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第7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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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们这里的论题来说,这一连串事件的主要影响之一,是它们牵涉到对中国种种弊病作纯文化的分析判断。五四是一次政治行动,一次表面上有效的政治上反抗外国帝国主义的行动。它甚至一度导致了一场群众运动(虽然只有学生和城市一些阶层参加)。新文化的领袖们过去一直主要关注中国国内的弊病。他们思想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色彩使他们基本上对帝国主义列强的行为不作道德评价,也不把中国的种种弊病主要归因于外国。可是学生的民族主义的急切希望和紧迫感,却迫使他们思想上的一些前辈把注意力暂时从他们长期的文化努力转向当代中国政治的可悲状况。
甚至反政治的胡适也为五四事件所推动而重新评价他的态度。直接的影响是增强了他的信心,令他高兴的是,似乎已在青年知识分子中进行的文化改革或许不会向政治方面发展,而是发展成为“社会运动”。杜威本人于1919年来到中国,他自己注意到“学生”团体已在从事民众教育、社会服务、慈善事业和活泼的思想讨论;①杜威鼓舞了胡适的信心。胡适曾谈到“民众要教育,妇女要解放,学校要改革”。②似乎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假定,只要避开1919年中国存在政治军事势力这一难以对付的现实,上述所有目标都有可能实现。不过到了1922年夏季,胡适在他的友人丁文江的推动下,说服自己帮助创办了《努力周报》,这一刊物明显地致力于政治活动。
丁文江是一个有才干的地质学家,在新文化的“从事科学工作的”知识分子当中,他是少数真正科学家之一;他不是在美国而是在苏格兰受的训练。③他在那里学到了地道的英国经验主义对科学的看法(和胡适一样,他也是清代“经验论者”的推崇者),但是是这样一种类型的经验主义,不像杜威的实验主义看法那样受到民主主义的影响。因此对军阀和政客的道德评价丁文江不那么热情,而这在胡适的看法中却很突出。他对现存势力的态度似乎是——它与我们的论题有关吗?胡适在过渡时期已痛苦地注意到,政治势力的权势妨碍知识分子言论和行动自由的权利。他也注意到新的权力主义这样一些“主义”的兴起——准备抢先登上政治活动的舞台。因此,他政治活动的一个方面就是对“公民权利”的自由主义要求,反对独断专行。这是此后他一直信守的主张。
胡适政治建议的另一个方面——他提倡“好人”政府和“有计划的政府”——已经指向如何在中国把“科学”和“民主”联系起来的重大问题。如果说杜威关于科学的定义是“常识”性的,他便可以满怀信心地期待科学调查的方法通过新式教育迅速普及整个美国社会,使科学成为文明人的一种武器。根据中国的情况;胡适只能希望有科学知识的人(人数很少的“好人”)能对现有的权力中心施加影响。胡适与共产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一样,感到自己只能相信进步的优秀分子。能对吴佩孚政府起作用的希望当然只能是短暂的,胡适很快回到了他关于中国问题的文化观点。
五四时期的青年普遍都有民族主义的政治热情(这是一种压倒所有意识形态差别的热情),孙逸仙及其追随者是能更好利用这种热情的集团之一。不管人们对孙逸仙作为思想家或政治家的优点会有什么看法,事实是,在1911至1919年的整个惨淡时期里,他始终没有改变他建立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的政治目标,尽管他的方法不能奏效。“新文化”为中国文化的疾患所困扰,而孙逸仙并没有被这种困扰压倒。相反,甚至在1911年以前,他和“国粹”思想的接触就使他确信,必须扶植对历史成就的民族自豪感,他甚至提出了应当珍视什么的明确看法。
应受珍视的一种传统道德价值是历来强调“民生”,孙逸仙很久以前就(像梁启超那样)把“民生”和对西方社会中尖锐阶级对立的“社会主义的”批判联系起来。和梁启超一样,他不断强调,他所界定的那种阶级对立在中国传统社会中相对来说要少一些。在1911年以后苦难日增的年代里,他还热中于如何在中国创建有纪律的、团结一致的先锋政党的问题。总的来说,他对西方式的立宪民主政体的信念逐渐减弱。因此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孙逸仙和他的一些最亲密的追随者在十月革命以后,对列宁关于政党组建的看法和对待军事力量的布尔什维克提法表现出迫切而强烈的关注。孙的追随者中的一些年轻人——如胡汉民、戴季陶、朱执信等——事实证明的确很善于接受列宁关于帝国主义的理论,当作对西方所作所为的一种分析。①① 杰罗姆·B。格里德:《胡适与中国的文艺复兴》,第179页。
② 同上书,第177页。
③ 关于丁文江,见费侠莉的研究著作:《丁文江:科学与中国的新文化》。
① 他们的看法见《建设》杂志,1920年。
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传入
布尔什维克革命学说是五四时期汇集的学说中新近增加的一种,否则五四时期就只有较老的论题。在“凡尔赛出卖”之后,列宁关于帝国主义的理论的用语很快在许多集团当中流行开来,但是,把苏维埃共产主义当作一种完整的主义来接受却是一个缓慢得多的过程,随即改信这一主义的人很少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因此,在论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吸引力时,我们决不应以共产主义运动早期的开端为限。
十月革命最初的吸引力可能在于革命这一事实本身。渐进进化宇宙论曾是革命以前那个时期的主要信条,这种强烈的信念已经失去其活力。仍持今天的西方便是中国的未来这种看法的新文化领袖们,感到作为教育者不能不依靠他们自己的才智。甚至那些已经接受西方反资本主义概念而准备自称社会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的人,在似乎越来越稳定的西方也看不出多少有历史意义的戏剧性变化的迹象。
李大钊鲜明地代表了对布尔什维克革命的这样一种反应,即把这场革命当作世界历史再次正在发展的证据。①李大钊是新文化集团中更具特色的成员之一,甚至在暗淡的年代里,他也总是设法在他自己对历史进步的诗一样的看法中保持一种令人振奋的信念。他特有的看法和流行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信条不同。他受到多种多样来源如爱默生、柏格森、黑格尔和一种道佛思想的启发,把历史想象为一种统一的、永远年轻的世界精神,总能冲破它所造成的静态结构。他为解放的大举行动作好了准备,这使他对布尔什维克革命的启示非常敏感,把它当作新的有历史意义的变化的预兆,这种新的变化将扫除“所有国界、全部阶级差别、一切障碍”。如莫里斯·迈斯纳所指出的,在李大钊的思想中,这种更带普遍性的想象与极强烈的中国民族主义结合在一起;中国民族主义似乎设想了一种可能性,中国总会作为一个“人民国家”参加世界的重大事件。列宁关于帝国主义的学说及其对“落后”国家资产阶级民主阶段的民族主义的暂时作用所持的肯定态度,为李大钊的想象提供了余地,尽管李大钊是否真的接受了民族主义的暂时性质还一点也不清楚。不过,如李文逊所指出的,这种对历史的新的想象——即使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动力理论还没有任何深入的了解——现在就要把中国置于历史变化的前锋地位,这种历史变化将超越腐朽的现代西方。可以从更高的但是是反传统观念的角度,拒斥西方。
如已多次指出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革命对我们前面已经遇到并描述为列宁主义困境的这一问题很敏感。这个问题涉及两个方面,即深信历史“在我们一方”,又深深怀疑从现在到未来的变化能否倚靠非个人的力量。列宁曾面临自觉的先驱这一问题——不仅过去严复和梁启超,而且孙逸仙,甚至胡适和丁文江在五四时期也都面临这个问题。但是列宁是以一种新的方式对待这个问题。共产党作为产业无产阶级总意志集中体现的典型;党作为有高度纪律性的、坚如盘石般团结的“职业革命者”的总参谋部这种军事比喻(正如将领们能够说明他们作战地区的空间地形,这个总参谋部能够分析正在出现的客观历史情况的时间“地形”)——这些观点将成为马克思列宁主义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不过,回顾起来,列宁主义作为政治策略的甚至更为重要的一点似乎是这种军事比喻的另一个方面——它强调动员群众是政治力量的源泉。共产党的组织原则别的党也可以模仿(如国民党在1923年以后那样)。可是,本质在于先锋党的概念和对动员群众的关注这两者的结合。列宁无疑真诚地相信布尔什维克党体现了产业无产阶级的总意志,这种信念使他积极地(但不总是成功地)把自己与党的“阶级基础”的组织工作联系在一起。但是除此以外,他还深刻了解权力来自与群众急切需要的联系,如在1917年他采用了“和平与土地”的口号。这并不意味着参加运动的个人在他们的组织活动中不为同情和愤怒这些直觉的感情所打动。这正意味着领导终究是“总参谋部”,其策略和看法在理论上就不会混同于群众“有局限的”、眼前的看法。领导自信是根据长远的历史观点而采取行动。上述军事比喻还再次意味着一种决心,自己不但要关注动员群众,而且要关注对周围政治势力的实力和性质继续不断地作出现实的客观的估计。由于经常把这些政治势力看作马克思主义“阶级关系”的反映,人们就能保持其信心,即他们把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实际联系起来了。
我们要赶紧补充,这些主张中无论哪一种都不能保证共产主义在中国的最后胜利。空洞的公式并不能解答如何获得群众基础这一问题。没有伟大的领袖能否建立有效力的政党,这是一个尚待解决的问题。强调“现实主义”的政治策略并不能保证中国或莫斯科采取的策略是正确的,而且谁也不能不考虑未可逆料的意外事件的决定性作用,如几十年后日本的入侵。
还要说明,1919年以前对动员起来的群众力量这种政治潜力,相对来说还不够注意。中国在过去的起义中无疑知道动员群众的威力。不过,尽管早就有“老百姓”是进步的受益者这种广泛流传的假定,但是在1911年以前,即使是革命者基本上也没有想到群众组织是政治力量的一个来源①(多少有些可疑的他们与秘密会社的合作除外②)。我们可以设想,就某种意义说,文人新的西方的观念扩大了而不是缩小了他们与群众的距离,增强了他们那种平民百姓是沉沦于无知和消极状态的无能群氓的观念。
尽管1911年以前的革命者着迷于俄国的“革命英雄主义”,但“走向民众”的观念在五四时期之前并没有在当时的“社会运动”中真正出现。就晏阳初、陶行知、梁漱溟等人的工作看,知识分子和群众之间直接接触的观点应有可观的前景,但这并没有涉及动员群众是政治和军事力量的源泉这种观念。用不着多说,1919年以前那个时期的“新文化”看法几乎还不是以群众的政治动员为方向,尽管真诚地承担教育群众的根本义务。
① 关于对李大钊的研究,见莫里斯·迈斯纳:《李大钊与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起源》。
① 爱德华·弗里德曼:《退向革命:中华革命党》,论及孙逸仙的一些追随者如朱执信1911年以后组织“群众”的活动。
② 关于这种合作的讨论,见玛丽·巴克斯·兰金:《早期的中国革命者:上海和浙江的激进知识分子,1902—1911年》。
问题与“主义”
五四时期学说的种种趋向有多次冲突,比较重要的冲突之一是胡适、李大钊等人关于“问题与主义”的争论。在那些往往是在马克思主义启示下所写的五四以后中国思想史教科书的记述中,我们看到一系列的争论,每一次都导致一方的明显胜利,并以一种渐进上升的方式逐渐导致马克思主义的胜利,然后在马克思主义阵营内导致“真正”马克思主义的胜利。对这些争论不那么看重胜利的一种看法,则没有那种指出明显胜利者和明显失败者的自信。
载于《每周评论》1919年7月和8月号的胡适论“问题与主义”的文章,反映了他对他的朋友陈独秀、李大钊等人进入共产主义阵营的烦恼。如他后来说的,“孔丘、朱熹的奴隶减少了,却添上了一班马克思克鲁泡特金的奴隶”。①在这些文章中,胡适在杜威对待社会的科学方法和总括的“主义”之间作了鲜明的对比,前者专注于具体的情