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塞拉利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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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直担心,一定不能交出武器,这伙黑人少年明显是满手血腥的娃娃兵。革命联合阵线的领导者桑科借鉴他的老朋友利比里亚的□者泰勒建立娃娃兵的经验,从农村掠走数万的7岁到16岁的少年儿童以填补兵力。为彻底断绝这些孩子的回家之路,桑科发明了一种惨无人道的方法,他命令手下干将用枪逼着这些十几岁的孩子强|奸他们的妈妈、姐妹,然后再逼他们把自己的亲人亲手打死,割开这些孩子的太阳穴塞进可卡因,然后将这些孩子拖进丛林,他们要想活下去,就只能认贼做父听桑科指挥。
这些靠毒品长大的娃娃兵心性狠毒,杀人绝不眨眼,稚嫩的面孔,却流露着仇恨的目光;瘦小的肩膀,却挂着沉甸甸的长枪;手无缚鸡之力,却将子弹射进一个个躯体……
娃娃兵极廉价,只需花一点毒品或者酒钱就能让他们满足,而且他们好调|教,很容易把他们培养成一个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另外他们具有成年士兵无可比拟的服从性,因此许多武装力量都拥有数目不等的娃娃兵。
大概受到敌人的威胁,罗福还是让他的部下把武器交了出来,康托比收走武器后,猛地出拳砸向罗福的下颌,很快把他打倒了,此刻在车上的英国军人因为没有武器也只能束手就擒。
巡逻车上还有一名塞拉利昂的向导,被康托比发现后遭到一顿残酷的暴打。
几分钟内所有的英国士兵包括那名塞拉利昂向导均被西边男孩带走,空旷的丛林红色沙石的路面只剩下三辆路虎巡逻车。
乔治从草丛里冲了出去,巡逻车上没留下任何一件武器。
“诺,你先去马西亚卡。”
“怎么你要去救他们?别开玩笑了,他们可都有AK47,一梭子弹就能把你打成马蜂窝。我看联合国很快会发现他们被抓,会想法营救他们的。”
“不能等到联合国来救他们,西边男孩手段狠毒不下于联阵,时间越长他们就越危险。”
“别傻行不行,你拿什么救他们。”我忍不住泼他冷水。
乔治转过头,按住我的肩郑重的语气道:“他们是我的同伴,我必须去救他们。”
“同伴?”我念着这两个字,看见乔治眉宇间纠结的焦急和担忧,恍然大悟道:“你也是英国军人?你认识他们?”
他点头,没有说话。
我释然了,怪不得总感觉乔治有种凌厉和利落的气质,原来只有军营才能锻炼出来。“你现在也不能去救他们,大白天的很容易让西边男孩发现,所以现在我们先去马西亚卡说不定会有帮助。而且你的同伴现在也不会有危险,西边男孩应该会利用他们要胁联合国。”
乔治想了半天,决定先依照我的看法去马西亚卡,等夜深的时候再来丛林打探西边男孩的据点。
路上我向乔治询问关于西边男孩这个武装组织,才知道西边男孩是一个规模小、手段残忍的反叛组织,成员来自塞拉利昂以前的军队。他们仍宣称效忠于1997年至1998年期间统治塞拉利昂的发动政变上台的科罗马,并与现政府闹翻了脸。西边男孩原是亲政府联盟中的一派,但由于被认为挑起内讧并制造多起暴力事件而脱离亲政府联盟。据估计现有成员2000到3000人,与政府军不断发生冲突。
我们继续向前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到达马西亚卡一个叫敖古鲁的小镇,这个小镇的房屋比较密集,应该算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小集镇,可是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沿着沙石小路往前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发现一个小酒馆,酒馆的门关着,我上前敲门居然屋里有人。
“你们有什么事。”开门的老年黑人打量我和乔治。
“来酒馆当然是吃饭。”我笑着。
那老年黑人又打量我们半天才让我们进去,这是家私人开设的小酒馆,家里只有这老年黑人和他的老婆,我们坐下后他便让老婆去准备啤酒和菜肴。
我们等了许久上才菜,只有烧土豆。这老黑人讲连年战乱,酒馆早已经无法开设下去,家里已经没有钱去买食物,只有地里种的土豆糊口。
“这镇子看着挺大的,怎么没什么人啊。”我嚼着土豆,这些土豆由于放得太久已经有些青色,煮得又太烂,味同嚼泥。
“我们镇本来人挺多的,因为打仗有大部分人逃到利比里亚,前不久我们这里发生了霍乱死了不少人,大家害怕又走了许多人,剩下我们这些老的病的小的走不了。”
“镇上没医院吗?”我不禁动容,霍乱可是个传染性极强的疾病,而且发病急骤能在短时间内导致腹泻脱水甚至死亡。
“以前有个小医院,打仗后人都逃光了,就算有医院我们穷人家也没有钱去看病,结果只能是等死。”
我默默吃着土豆,抹着棕榈油的土豆腥得厉害,我直想呕吐,但是我还忍耐住想吐的欲望。在塞拉利昂棕榈油就和中国的色拉油一样,被认为是美味的食物。
乔治心不在焉地吃着土豆,我估计他在思考夜里从西边男孩据点营救英军。
忽然没有食欲,我放下勺子站起身,对站在一旁的老黑人道:“我是医生,你带我去镇上看看病人,也许我能救他们。”
“是吗?”从那老黑人原来绝望的眼神里放出一些光芒,干枯的手在瞬间抓住我的手臂,我看着那双握住我手臂的手,那种感觉就像有根枯树枝在挠着肌肤,那双手瘦得完全没有肉,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在包裹着。如果不注意看,我完全会把它当成一截树桩。“你是医生,你能救我们?”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握在我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加重。
我慎重地点头,迎视他欣喜的目光,握着他的手重重地一握。“我是医生,我能救你们。”
“太好了。阿格特,我现在带医生去亚鲁斯家看看。”那黑人冲他老婆喊道。
“去吧,马瑞安。”
我和乔治跟着马瑞安出门,沿着马路走了七八分钟,然后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在巷子的尽头有一间茅草棚搭建的房屋,马瑞安带着我们走了进去。
茅草棚里只有一间房,东边摆放着厨房的用具,西边则是卧室,没有床,一个颜容枯槁的独臂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堆上。路上马瑞安告诉我,这个亚鲁斯是他的侄儿,98年时卡巴总统因为提出“未来掌握在你们手中”的口号,结果革命联合阵线就残忍地对手无寸铁的平民采取报复,将他们的手臂砍断,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也难逃断臂之恶运。
革命联合阵线不但将亚鲁斯的左臂砍断,而且还杀死了他的父母和妻儿,现在他又感染了霍乱就快要死了。
马瑞安走到草堆前呼唤亚鲁斯的名字,许久他才睁开眼瞧着我们。我借着从窗子里透过来的亮光仔细观察亚鲁斯,他的面容十分消瘦,眼窝深陷如洞,干裂的嘴唇在渗血。我抓起他的手摸着皮肤,皱巴巴,干瘪,没有弹性,四肢冰凉。又摸了脉搏,十分微弱。
“带我看看他的排的大小便。”
马瑞安领着我走到屋后,后面放着一个破石桶,我刚走近便闻到一阵令人欲呕的腥臭。眼睛迅速往石桶里瞅了一眼,完全不是成形的粪便,淘米水的颜色,足有半桶。
“亚鲁斯,外面的桶里都是你今天排的粪便吗。”我走回草堆前。
亚鲁斯瞧着我面有迟疑,马瑞安马上道:“这位是中国来的医生,她是来帮我们的。”
这样亚鲁斯才点头。
我分析亚鲁斯得病已久,因为剧烈腹泻导致身体极度虚脱。我掀起盖在亚鲁斯的破旧的上衣,他腹部肌肤轻微地挛缩,甚至腿部也在抽搐。
“肚子痛吗?”
他又点点头。
“医生,能治好亚鲁斯吗?”马瑞安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问。
我点点头,道:“有食盐吗?”
“有。你要炒菜?”马瑞安不解地看着我。
“治霍乱。马瑞安,你将一把食盐放在刀口上烧红,然后用烧开的滚水兑生冷水各一半喂给亚鲁斯服用。”我镇定地道。
“这样能治霍乱?”乔治不相信。
“能缓解霍乱带来的腹痛,治疗霍乱还需要两味药,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马瑞安,现在你先照着我说的做。”
马瑞安半信半疑地走了,四十多分钟后才匆匆赶来,我让他把烧过的食盐就着阴阳水喂给亚鲁斯服下,果然没过多久亚鲁斯便觉得腹痛减轻,他撑着要起来感谢被我按下了。
“马瑞安,镇上还有多少得霍乱的病人,你最好让镇上的人把他们全部安置在一处宽敞的屋子,我可以对他们进行集体治疗。”
此时马瑞安已经对我深信不疑,他马上去找了镇政府的马楚主席,很快全镇患霍乱的病人被集中安置在教堂里。我站在教堂里随意目测了一下人数,估计有四五十人之多,我依旧让马瑞安去准备食盐和阴阳水喂给病人服下。
霍乱虽是烈性传染病,但只要是送医及时便都能得到救治,在目前缺少有效西药的情况下我只能依靠祖国最博大精深的国粹——中医学。
“各位,目前我只是暂时帮这些病人止痛,但要彻底治愈霍乱我需要两种药,一种是阴干的桔子皮,这个各位应该不会陌生,如果哪家有请赶快将它拿出来。第二种药叫做藿香,这是治疗霍乱最重要的药,藿香原产中国,因此我不知道能否在马西亚卡找到它。现在我将藿香的形状画出来,大家拿着它到附近马路山坡丛林里去找,说不定能够找到它。”
藿香叶和陈皮是最简单治疗霍乱的中医方,我此时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中医的出现,因为几乎只有中国才生长着这些许许多多可以救命的植物。
父亲谢谢你!我在心里默默感激父亲,如果他不是一位中医,否则现在我只能束手无策。
命悬一线的夜
黄昏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直到夜里九点逐渐停止,乔治已经迫不及待去丛林里寻找西边男孩的据点,我担心这家伙太冲动会单枪匹马和西边男孩交战,便强烈要求和他一起去丛林。
刚下过雨的路满是泥浆,自行车的车轮沾着粘稠厚重的泥沙使前进非常困难。丛林里寂静无声,清亮的月光洒下来,脚下的路显得特别的漫长。
“乔治,你是退役军人吗?怎么想到来塞拉利昂,不会真的是到科诺收钻石吧。”
我感觉到前面的自行车有几秒的停滞,乔治的身形微微地一动,他回过头瞧了我一眼,月光映着他的眼眸,那两点蓝色变得有些沉溺的幽深。
“其实,诺,我还没有退役,我和罗福都是5月来塞拉利昂的伞兵,他是英国爱尔兰皇家军团第一营,我是第二营。一个月前我们和革命联合阵线的交战中,我被围困在丛林中,他们以为我已经丧生。本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回到英国,但是……”
乔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一个军人的职责无法让乔治放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乔治从塞拉利昂和英国之间往返多次,他没有离开,他依然留在弗里敦,因为他知道他是一个军人。
“你想家吗?想你的父母?”
他答应着,我笑笑又道:“还想你老婆吧?”
“我还没结婚。”提到老婆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我打趣他,“那有女朋友吧。”
“嗯。是未婚妻。”
他的声音特别的小,但我还是听清了,虽然看不见乔治的脸,我想他肯定脸红了。有家有父母有未婚妻,乔治如何不想回英国去。那也一定是个很温暖幸福的家,一对很和蔼善良的父母,一位很美丽温柔的未婚妻。
“乔治,等救出你的同伴后你赶紧回英国,反正他们也以为你死了。塞拉利昂这么危险,你何必留在这里呢。”
“那你呢?是为什么来塞拉利昂?还坚持去科诺?”他停下自行车,眼睛定定地瞧着我。
“我……”我笑了笑,道:“我只是漫无目的的旅行,从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到全世界最贫穷的国家,再到最危险的地方。”
“不能理解。你不想你的父母吗?”他按住我的自行车头。
我缩了缩脖子,道:“我父母在两年前的空难中双双死亡,后来我将家里的房子给卖了,然后辞职背着包全世界旅行。”
“那你丈夫呢?或者男朋友。”
“还没男人喜欢我呢。”我推开他的手,脚踩在自行车的轮子向前行驶。
明月隐没在厚重的云层里,丛林里漆黑一片,棕榈树伸开的枝叶仿佛一只只巨手迎面而来。
我们骑着车赶到白天西边男孩抓走英国军人的地方,乔治蹲在地上仔细研究车辙的痕迹,由于一场雨淋湿了路面,车辙的痕迹已经不明显。我举着从马瑞安家借来的煤油灯,努力判断汽车行驶的方向。
就这样我们凭着路面留下的些微的痕迹,骑骑停停,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发现西边男孩所驻扎的营地。那营地并不大,用院墙围着,有两所像厂房的白色房子,两所房子隔着一百多米远。在房子的周围,七八个西边男孩拿着AK47把守。
我和乔治不敢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