘了,其实不用怕,有危险找警察,手机一拨就行。”
宁蕙儿心里更是失望,道:“我当然懂,可年纪大了不中用,指望不来啦。你晚上就别回家了,那些人说等你回来一网打尽什么的,太危险了。”
宁恕听得毛骨悚然,脱口而出:“行,我晚上开个房间。妈,你千万别开门,哪儿都别去。再有人敲门,你要么打我电话,要么110。记住了?”
“记住了。”宁蕙儿没再说,挂了电话。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满手的水。她一直等儿子说出他过来看看这种话,却一直没等到,她很失望。她唯有自己替儿子解释,他忙,走不开。
宁恕并没闲着,他立刻一只电话挂给宁宥。
宁宥看着宁恕的号码,迟疑了会儿,硬是让铃声响了四遍,才接了起来,“什么事?”
宁恕道:“简敏敏带一帮人敲家里的门,家里只有妈妈在,她很害怕。你知道一下。”
“什么?”宁宥一听懵了,心里冒出许多想法,最先一条自然是简宏成答应不伤及她妈的。可宁宥很快从许多想法中捞出一条,扔给宁恕:“我知道了。你有空劝妈妈来上海住,但别指望你拉了屎我替你擦。我知道一下?让我知道一下找简宏成吧?你可真卑鄙。”
姐弟俩几乎是同时将电话挂断,宁宥生气,而宁恕的心思正好被宁宥戳中,宁宥太清楚弟弟有几根肚肠。但宁宥既然知道了家里的事,又怎能不急。然而她终究没有联络简宏成,她信任简宏成的分寸。
宁恕气呼呼地挂了姐姐的电话,坐椅子上转了几下,匆匆起身赶回家去。他在小区门口叫上一个保安,可驱车到自家楼下,没见有闲杂人等,从停在路边的几辆车子看进去也都是空车,宁恕松口气,保安的嘴巴唠叨起来,“我说没事嘛,我们有监控,没见有坏人。”
“还监控呢,上回害得我烧床单示警,警察都来了,也没见你们从监控里看到什么。你跟我上去。”
保安听了讪讪的,跟着宁恕上去,一边继续大声说话壮胆:“不会有人的,白天跟晚上不一样。你看,有人没?”
宁恕其实也心慌,但他没说话,小心地走在前面,每个转弯处看准了没人才继续上行,很快到了家门口。果然没人。但他指着地上的烟头道:“三个……四个烟头,看见没?你们每天打扫的楼梯,哪来的烟头?”
保安一看果然有四只新鲜的烟头,就不响了。主动继续上楼查看有没有人。
里面宁蕙儿听得是儿子的声音,那喜悦简直翻天了,原来儿子没有甜言蜜语,却是行动来表示对她这个做妈的爱护。她原本一直只是怕,极度的害怕,害怕得冷汗满面,可见到了儿子,人立刻轻松下来,眼泪代替了冷汗,流得满脸都是。
宁恕心疼,“妈,立刻去上海吧。我让人送你过去。”
如果是半个小时前有人劝宁蕙儿去上海,宁蕙儿可能很动摇,可能冲动之下果然去了。可这会儿儿子特意为了她赶回来,她不怕了,即使怕,可她更想更儿子在一起,尤其是她在这儿,还能帮儿子分担简家射来的火力,她走不得。“不用,你教我的话很对,不开门,他们敲急了就报警,他们总归怕警察的,我干嘛还害怕呢。我不要去上海,以后你别再跟我说啦。”
宁恕想到宁宥刚才的态度,这会儿如果真送老妈过去,少不得听宁宥奚落。既然妈妈不肯走,而且妈妈已经有了经验,懂得对付,那么他就放下了此事。
正说话着,又有敲门声响起。宁家母子都是浑身一震,宁恕走到门边看出去,见是一个穿同城快递黄汗衫,晒得黝黑的男子。他这才开门,签字收货。那快递男子也转身就走了。
宁恕掏出钥匙刮开封箱带。宁蕙儿一看就道:“家里有刀子有剪刀,拿钥匙挂干嘛。”一边说着一边进厨房拿剪刀。
宁恕却早三下两下将封箱带割开,打开一看,手中箱子差点儿滑落,里面是一只不知死了多久的老鼠。他忙将箱子合上,佯笑着对刚取了剪刀出来的妈妈道:“是给我的,呵呵。妈,以后再有快递来,我如果不在,你一定要问清楚是什么快递公司,谁寄来,寄给谁,要问得清清楚楚才能开门。如果没问清楚千万别开,宁可快递不要了。”
“知道,知道。唉,现在要你们教我了。”
“家里吃的呢?”
“都有,这你放心。你来过我就好了,你忙去,晚上别回来。”
宁恕答应着走了。他很不放心,尤其是看着妈妈苍白的脸色更不放心。可他只能走了,他必须工作,他相信自己的策略,他相信主动应战才是最好的防御。他走得一步三回头,都忘了自己眼下可能面临的来自简敏敏的袭击。他心里的压力更大。
走到楼下,他找隐蔽处忍着恶心翻看装死老鼠的盒子,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将盒子扔了,但他坚信,这一定是简家所为。看来从昨天下午简宏成找他面谈威胁后,简家新一轮的攻势发动了。
不怕!宁恕握紧拳头,全身如紧绷的弓,蓄势待发。
郑伟岗的家里。赵雅娟是冲着陆行长而来。郑伟岗并未透露他是为田景野而约赵雅娟,只在见面时他稍微介绍一下,以后就任田景野坐一边微笑观察。
等四个人在饭桌边坐下,田景野作为在座最年轻的,起身替大家倒酒。赵雅娟见郑伟岗与陆行长都对田景野很客气,以双手扶杯,她也照做。
田景野坐下后,端起酒杯向赵雅娟敬酒,“我是小辈,该我先敬酒。谢谢赵总向我们一中捐献教学楼。”
赵雅娟微笑碰杯,“噢,你是一中的?”
田景野见问先嘻嘻笑了出来,“是啊。因为真找不出什么健康活泼的理由向赵总敬酒,哈哈,只好搬出一中。”
大家听了都笑,郑伟岗笑道:“赵总是有名的才女,敬酒还真难找词儿,我一向怕她心里笑我大老粗。”
“怎么可能,你和陆行长都是收藏界的行家,我一向自愧不如的。”赵雅娟冲田景野道:“你果然是一中的,我说呢,刚才听你替陆行长解释我资金去缅甸的途径,就知道你不简单。我公司几个本地的专才都是一中的,好用,脑子灵得不得了。”
陆行长道:“小田以前是我左膀右臂,我不知道他怎么长的嗅觉,什么新政策下来,他都能顺藤摸瓜想出新的赚钱思路。啊,听说赵总刚招了一个做房地产的专才,也是一中的?我听说这事很传奇……”
“是啊是啊。”赵雅娟几乎是赶着掐走了陆行长的话头,自打阿才哥跟她透底之后,她对这个话题有些儿反感,不愿别人多说。“你说真是缘分哈,这故事就叫一枚钻戒。田总认识宁恕吗?”
“宁恕?原来这几天大家说的是他。很巧,他是我同班同学的弟弟。”田景野说到这儿就打住,一脸不予置评的样子,笑容也淡了。
赵雅娟察言观色,偏是追问:“哦,这么巧?都老相识了。过几天我请客,你们一起喝酒。”
田景野谨慎地道:“宁恕……以前很认识,他上半年刚回的时候我请了几次客介绍我的关系给他,后来就不大往来了。”田景野说完充满歉意地笑。
陆行长奇道:“还有跟你处不下去的人?”
田景野笑道:“我当初递辞职报告你也差点儿翻脸杀了我。我又不是百搭胶。”
“哈哈,陆行长,你也有暴躁的时候,说说,怎么回事。”赵雅娟没继续冒昧问下去,但田景野的三言两语在她心中生了根。
等饭吃完,田景野喝了点儿酒只能坐陆行长的车子回城,陆行长才问:“那个宁恕,能让你介绍你的关系给他,原本交情不浅啊。我该不该记住这个名字?”
田景野道:“有必要记住。”
陆行长了解田景野为人,不用多问,也懒得多问,记住就行了。
赵雅娟坐在车上,闷闷地想了会儿,让司机停住,她特意跳下车去给儿子打电话,都不怕外面有多热。
“唯中啊,你还是乱插手。又打宁恕的电话了?又是问东问西?人家客气,你怎么可以管不住自己?万一人家起疑,做事给你留一手,你不是吃亏死?我跟你说啊,宁恕才刚进公司,最多疑的时候,你别给我捣乱了。”
赵唯中酸溜溜地道:“妈,到底谁是你儿子。”
“废话,你多大了?”
“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大家都在风言风语,说你给他的权限太大。你知道还有不怀好意的人怎么说吗?”
“嗨,你难道也跟着怀疑你老娘?听着,既然你都疑神疑鬼成这样,我也不能瞒你了。今天老郑,郑伟岗,也这么说,市里分管规划的那个手指太长,迟早出事,我们申请容积率的话,可能现在不是好时候,还是等换届后再议。但我们那块地不能再拖,每天的银行成本我背不起。你说,要加快审批,宁恕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