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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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家教最要紧。我儿子现在请着一个不错的家教,可平时带他起居的是保姆,我又没时间。”
“这事不是爸爸就是妈妈,总得有个人挤出时间来主抓。指望保姆就像指望彩票中奖一样小概率。再说,保姆再负责,见识总归有限。”宁宥拎几个要点后就打住了,省得简宏成大蛇随杆子上,希望她去管教小地瓜。“宁恕那儿……”
简宏成笑道:“我郁闷了两个小时,还是向你承认吧,我这回见宁恕是适得其反。我本来想得好好的,见面跟他谈判,让他知道他已经对我造成多少伤害,让他心理平衡,然后问他还想做什么,摆开来大家不妨谈个价。可是……呵呵,见到他我心里一憎恨,嘴上就反着走了。然后就没法谈下去,只好侧面威胁两句结束。他肯定是以为我乱了阵脚,以为他现在的处境非常有利,这下会更放手大胆。”
宁宥疑惑地问:“我怎么听着像是你给宁恕下套路啊?”
简宏成道:“怎么你也这么说,田景野也说我存心是去撩拨宁恕。我哪有这么奸,我这回是真心想给宁恕最后一次机会,我高兴,我乐意,田景野又不是不知道。我好冤。”
田景野在一边对着免提的手机冷冷地道:“别装小白兔了,你这人初衷是你高兴你乐意,等一见面,切,天性知道吗,藏都藏不住,就是奸。都不是外人,谁不知道你。”
简宏成被说得只能无奈地笑,“都真给面子,硬生生把我搞砸的一件事说成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哈哈。”
宁宥则是真无奈,假笑都笑不出来的那种无奈,“我下礼拜就出国,暑假结束才回。宁恕那儿我管不了,田景野,我只担心我妈。我把你手机号写给我妈,行吗?”
“行。”田景野回答得很干脆。
“太谢谢了。我这边已经腾出一套房子想让我妈过来避避,可她要守着宁恕,连房门钥匙都不肯收,好像收了就是变节。我打算出发前一天傍晚将房门钥匙和生活备忘交给快递公司。听说快递公司四点收件结束,此后收的件得拖到第二天才能发,要隔天才到我妈那儿,那时候我已经飞到美国,她反正无法退件就只能拿着了。唉,你知道一下,到时候送来上海也是一条路。”
田景野听到一半,看向简宏成,见简宏成也是瘪着嘴看他,两人都一脸无可奈何。尤其简宏成更是感同身受,他也在耐心等着宁恕发作呢,全都让宁恕拖下水。田景野等宁宥说完,道:“一人尿床,全家不宁。宁恕到底要什么?说出来,简宏成一定愿意折算成钞票收买他。”
简宏成道:“刚开始时候我要是放低姿态提出割地赔款,可能宁恕还能接受。可那时候我不愿意。现在宁恕吃了我们那么多苦头后,你再跟他提谈判,他会暴跳如雷告诉你他是男人,是男人就不会退。屁男人。”
宁宥问简宏成:“那你还找他干嘛。”
田景野看看尴尬的简宏成,帮忙回答:“贱兮兮嚒。”
宁宥只好啐了一声结束通话。
这边田景野问简宏成:“你们两个是不是约好的?一个出国造成联络困难,一个国内放手开杀?”、
简宏成道:“没约。但我估计她是心照不宣。”
田景野追问:“你等会儿与阿才哥约的宵夜,主题是不是宁恕?”
简宏成点头。
田景野道:“要死了,他出手,宁恕还有命在?到底是宁宥弟弟,宁恕真被你们搞得只剩半条命,你不怕宁宥恨你?”
简宏成叹息,闭上眼睛思索了好一会儿,睁眼肯定地道:“宁宥不会恨我。”
田景野看着简宏成,没说。他看得到简宏成眼里深深的忧虑。他不信简宏成会怕宁恕,他心里深知,简宏成怎能不顾虑宁宥的感受,简直是提心吊胆。
郝家父母今夜是儿子郝青林出事以来第一次展露笑容,因为宁宥又一次主动打电话告诉他们,孙儿郝聿怀“失踪”是去法院门口探路。他们从中咂出许多味道来:即使郝青林犯下再多混事,他儿子郝聿怀依然爱这个爸爸,他们一边替儿子放心,一边为孙儿的美好品德高兴。他们也欣慰宁宥肯把这件美事跟他们分享,这是若非宁宥打电话来,郝聿怀肯定不会跟他们主动说,这说明宁宥也不反对郝聿怀亲近他爸郝青林,而之前老两口早就做好最坏打算,从此孙儿是路人,他们于理有亏,自然是不便强求。现在孙儿的行动无疑让他们有捡到宝的感觉。
老两口吃完饭破天荒没出去散步,立刻戴上老花镜钻书房里写卡片,打算明天再热也要跑去把这个消息带给儿子郝青林,给郝青林打气鼓劲,别在牢里自暴自弃。
郝母字体纤细,由她动笔,在一张卡片上可以写下更多字句。老两口先裁一张与卡片同等大小的普通白纸,字斟句酌地在有限版面上写下最多的内容,然后才誊写到卡片上。小小一张卡片,两人整整写了一夜。郝母写完,时钟正好报夜晚十一点。
郝父拿起卡片,吹干卡片上的墨迹。郝母笑眯眯地揉着紧张到僵硬的手,道:“明天你去看守所,后天我们一起去法院替灰灰记时间。别让灰灰去啦,那儿进进出出的运囚车里又不都是青林那样的人,恐怕还有杀人越货的呢,别让那些人看见灰灰,不好。”
郝父听了觉得大有道理:“哎呀,这是大事情,光是想想那些人凶狠的眼睛,关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出来走一圈,他们还能不贪婪地盯着路人看啊。立刻跟宥宥说。”可一说到跟宁宥说,郝父的声音小了下去。他总觉得亏欠宁宥,没大事就没脸打宁宥电话。
于是两人又凑一起,辛辛苦苦给宁宥发去一条短信。躲在短信后面,不用直接接触,两人才有点儿胆量。
陈昕儿每天骑车上下班,公司路途遥远,花在路上的时间足有两个小时。她现在刚开始工作,没钱买电动车,只好每天一身臭汗地骑车打来回。工作又忙,每天几乎没有喘息的时候,回到家里等洗完澡吃晚饭,就只剩下爬上床躺下的力气了。她近年来都还没这么操劳过。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被手机叫醒。她的手机如今几乎可以一天不响,没人理她。工作也只有上班那阵子重要,但领导随时可以在小办公室里找到她,不用打她手机。下班后便啥事都没,她现在都忘了晚上睡觉时将手机调成静音。
本来睡觉被吵醒就心里狂跳,等看清屏幕显示是来自上海的号码,陈昕儿更是心跳得都能窜出胸膛。简宏成?这是简宏成的新电话?她赶紧接通电话,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眼神充满希望。
电话里却传来一个小孩子压着嗓门儿问:“你是陈昕儿吗?”
陈昕儿一听愣了,“小地瓜?你是小地瓜?小地瓜,我是妈妈啊。”
“真的是妈妈吗?你的声音为什么毛毛的?”
陈昕儿忙捂住话筒狂咳两声清嗓子,都不管嗓子好了没,急着赶紧跟儿子说话:“小地瓜,这下听出妈妈的声音了吗?”
这回小地瓜听清楚了,毫不犹豫地,一声“妈妈”之后,他对着电话放声大哭,无限委屈。
陈昕儿听得泪如泉涌,她大声喊着小地瓜,心疼得坐不住,跳下床来。可都没等她双脚落地,那边一阵噪杂之后,电话断了。陈昕儿就跟心被揪走了一样,可无论如何,与儿子失去联络那么多天后,她终于知道了小地瓜的电话号码,她怎么可能放弃,毫不犹豫回拨过去。
一个女声接了电话后立刻客气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这几天总趁我不注意往外面乱拨电话,对不起,打搅你了。”
“我是小地瓜妈妈,请你让小地瓜接听。”陈昕儿分明听见电话里传来儿子嚎啕大哭声。
那边的女子显然是惊了,“啊”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陈昕儿哭得肝肠寸断,泪眼中,她仿佛看到小地瓜趁保姆休息,摸黑偷偷翻下床,小小人儿一次又一次地凭记忆试拨妈妈的号码,一次又一次地出错而失望,还一次又一次地被保姆阻拦。终于,今天打对妈妈的号码。终于找到妈妈的小地瓜被生生地从电话旁边抱走,他该多伤心啊,他会哭一夜吗?想着电话里最后传来的小地瓜的哭声,陈昕儿再也睡不着,眼泪将枕头打得透湿。可是,她除了哭,无能为力,连去一趟上海找小地瓜的路费都没有。
然而小地瓜撕心裂肺的哭声催着陈昕儿,她无法忍耐,熟练地拿起手机径直找到宁宥的号码,可是才刚按下链接她就慌乱地挂断,她想到她的手机本身就是深圳的号码,再拨打上海的号,异地了再异地,一分钟就是好多钱,她现在没钱充值。可她不能坐以待毙,她思来想去决定发短信,群发给宁宥和田景野:小地瓜刚才打我手机,他哭得好惨,求你们救救小地瓜。
宁宥正洗漱准备睡觉,郝聿怀忽然冲起来敲洗手间门,“妈妈,你同学那个陈阿姨打你电话,响了一下就停了。你要不要打给她?”
宁宥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叫唤……啊,又偷拿我手机打游戏。这么晚了,睡觉去。”
郝聿怀明目张胆地笑,“嘻嘻,我的手机内存不够啊……陈阿姨又发来一条短信,她说小地瓜刚才打我手机,他哭得好惨,求求你们救救小地瓜。她的小地瓜怎么了?”
宁宥想了想,冷静地道:“她大概又喝多了。”
郝聿怀“噢”了一声,又龟毛地问:“可会不会上两回又是跳楼又是发酒疯是喝多了,这回反而是真的狼来了呢?”
“呃,你说得对。”宁宥心说她要是再不行动就会在儿子眼里变成麻木的成年人,只好赶紧抹一脸化妆水,拍着脸走出洗手间,给简宏成打电话。
简宏成与田景野正吃宵夜,由阿才哥请客。阿才哥这回选的环境很清雅,主客位置也不明显,大家都是闲散地坐,吃一点儿精致的广式点心,泡几色好茶品尝,与请宁恕的那次截然不同。
田景野收到陈昕儿的短信就给一皱眉头有点儿厌恶地直接递给简宏成自己处理。简宏成看到短信也是一样表情,但他立刻打电话给上海的家里。想不到座机没人接听。这下简宏成的脸色变了,他赶紧翻找保姆的手机号,他大老爷惯了,自己找号有点儿慢,于是被宁宥的电话给钻了空挡。
简宏成破天荒地不等宁宥说话,抢着道:“你等等,我回头打给你。好像小地瓜那儿有麻烦。”
宁宥忙道:“我说的也是这事,陈昕儿发短信给我求救。你知道了就好,我没别的事。”然后宁宥转头就向儿子交待:“小地瓜的爸爸去处理了,我们不用担心。”郝聿怀这才点头走开。
简宏成一边翻通信录,一边跟田景野道:“陈昕儿又是你们两个一起骚扰。”总算翻到保姆的手机号,连忙拨通。
田景野看着嗯嗯啊啊接电话的简宏成脸皮皱成一团。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说什么都不敢手贱去打陈昕儿的电话,只好等着简宏成打完电话再问。
简宏成却在束手无策,电话那头是儿子的哭声在持续不断,看样子没有中断可能,他让小地瓜接电话,可是小地瓜这会儿完全不讲道理,对着电话喊一声“我要妈妈”,就摔了手机,这下子连唯一的通话方式都断了。
简宏成扭头苦着脸对田景野道:“小地瓜模模糊糊记得陈昕儿的手机号,一直背着保姆偷偷试拨,今天终于让他拨对了,现在哭个没完要妈妈,撕心裂肺的,我都不忍心听。有什么办法?我真担心他这么哭下去会挨保姆的揍。”
简宏成同时拨通了宁宥的手机,让宁宥也听见。
田景野一脸为难,“你同事里面有没有已婚又稳重的女同事?”田景野一边说,一边想抢简宏成的电话。
简宏成没放电话,“你干嘛,我打电话呢,问问宁宥,她有经验。”
田景野道:“我呸,你这不是大半夜赶宁宥出门去管你的小地瓜吗?”
宁宥一听只得又锁上主卧的门,钻进主卫密不透风地接听电话,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只得硬着头皮道:“短我个地址,我过去。”
简宏成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忙道:“不用不用,我让同事去。”
宁宥叹道:“这种事就别客气啦。还记得下午我说我儿子失踪吗,他怕我生气瞒着我偷偷去法院门口观察运囚车进出规律,他人小上不了法庭,只好算准时间,希望他爸开庭那天进出法院大门那一瞬间能见上一面。父子连心,他爸犯再多错,总归是他爸。你家小地瓜也是,这会儿啊,小地瓜心里什么都抵不过对妈妈的渴求,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了。我这就去,快把地址发过来。”
田景野横简宏成一眼。
简宏成却长舒一口气,“你去当然我最放心。你收拾换衣服,我立刻让司机当你门口。司机没到你别出门。”
“扯。我走了。”宁宥断了通话,走出主卧敲儿子的门,“灰灰,起床换衣服,给妈妈做保镖,去帮陈阿姨的儿子。”
“根本不用换,我还没上床呢。”郝聿怀蹦了出来,立刻麻利地换鞋子。
宁宥将手机交给儿子,“等下有短信过来,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