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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布拉热洛纳子爵-第15部分

小说: 布拉热洛纳子爵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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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贵夫人确突在四轮马车里:一位虽有点瘦但异常美丽;另一位少了点自然赋予的美,但活泼、妩媚,额上细微的皱纹显出她是一位意志坚强的人。尤其是她那双机灵敏锐的会说话的眼睛,比谈情说爱时的甜言蜜语更加动人。
达尔大尼央很有把握地和这位夫人说起话来,虽然我们已经说过,另一位贵夫人也许更漂亮些。
“两位夫人,”他说,“我是火枪队队官,有一位骑士在前面路上等候你们,他希望向你们表示敬意。”
话音刚落,他惊奇地注意到这些话所产生的效果,那位黑眼睛贵夫人高兴地叫了一声,俯身车外,看着骑马跑来的骑上,同时伸出胳膊,大声喊道:
“啊,我亲爱的陛下!”
眼泪立刻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车夫勒住马,侍女们困窘地从四轮马车的深处站了起来,第二位贵夫人摆出尊敬的姿态,接着又微微一笑。这是一个嫉妒的女人所能表示的最最挖苦的嘲笑。
“玛丽!亲爱的玛丽!”国王大声喊着,同时双手握住了黑眼睛夫人的一只手。
他亲自打开沉重的车门,热情地把她扶出车外,在落地之前,她完全跌倒在他的怀抱里。
队官站在马车的另一边,他在看,在听,却不让人看出来。
国王向德·芒西尼小姐伸出胳膊,并示意马车夫和跟班继续走他们的路。
这时差不多六点钟,路上空气清新宜人;大树上的树叶还被金黄色的茸毛扭结着,颤动的枝丫上悬满了一串串水钻般的晨露;树篱下青草长得十分茂盛,前几天飞同来的燕子在天空和河面之间划着优美的曲线,在这鸟语花香的季节,从树林里送来一阵芬芳的微风沿着这条大路吹来,吹皱了平静的河面;白天的美景,植物的芳香。从地面向天空的向往使两个情人陶醉了.他们肩并肩,依偎着,眼睛对着眼睛,手握着手地走着。他们被一个共同的希望牵制着,谁也不敢讲话,他们有多少事情要相互倾吐啊!
队官看到被人抛弃的马在随意溜达,使德·芒西尼小姐感到不安,便趁此机会走过去把马拉住,牵着两匹马,同时他没有遗漏两个情人的一言一行。
还是德·芒西尼小姐先开了口:
“啊!我亲爱的陛下,那么您没有丢掉我?”
“没有,”国王回答,“您看得很清楚嘛,玛丽。”
“可大家都对我这么说,我们分开,您就不会再想我啦!”
“亲爱的玛丽,难道您到今天才发现,我们被那些一心想欺骗我们的人包围住了吗?”
“可是,陛下,这次旅行,这次与西班牙的联姻呢?人家要您结婚!”
路易垂下了头。
此时,在太阳下,队官可以看到玛丽·德·芒西尼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象出鞘的匕首一样在闪闪发光。
“为我们的爱情您什么也没做吗?”一阵静默后,年轻的姑娘问。
“啊!小姐,您怎么可以这样认为!我跪在我母亲面前,我请求,我哀告,我说我的全部幸福都在您身上,我威胁……”
“怎幺样呢?”玛丽急切地问。
“怎么样!太后写信给罗马教廷,他们回答她,我们之间的婚姻不会有任何价值,并将被圣父拆散。总之,看到我们已没有希望,我才请求至少也要让我和西班牙公主的联姻延期。”
“这也没阻止您动身上她那儿去。”
“有什么办法呢?对于我的请求,我的哀告,我的眼泪,他们都以国家为重的理由来回答我。”
“结果呢?”
“结果!当这么多人联合起来反对我时,小姐,您说还有什么办法?”
这回轮到玛丽低下了头。
“那么,我将不得不对您说,我们永别了,”她说,“您知道他们要流放我,葬送我;您知道他们不会罢休,您知道他们同样要我结婚!”
路易脸色苍向,把一只手放在胸口。
“如果只关系到我的生命就好了,因为我也是受不了折磨才退让的,可是我认为这关系到您的生命,我亲爱的陛下,因此我就为了保持您的幸福而作了斗争。”
“噢!是的,我的幸福,我的一切!”国王喃喃地说,也许不是因为激动,而是为了讨好。
“红衣主教会让步的,”玛丽说,“只要您去对他说,只要您坚持。红衣主教会把法国国王称作‘我的侄女婿!’您明白吗,陛下!为了这他什么都干得出,即使要打仗也不在乎,这样的话,红衣主教肯定可以单独进行统治了,他有两个借口:他教育了国王,又把他的侄女嫁给了国王。红衣主教会打败所有的人,排除所有的障碍。噢!陛下,陛下,我向您担保。我,我是一个女人,对任何有关爱情的事我都看得根清楚。”
这些话在国王身上产生了奇特的影响。可以说这番话没有激起他的热情,反而使他冷静下来。他放慢步子,急促地说:
“您要我怎么办,小姐!一切都失败了。”
“除了您的意志,是吗,我亲爱的陛下?”
“唉!”国王红着脸说,“难道我有意志吗?”
“噢!”芒西尼被这话伤着了,痛苦地脱口叫了一声。
“国王的意志只能服从于政治,服从于国家利益。”
“噢,原来您没有爱情!”玛丽大声说,“如果您爱我,陛下,您应该有意志。”
说完玛丽抬起眼睛看着她的情人.她看到他的脸色比一个将永远离开故土的流放者还要苍白、忧郁。
“责备我吧,”国王喃喃地说,“决不要对我说您不爱我。”
年轻的国王以深沉而真挚的感情说了这句话后,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陛下,”玛丽鼓起最后的力量继续说,“我不能想象明天,后天,我再也看不到您啦;我不能想象我将远离巴黎结束我悲惨的日子。我也不能想象一个老头、一个陌生人的嘴将吻这只您握着的手,不,事实上,只要一想到这些,我亲爱的陛下,我就心如死灰。”
玛丽·德·芒西尼真的泪如雨下。
国王受到感动,把手帕捂住嘴,才忍住了一声啜泣。
“您瞧,”她说,“马车全停了,我姐姐在等我,是最后的时刻了:您要作的决定关系到一个人的一生。噢!陛下,您真的愿意我失去您吗?路易,您真愿意那个您曾对她说过‘我爱您’的女人属于别人而不属于她的国王,她的主人,她的情人吗?噢!振作起来!路易!一句话,只要一句话!说吧:我愿意!我的生命已和您联结在一起,我的心永远属于您。”
国王什么也没回答。
玛丽看着他,就象愤怒和轻蔑的狄朵在天堂里看着埃纳一样。①
“那么永别了,”她说,“永别了生命,永别了爱情,永别了苍天!”
她跨出一步想离开,国王挡住她,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唇上,失望战胜了他内心做出的决定,他让悔恨的热泪落在这只美丽的手上,玛丽浑身颤抖,好象这泪水真的使她激动万分。
她看着国王湿润的眼睛,苍白的额头,痉挛的嘴唇,于是她用难以形容的声调大声说:
“噢!陛下,您是国王,您哭了,那我走!”
国王的回答只是把他的脸藏在他的手帕里面。
队官吼叫了一声,把两匹马吓了一跳。
德·芒两尼小姐愤愤地离开了国王,匆匆登上四轮马车,一面大声对马车夫说:
“走,快走!”
车夫服从命令,朝马抽了一鞭,车轴发出吱吱的响声,沉重的四轮马车起动了。至于法兰西国王,他独自一人,心灰意懒,垂头丧气,不再敢前后张望了。


①狄朵是迦太基女王,爱上了渡海而来的英雄埃纳。后来埃纳要乘船去意大利,失望的狄朵自刎身亡。


第一四章 国王和队官的回忆

国王象世界上所有的恋人一样久久地、专注地凝视载着他情人的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当他近百次转过头去向那个方向远眺,并终于使激动的心和头脑稍稍平静了一些以后,他这才想起他不是独自一人。
队官一直握着马缰绳,还在那儿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看到国王重新坚定起来。
“他还有力量上马去追赶那辆四轮马车,迟一些也没关系。”
不过火枪队队官的想象太美妙、太丰富了,超出了国王的想象,国王根本不让自己有这种激烈的行动。
他只是走到队官身边,用悲伤的声音说:
“我们走吧,我们结束了……上马。”
队官模仿着这种举止、这种迟钝、这种忧愁,慢慢地悲伤地跨上他的坐骑。国王策马奔驰而去,队官紧紧跟着他。
在桥上,路易同身看了最后一次,队官耐心得象一个永生的天神那样跟在他前后,还在盼望他回心转意。但这完全是徒劳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路易踏上了那条通往城堡的大街,准七点回到那里。
国王一回来,红衣主教窗口帷幔的一角撩动了一下,这一切火枪手看得一清二楚,什么事情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国王象一个挣脱了重重柬缚的人那样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现在,我的队官,我希望事情已经结束了!”
回到房里以后,国王叫来他的侍从贵族。
“两点以前,我任何人也不接见,”他说,“您听见了吗,先生?”
“陛下,”侍从贵族接着说,“可是有一个人请求召见。”
“谁?”
“您的火枪队队官。”
“刚才陪同我的队官吗?”
“是的,陛下。”
“啊,”国王说,“好,让他进来。”
队官进来。
国王挥挥手,侍从贵族和贴身仆人走了出去。
路易的眼睛随着他们,直到他们把门关上,门帘在他们身后落下后他说:
“您的出现使我想起,先生,我忘了叮嘱您,就是要严守秘密。”
“噢!陛下,您为什么要这样费神叮嘱我呢,很清楚,您不了解我。”
“是的,先生,确实如此。我知道您守口如瓶,但因为我刚才什么也没有嘱咐……”
队官鞠了一躬。
“陛下再没有制么要嘱咐我了吗?”他问。
“没有了,先生,您可以退出。”
“陛下,您是否允许我先跟您说几句话再退出去呢?”
“您有话说吗?请说吧,先生。”
“陛下,一件对您来说是无关紧要,但对我却关系极大的事。请原谅我跟您谈这件事。不是万分紧急,不是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这样做。我要销声匿迹,悄悄地,不引人注目地,就象我习惯的那样。”
“什么,销声匿迹!我不懂您的意思。”
“陛下,一句话。”队官说,“我来向陛下请求给我假期。”
国王感到吃惊,但是队官象一尊塑像一样纹丝不动。
“您的假期,给您,先生?那么请说吧,几天?”
“永久,陛下。”
“怎么,您不冉为我服务了,先生?”路易说,他做了个动作,显得他吃惊不小。
“陛下,我很遗憾。”
“不可能。”
“完全可能,陛下,因为我老了!我穿这套军服已有三十四五个年头;我可怜的肩膀感到累了;我觉得应该让位给年轻人。我不是属于新时代的人!我的一只脚还在旧时代,因而在我眼里一切都那么奇怪,一切都令我吃惊,一切都使我奠名其妙。算了,我荣幸地向陛下请求给我假期。”
“先生,”国王看着他说这番话,这位军官精神十足地穿着军服,英姿勃勃,连年轻人也要羡慕,“您比我强,比我健壮。”
“噢!”队官带着假装的谦虚,微笑着回答说,“陛下对我说这些是因为我眼睛还相当好,脚板还相当硬,因为我的马术还不坏,我的胡子还没白;但是,陛下,这一切都是空的,都是错觉,外貌象烟一样;陛下!我看上去还年轻,不错,可实际上我老了,我可以肯定,不到半年,我就会衰老,患足痛风病,变成个废人。因此,陛下……”
“先生,”国王打断他的话说,“请想一想您昨天说的话;就是您站在现在的位置上对我说的,您具有法兰西最强壮的体格,您不知道什么是累,您毫无问题可以日夜守存您的岗位上。这话您对我说过没有?请回忆一下,先生。”
队官叹了口气。
“陛下,”他说,“老年人是自负的,应该原谅老年人的自吹自擂,如果别人不吹捧他们。我说过这话是可能的;不过,事实是,陛下,我太累了,我要求退职。”
“先生,”国王说,一面向队官走去,做了一个微妙面庄严的动作,“您没告诉我真实原由,您不想再为我服务了,这是真的,但是您对我隐瞒了您要退职的真实动机。”
“陛下,请相信……”
“我相信我看到的,先生,我看到一个坚强、健壮、机智的人,也许是法兰西最杰出的士兵,我决不相信您这样一个人需要休息。”
“啊!陛下,”队官辛酸地说,“过奖了!陛下使我感到不安,真的!坚强、健壮、聪明,勇敢,军队中最出色的士兵!但是陛下夸大了我仅有的一点长处,以致不论我如何看再我自己,的确连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如果我自负到对陛下的话只相信一半,那我将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了不起的、必不可少的人;我将说一个集中了这么多优秀品质的仆人是无价之宝。可是,陛下,对我一生的估价,应该说,除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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